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荒漠》千和

8、亮色

　　不二经常回忆他和越前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在那段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岁月里，他如此轻快的生活。

　　知觉醒着，智慧睡着。

　　他们很自然的认识，很自然的接触，很自然的有了更深的了解。

　　越前龙马，一个嚣张的高中生，寄宿。

　　不二周助，一个有名的调酒师，独居。

　　一个高傲，目光从不留在弱者身上。

　　一个淡泊，从不曾忧伤世俗的烦恼。

　　一个冷淡，不感兴趣的一概不理。

　　一个温柔，微笑倾听他人的诉苦。

　　他们同样拥有孤独的灵魂。无论多么骄傲，多么强大；无论多么平静，多么悠然。

　　都是孤独的。

　　所以，他们自然的相恋。自然的寻求温暖和依靠。

　　“龙马，搬过来吧。”

　　“嗯，麻烦了。”

　　生命，悄然绽放。

　　不二喜欢越前的眼睛，他认为那是一绝，比自己的微笑更加绝妙。

　　他常常注视着他的眼睛，仔细地描绘里面的光彩。

　　他常常流连着他的眼睛，小心地用舌头湿润那种干爽的明亮。

　　他和他，在那座小楼里，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不二带越前逛书店。

　　绕了三圈之后一人手里拿一本。

　　不二的是《米洛斯的维纳斯》，越前的是《枕草子》的精装版。

　　不二搂住越前的肩膀：“呐，好好看，古典会进步得很快。”

　　越前靠着他的身体：“知道了。”

　　不二望着越前的头顶：“知道维纳斯吗？”

　　“嗯。爱与美的女神。”

　　不二忽然低下头，在越前耳边轻啄一口，笑得粲然：“想不想知道她断臂的原因？”

　　“什么原因？”

　　“回家我再告诉你。”

　　“切。”

　　回家，他躺在他的怀抱里，静静地听他好听的声音勾勒出那个神秘的世界。

　　然后，他问他：“喜欢吗？”

　　他快睡着了：“还好。”

　　然后他们□□，睡觉。他帮他掖被子，暖暖的搂在怀里。

　　嗨，美的维纳斯。

　　你的残缺是一种怎样的美？

　　我宁愿固执地记得你完整的模样，即便别人说那样并不完美。

　　你已错失在一个没有神话的世纪里。

　　你的神殿己然损毁，湮灭于物欲的纵乐之中。

　　我却固执的把你放在内心深处膜拜，说服自己残缺的美才是深刻的美。

　　星期五，他们一起看电影。

　　《卡萨布兰卡》。

　　经典的老片子。

　　英格丽•褒曼沉默中的娇柔。亨弗莱•鲍嘉硬汉式的沧桑。

　　绝配。

　　不二仔细的品味影片的味道，肩上一重知道有人昏昏沉沉。

　　出了影院微笑着询问他影片的内容想要看他不好意思的反应。

　　结果被问的人流利准确的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不二有点呆。反应过来原来越前之前曾经看过。

　　他微笑，巧妙忽视他得意的眼神：“呐，为了奖励，我送你一个东西吧。”

　　接收到疑惑的目光，不二笑得开心：“跟我来。”

　　Returns。

　　他们每周五晚上都会光顾的地方。

　　不二换上衣服，取过白色手套，吻一吻越前精致的脸：“你先坐着，马上来。”

　　他熟练的调好了一杯酒，微笑的回应客人对他的问候，温柔的避开女人们的香气。

　　他把那杯颜色飘忽的酒放在越前面前。

　　“Rusty Nail。”不二笑着，低低的说，“呐，我的绝招，看看满不满意。”

　　“……”越前望着同平日迥异的色彩。喝了一口，觉得鼻子喉咙烧起来，“好辣……还甜……”

　　“呵呵，”不二舒心的笑眯了眼，“很棒吧？不过你还不能喝这个。”

　　“怎么可能。”越前鼓起嘴，故意慢慢慢慢的把酒喝干。忍住刺激的奇异的滋味，他看向微笑的不二。

　　“呐，很棒呢。”不二收回他的杯子，“不过你还是喝这个好。”

　　他把那杯越前喝惯了的酒摆上来：“Tequila Sunrise。”

　　越前看看面前桔子汁一样的混合饮料，很干脆的拿起来。他需要润润喉咙。

　　“知道为什么这里叫作‘Returns’吗？”

　　“因为是‘The one returns’。”

　　“只有一个人的回归。”

　　越前点点头。

　　一个人的回归。不过，现在是两个人，又是什么？

　　是，回家。

　　嗯，爱的维纳斯。

　　此刻，我能够怀着敬畏之心亲切的触摸你吗？

　　纵然是神，也会有一份孤独中需要抚慰的柔弱吧。

　　你静静地站在远处，感受独一无二的断臂之痛。

　　遗失于久远里的那个拥抱，让我愈发卑微。

　　他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着，说普通的情话，□□做的事情。

　　没有人想过海誓山盟，没有人说过天长地久。

　　只是淡了。

　　对，淡了。

　　淡得犹如白开水，一生依赖，却不是一生渴望。

　　他们不再渴望彼此，因为都习惯了对方的陪伴，遗忘了孤独的寒冷。

　　他们固执的想要重温孤独的滋味，想要体味新鲜的刺激。

　　越前好强，喜欢挑战，没有对手的世界不值得耽搁太久。

　　不二超然，喜欢平静，不是对新鲜从不好奇，也不是对挑战过分向往。

　　说穿了，他们的感情被流逝的时间和重复的温柔消磨得干净。

　　腻了。

　　没有人规定相爱了就不能分手。

　　没有人规定谁和谁天造地设、爱就要从一而终。

　　没有人规定分手一定是因为移情别恋不治之症家庭阻隔朋友夺爱。

　　没有人可以说：我对你始终如一，永远不变。

　　渺小的存在，怎敢说永远。

　　所以，只是谁先开口的问题。

　　终于，越前接到了大学的通知书。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于是越前在周五的晚上，准备对不二开口。

　　不料慢人一步。

　　不二递给他熟悉的Tequila Sunrise，笑着说：“我要搬家了。一个很棒的地方。”

　　“恭喜。”越前嘴角上翘，琥珀色的眼睛看不到情绪。他默默地喝酒。

　　喝完了，他问了一句：“为什么？”

　　问完就后悔。莫非是酒精的作用么？他对这些从不感兴趣的。

　　“为什么……因为那里更适合我吧。”不二依然微笑，暖人心扉。

　　“哦。”越前回答。又补上一句：“我被录取了。”

　　“是么。”不二在吧台后娴熟的完成他的艺术品。他抬头对越前笑笑，是往日里的体贴：“恭喜你，考上那个大学。”

　　“嗯。”越前转着手里的酒杯，橘黄的颜色映得他的脸色一片鲜艳。

　　越前说：“我住校。”

　　不二说：“好的。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刻意的询问地址，没有假惺惺的说要保持联系，没有肉麻兮兮的感叹就是这么无奈。

　　只是这么坦率，只是这么真实。

　　这就是他们的感情，起始，过程，结局，都和他们的人一样。

　　清澈，坦诚。

　　越前环顾四周，一样昏暗的暧昧的光线，一样影影绰绰的黑色影动，一样习惯的橘黄的颜色，一样熟悉的体贴和温柔。

　　什么都没变，只是手表上的指针变了。

　　他忽然开口：“让我看看你的绝招。”

　　“呵呵，好的。”不二愈加温柔。

　　越前看着那杯经典的鸡尾酒。

　　Rusty Nail独有的又甜又辣的味道冲击着喉咙粘膜。

　　生锈的铁一样的味道刺激着神经，让人在边缘徘徊不前。

　　好像一根锈蚀得千疮百孔的铁钉慢慢的戳进去，快感扬起的同时又伴随着辛辣的疼痛。

　　让人好想流泪，又不禁贪恋这份美妙。

　　唉，爱与美的维纳斯。

　　既使拥有了缺失一双手臂的缺陷。

　　你也仍然有着让我羞愧与内疚的圣洁之处。

　　今晚罗浮宫的灯会为你整夜亮着。

　　就如那些怀念的眼神中的清纯，还从没离你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