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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进宗学叹平易近人 ...

  •   老太爷带丰生去拜访的,是一位宗室里的黄带子。

      常舒,太宗皇太极第七子,其母庶妃伊尔根觉罗氏,正是老太爷的族妹哈宜呼。

      这位皇子在太宗诸子里并不得宠。

      庶妃出身低,虽然貌美,却不得太宗爷喜爱。幸而肚子争气,入宫不久就有了身孕。彼时统治后宫的科尔沁的后妃姑侄三人均未有子,庶妃人乖嘴甜,讨了皇后哲哲的欢喜,顺利地生下了儿子,倒也风光过一段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常舒出生两个多月后,宠冠后宫的宸妃海兰珠生下了皇八子,子以母贵,瞬间就抢走了太宗所有的关爱。虽然那个皇子半年后就夭折了,但之后皇后的亲侄女,庄妃布木布泰又生下了皇九子,即是后来的世祖福临。

      在两位身份高贵的弟弟的掩盖下,常舒毫不起眼。最初他只封了个三等镇国将军,直到康熙八年,才晋了辅国公,却在九年前因事革爵,成了个地地道道的闲散宗室。

      这位爷倒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因为庶妃幼年全靠老太爷和发妻音佳氏拉扯长大,常舒一直称呼老太爷为大舅,逢年过节两府都有往来,老太爷去他府里串门子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这回他带上了丰生,要知道就连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没怎么进过那边的门。

      齐布琛心里虽然好奇,却来不及多想,就在丰生出府后不久,王氏突然发动起来。

      王氏疼得满头大汗,情绪却很镇定,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也算是经验丰富了。稳婆来后,齐布琛见额娘不慌不乱,便顺从地跟着丫鬟出去等着。

      郝嬷嬷亲自在产房里坐镇,有条不紊地忙了一个半时辰,屋里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过了不一会儿,周庆家的出来报喜:“恭喜三爷,又添了一位小公子!”

      院子里等着的人听到喜讯,齐刷刷地行礼道喜。科尔坤高兴地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儿地叫赏,齐布琛连忙带着丫鬟们拿出备好的赏钱,分发出去讨个吉利。

      丰生错过了这样一件大事,悔得捶胸顿足,一回来就拉着姐姐不放,缠着她要看弟弟。齐布琛无奈之下,只好赶着他去洗脸更衣,然后偷偷带着他去暖阁里看孩子。

      初生的婴儿粉红娇嫩,小手小脚。丰生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弟弟一直熟睡着,让他有些失望:“我来了,弟弟怎么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呀?”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指头。

      齐布琛一把抓回了他的手:“寿格睡觉呢,你可别吵他。”

      丰生也不生气,立刻接口问道:“寿格?是弟弟的乳名吗?可是长寿的寿?”

      “是呢。这是阿玛给弟弟起的,叫着保平安的。”齐布琛微微一笑,额娘大概是对起名有了心结,主动把乳名让给阿玛来起,“寿格”这个乳名在满人里十分常见,想来不会再有人拿来挑事了吧。

      刚想到这里,便听屋外有人道:“二太太来了。”

      齐布琛连忙爬起来,从门帘缝里往外看。二太太站在院子里,似乎是嫌血房不干净,也没有进屋,只装腔作势地叮嘱了几句,便又一阵风的走了。

      丰生撇撇嘴:“既然不关心咱们家,又何必来打这个花胡哨?谁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呀!”

      齐布琛点点他的额头:“二太太是长辈,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是赶紧跟我出去,别吵了弟弟休息。”她眼神一扫,见两个乳娘低眉顺眼,暗道郝嬷嬷会挑人,便也跟着丰生去了他的屋子。

      看到少爷和大姑娘一起过来,大丫鬟杜鹃连忙打起帘子,另一个大丫鬟玉兰起身准备热茶。她们二人还是初到盛京的时候齐布琛挑选的,就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丰生也该选几个小厮了。

      齐布琛只把这事记在心里,对着丰生却问起了另一件事:“今儿你和老太爷出去,到底是件什么事儿?”

      “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去给七老爷拜年。”常舒没了爵位,不能再叫旧称呼,丰生便以七老爷代之。他跑了一天口干舌燥,先低头喝了半碗茶,才又道:“后来听说七老爷府里的宗学办得好,老太爷又把我推了出去,和府上的少爷们比了一回射箭。”

      齐布琛闻言倒有些惊讶了。

      宗学本是入关后世祖爷亲自下令建立的学堂,专门教导未受封的宗室子弟习武读书。然而前几年朝廷平定三藩,需节省开支供给大军使用,皇上便在康熙十二年下旨,令宗室子弟各就本府读书,如今所谓宗学,其实已变成了各王公家里的私塾。

      这些宗室子弟回到自己家里,瞬间成了没笼头的马,大多贪图享受好逸恶劳,只怕没几个认真上学的。齐布琛觉得弟弟不该比他们差,便用肯定的语气问道:“那你应该赢了吧?”

      不料丰生却摇了摇头:“今天我们比的是‘射鹄子’,索四爷三箭中有两箭中了靶心,兴泰少爷也三箭都上了靶。我虽然同样三箭上靶,却只有一箭射中‘羊眼’ ,不过是中等罢了。”

      索四爷名为索麟,是常舒的第四子,兴泰是常舒的长孙,齐布琛算了算辈分,问道:“他们都比你年长吧?”

      “确实,索四爷今年十二,兴泰少爷也有十岁了。”

      丰生今年虚岁九岁,却能和比自己年长的男孩比肩,已经十分不错了。

      齐布琛夸奖了弟弟几句,又鼓励他继续努力。听着丰生念叨着迟早有一天要打败对方,齐布琛莞尔一笑,心里却觉得怪不得老太爷看重常舒,他虽然丢了爵位,却能静下心来培养子孙,把宗学办的有模有样,倒让人刮目相看。

      没想到第二天,这位让齐布琛刮目相看的七老爷常舒,就给他们送来一个好消息——那一家的大少爷兴泰邀请丰生入府,陪他演习骑射。

      齐布琛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首先老太爷毕竟上了年纪,虽然身子骨硬朗,却也不好操劳太过,而宗学里自有名师,丰生过去也能有师傅手把手地教。

      其次家中没有演武场,哪怕丰生对着箭靶子射上百十回,也不如在宗学里骑马拉弓溜两圈。

      最后自从费扬古离京,丰生没了年龄相仿的玩伴,入宗学结识一些宗室贵人,以后也能多个靠山。

      齐布琛心里很为弟弟高兴,脸上就带了几分喜色。

      老太太见了却是嗤笑一声:“不就是个伴读么?值得你高兴成那样?那些王公子弟狂妄自大,各怀私心,为了一点子利益,亲骨肉都能争的跟乌眼鸡似的。一旦有人故意滋事,必会殃及伴读,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怪我没提醒!”

      一瓢冷水泼的齐布琛楞了一下,却道:“您说的是,不过如今的宗学只是各家私塾,七老爷府上应当不会那么没规矩吧。”

      她虽然没听信老太太的话,心里却还是紧张起来,去看了一回额娘和小弟弟之后,便到丰生的屋子等着他放学。

      到了午时,丰生小脸红扑扑的回来了,神采奕奕,没有半分受了委屈的样子。

      齐布琛还是等着他换衣洗脸,陪着用了膳,又听着他说了些宗学里的事,才道:“虽然你学得好,还是要谦虚些,行事莫张扬,你是去学本事,可不是去炫耀的。”

      丰生很利落地点了头:“我知道,这些阿玛都是交代过的。”

      科尔坤说的比齐布琛直白多了,当头就是一句:“既要会赢,更要会输。不可抢了主人的风采,下了人家的脸面。”

      不过丰生觉得阿玛和姐姐都多虑了:“今天是老太爷亲自送我去的,七老爷和蔼慈善,索四叔和兴泰表哥也不摆臭架子,大家相互提点着,比我自己在家瞎琢磨有用多了。最后师傅又让我们射了几箭作总结,表哥一直叫我放开手脚,若能赢了四叔,七老爷还有赏呢!”

      齐布琛听了有些愕然:“这才去了一日,怎么就叫起‘四叔’‘表哥’来了?”

      “是七老爷让我这么叫的,他说大家都是亲戚,一口一个爷的太生分了,老太爷也点了头,我才改的口。”

      看来常舒一家都挺平易近人的。齐布琛安心了,却又多说了一句:“虽然是亲戚,但也隔得远了,又有身份摆在那里,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姐姐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丰生笑眯眯的点头:“下月初七,宗室要在教场演习骑射,索四叔还说要带我进去开开眼呢。”

      齐布琛回到上房院后,对老太太说了常舒府的情形。本以为有之前那一番提点,老太太应该也是关心丰生的,不料她听完却一语不发,弄得齐布琛异常尴尬,只好讪讪地退了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后不久,宛若老僧坐定的老太太忽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语道:“这是要打擂台吗?也罢,那就看看谁养出来的孩子更有造化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进宗学叹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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