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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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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小楼前。
越前取出钥匙,插进锁孔。
“喀啦。”门从里面开了。
越前手一抖,钥匙掉在地上。
每年的生日,黄昏的时候他都会走回来看看。
算是祭奠曾经的回忆,算是感怀曾经的眷恋。
熟悉的房间里。
不二环顾四周,看看曾经最真实的快乐。
每年他的生日,傍晚的时候他都会走回来看看。
算是纪念死去的感情,算是留恋死去的真实。
他叹息,他再也得不到了。那样的真实。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拉开门。
心一惊,手套掉在地上。
“……”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没有跳跃的火花,没有麻痹的电流。
就像老情人一样,目光在一刹那的震惊之后转回柔和。
“进来吧。”不二让出通道,眉眼弯弯,似乎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嗯。”越前点点头,脱掉鞋子,走进屋里。
“我去烧点水吧。”不二微笑着拿起加热炉。
“好的,麻烦了。”越前的声音有点嘶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脸红了,怎么火烧火燎的好像要蒸发了。
“咕嘟咕嘟。”
水很快烧开了。
不二从原来的柜子里取出一次性纸杯,满上水。
放到冷水里冰了冰,递给越前:“小心烫。”一如昔日的体贴。
“谢谢。”越前觉得面前的人有点朦朦胧胧的感觉,很不真实,很虚幻。他自嘲的笑笑,该不是被冻傻了吧,怎么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越前喝水,感觉更糟了。
不二有点恍惚,他觉得他不能相信越前就坐在对面。
他还沉浸在过去的岁月里,他还怀念着他们共同的生活。
在一起腻味了,没感觉了。
距离拉开了,却发现思念也变长了。
重回一个人的生活,不是孤独,而是寂寞。
他曾经实在无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然后躺在冰天雪地里。
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身上,有的飞到眼睛里。
眨眨眼,雪融了,刺着脸颊,冰凉冰凉的。
舔舔嘴角滑过的雪水,淡而无味。
“呵呵。”自己轻轻地笑了,这样很傻,不是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纯粹的想这样做而已。
好像调酒一样,喜欢让各种材料魔术一样的变幻出奇妙的色彩和味道。
好像抱着他一样,喜欢汲取那种干爽的温度,享受那种平淡充实的日子。
为什么不二周助如此思念越前龙马?
只是纯粹的想这样做而已。
只是没有理由的喜欢。
只不过是,喜欢。
“唔……”
不二被越前嘶哑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对面,越前脸色苍白,嘴唇失了水分,眼睛也睁不开,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龙马!龙马!”不二慌忙的抱起他的身体。伸手一探:体温高的烫手。
“龙马!龙马!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龙马?”不二一边拨了急救电话,一边急切的试图唤醒越前。
“唔……咳咳……”越前开始咳嗽,声音哑的不像话,四肢冰凉得吓人。
“您好。”手机里传来回应。
“请你们赶快过来一下,我的……我的家人突发高烧!”不二心里慌乱,心脏狂跳。
“请问地址。”
“小花景山脚。”
“……抱歉,因为大雪封路的缘故,我们的急救车一个半小时后才能到达,请您不要慌张,照指示先稳定病人的情况……”
一个半小时?
不二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把自己的围巾手套统统戴在越前身上,裹紧了。
背上他,推开门,一头冲进漫天的大雪。
龙马,你要坚持住。
我背着你跑过去。
就是拼了性命在这里也要你安全到达医院。
龙马,你若听到了我的心,你若对我还有一丝丝的感觉,就请你一定坚持住啊。
逆着风,冰寒的空气切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呜呜的声音不知是怜悯还是嘲讽。
雪松墨绿的针叶在风中摇摇欲坠。
天空是深沉的黑,仅有路灯奄奄一息的光明。
大雪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充满了视线,阻塞了脚步。
不二露在外面的手很快就冻得发青。
雪地很滑,既要向前奔跑,又要小心背上的人,还要保持自身的平衡。
他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跑。
紧咬嘴唇,流出来的血很快被冻住然后粘在上面。
眼睛被雪水迷住了,也没有手去擦,就顺着脸颊被风干。
意识无比沉重,灌了铅,停滞不前。
不二跑了很久,感觉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看到一束亮光从背后飞速滑过,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就是时间的速度么?
他紧了紧僵硬的手臂。那上面承载的,是他的一生。
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或许狂乱的极致就是无声的深沉。
他加快速度。
却被绊了一跤。
一下子跪在地上,左膝狠狠的磕上地上被冻得生硬的石头。
“呜……”不二痛哼一声,感到一股热流顺着左腿缓缓流下。
他咬牙,蹙紧眉头,一使劲,站了起来。
不待稳定身形,又没命的向前冲。
抓紧,抓紧,抓紧!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越前送到医院。
即使失血死掉,也无所谓。
四十五分钟后,他狂奔到最近的医院。
看到急救室的大门重重关上,不二瘫在坐椅上,抱住头,粗粗的喘气。
赶到了。终于赶到了。
没事的,龙马。一定会没事的。
我这么拼命的救你,我如此用心的思念你,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不二两眼无神,看着医院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发呆。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袭白大褂。
“医生,他怎么样?”不二瞪大眼睛,惊恐的蓝色汹涌澎湃。
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是大石。他看着不二:“你是不二周助吧。”
“是,就是我!医生,龙马他怎么样了?”不二揪住眼前人的衣袖。
“清醒了一些,不过越前他是病毒性感冒引发的重症肺炎……”
“肺炎?肺炎不是可以治愈的吗?”不二扑上来,拽紧大石的衣领,咬牙切齿,“仅仅这么短的时间!肺炎不可能救不了!你一定能救活他!你一定能救活他的!”
“你听我说完,”大石稳定心情,艰难的保持语句的清晰,“他现在是稍微清醒了,不过很不稳定,要留院观察。你可以进去看看他,不过一定要保持安静。”
领子上的手渐渐的松了。大石看到疯狂的蓝色一点一滴的回流。
回流到那片汪洋。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点一滴的流回去。
死寂。
不二垂手,低头,膝盖上的伤口冻住了又崩裂了。红色的暖流浸透了布料。
“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名字?”
大石不料安静的背后竟然是这么一句话。他很错愕:“呃……他是我朋友的……”
“是吗?原来如此。”不二打断他的话。然后抬头冲大石笑了一下:“医生,谢谢您。”
他恭敬的朝大石鞠了一躬。随即快速的走进病房。
大石觉得,他看到了世界上最亮的光。
“龙马……”不二柔声地呼唤。
越前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口鼻罩在氧气罩里。
听到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
琥珀色已经憔悴不堪,不复昔日的光彩。
“龙马,好好休息。你一定会好的。”不二的声音越发的柔软,每说一个字,都紧盯着越前,生怕他在下一秒钟失去呼吸。
越前努力睁大眼睛,牢牢地盯着不二的脸,好像要把他的样子刻在眼中。
那里面是渴望。
满满的渴望。
不二认为,那样的目光可以把他的灵魂捆绑,如果越前死了,势必也会把他拖进地狱。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
越前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眼泪,湿润了那两颗琥珀,沿着脸颊滑下来。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打碎了病房里的寂静。
心电图上的数字急速下降。
不二的心脏突然紧缩,全身麻痹。
木然中,他看到穿着白衣的人们迅速闯进来,一些人围着越前忙活,一些人过来请他出去。
他很顺从,应该说是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站在门外,看着急救的红灯拼命的闪个不停。
他的脑海里飘过很多东西,各种各样的颜色,各种各样的面容,各种各样的表情。
他直直的站着。
门再度开启。
不二已经失去了问话的力气。
大石摘掉口罩,脸上是鲜明的悲伤:“很遗憾。越前他是重症肺炎引发的心力衰竭,抢救无效。请节哀。”
很遗憾。
请节哀。
很遗憾……
请节哀……
不二没有再说一个字。
他走过大石的身边,推开医院的玻璃门。
大雪依旧飘飞,洋洋洒洒的舞动在每个角落。
呐,爱与美的维纳斯。
今晚,你还立在那罗浮宫的深处。
那里你只是一尊被陈设的大理石像。
你的双眸已没有爱琴海那种纯粹的湛蓝。
你已失去了喜悦挥动的双臂。
谁会记得你也会有伏倒在大理石躯体内的呻呤和哭泣。
唯有这份悲伤的曲线还有着让我记取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