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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两老争姑娘穿花盆 ...

  •   姐弟两快步流星,向着正房狂奔而去。刚进堂屋,就见丫鬟婆子一窝蜂地站在里面,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一见齐布琛,碧玺便扑了过来,一把拽着她的衣角,牙齿打着架道:“姑娘,老……老太爷把……我们赶出来,然后和……和老太太,吵……吵了起来……”

      齐布琛反倒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争吵。她连忙低声喝止:“莫慌!别惊动了里面。人都堆在这里反倒添乱,把多余的人都打发到我那屋去呆着!”

      碧玺出去疏散了人,齐布琛沉吟片刻,想到老太太极好面子,又和管着外院的三老爷多有龃龉,管内院的二太太也不中用,便一咬牙对翡翠道:“再派个人去寻大管家,就说老太爷喝多了,让他带人过来伺候,你上外面守着门。”见翡翠只穿着小袄,脚上是薄底绣鞋,便脱下斗篷递过去:“你先披着,也来不及换衣裳了,你也别走远,就在门口听我召唤。”

      翡翠前脚刚出门,里屋突然传来一个苍老低哑的声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居然还睡得着?真是铁石心肠!”

      老太太的声音还算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和平日里一样不好听:“这人又不是我害死的,我有什么睡不着的?”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责任?”老太爷的声音高了起来:“当年若不是你把老大媳妇一个人丢在关外,她又怎会孤零零地接了丧报,哭坏了身子?运苏体弱多病,都是因为你这祖母不慈,放着子孙的死活不管,只知道争权夺利!”

      老太太梗着脖子回嘴:“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你那宝贝儿子会死?他自己贪功冒进,听说率先登城能得世职,便不要命地往前冲,最后被人射死在城墙上,难道是我害得不成?还有你那好儿媳妇,管家的时候多么精明能干,一遇事就乱了阵脚,自己不知保养,弄得小儿子病病歪歪的,凭什么让我背这黑锅?!”

      老太爷的声音低了几分:“他们小辈不懂事,正该你这个长辈多提点着。你当年何必迫不及待地入关捞好处?等我打了胜仗,家里什么好处得不着。”

      这话听起来倒是缓和了许多,想来老太爷之前不过是伤心之下的迁怒,现在只要老太太说两句软和话,也就没事了。

      齐布琛正要放下心来,却听老太太“哈”地冷笑一声:“卖弄才干的时候是掌家太太,遇上事就成了需要关照的晚辈了?你在四川吃香的喝辣的,讨小老婆生野孩子,却让我在关外帮你照顾儿媳妇?那你也要有那个本事捞个大官啊!别豁出性命陪了腿,回来却被抹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我先捞了这座宅子,一家子都住窝棚要饭去!”

      老太爷被这话里的轻视嘲讽气得火帽三丈,又提高了声音怒喝:“难道你这个做母亲的,不该尽心尽力照顾孩子?何况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天经地义,老三他姨娘的账我还没和你算,你还恨起了老大家?若是没有长房,百年之后谁来给你抬棺材?”

      “我自有亲儿子,抬棺材也轮不到别人!”老太太厉声反驳。

      “就你养出来的那个纨绔,只会游手好闲寻欢作乐,迟早败了这个家!”老太爷语气厌恶。

      唯一的儿子就是老太太的逆鳞,谁要贬低她的儿子,她绝对不能容忍!

      老太太的声音变得高亢锐利:“你嫌弃拜音柱不好,那你觉得谁好?你那颗心一直都只偏着大房吧?!可惜你那宝贝长子看不上你!若不是有你这个倒霉阿玛,他的官缺怎会被摄政王的人抢了,最后只能以马甲之身出征?人家正是觉得你靠不住,生怕再被你连累,才拼了命地想挣个世爵一劳永逸!你还好意思说我铁石心肠,你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还不承认!”

      “你这个泼妇!!!”

      老太爷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随后便传来长刀出鞘的声音。

      老太太尖声大叫:“穆齐纳噶哈,你也要学你的主子杀妻吗?”

      齐布琛心跳如鼓,一把拉过弟弟,推着他道:“快……快哭,你快哭着叫翁库玛法!”

      丰生没明白姐姐的意思,却把憋着的眼泪流了出来,放声哭喊:“翁库玛法……您在哪儿啊?翁库玛法……快跟我回去吧!”

      仿佛一瓢冷水浇到了炭火上,里间倏地没了骂声,只听见老太爷呼呼地喘着粗气,一下一下,如擂鼓一般沉重地敲在人心上。

      丰生吓得忘了哭,齐布琛猛然跨步,正要不顾一切地往里闯,却听见哐当一声巨响,老太爷的长刀落到了地上。过了片刻,只见门帘子飞起老高,白发苍苍的老人驼着脊背,一瘸一拐地冲出门去。

      齐布琛连忙扶起软倒的弟弟,低声道:“丰生,坚强些,快跟着出去看看。大管家应该就在院门外,你带着他们跟在后面,到了朝晖堂就让他们去正房伺候。你还是回你的耳房去,拉上被子睡一觉,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管。”

      交代过后,齐布琛出门吩咐翡翠去打热水,进到里屋却见老太太一身狼狈地坐在地上。齐布琛忽然可怜起来,连忙上前扶她坐到椅子上,转身从暖壶中倒了半碗温水,又找出平安丸递过去。

      老太太没有接丸药,只慢慢地喝了水,又用碧玺拧来的热巾子擦了一把脸,也不管屋里的一片狼藉,拉着齐布琛进了暖阁。

      齐布琛扶着老太太躺在炕上,掖好了被角正要离开,却被老太太一把抓住了手腕。

      老太太也不说话,只拍了拍身旁,齐布琛坐了过去。老太太却又推过来一个枕头,齐布琛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抱了一床被子,躺到了她的身边,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

      刚才那一场争吵,透露了许多讯息。

      老太爷和老太太这一对夫妻,看来已是势同水火,离心离德了。

      这矛盾却是几十年前就埋下的。似乎当年入关的时候,老太爷是立过功的,却因为跟错人站错队,不但儿子丢了性命,自己也没了功绩。

      老太太也真是个爆炭性子,齐布琛还是第一次见到做妻子的敢和丈夫对骂,那般针锋相对分毫不让,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这样两个强硬刚烈的人凑到一块,难怪只能分房而居,不相往来了。

      不过最让齐布琛诧异的是老太太提起的“主子”。

      老太爷究竟跟的是什么人?竟然是个杀了妻子的!

      还有怎么又扯上摄政王了?大清开国至今,只有过一位摄政王,便是死后被世祖爷夺爵掘墓的前睿亲王多尔衮。老太爷究竟做了什么,竟让长子达得被那个煊赫一时的王爷惦记上?

      这些陈年旧事齐布琛上辈子闻所未闻,这辈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听。虽然她自我安慰,前世一无所知也同样过去了,现在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弄个明白?

      可是她心里却总觉得不安稳,似乎事情脱出了自己的掌控,只怕会发生预想不到的变故。

      然而这一夜的纷乱却如化了的雪水,迅速地消散无踪。

      老太太一觉醒来,仿佛没事人一般,半点不见异样。反倒是齐布琛一夜未眠,显得有些萎靡。

      看着齐布琛眼底的青影,老太太嫌弃地“啧”了一声,冷声道:“回你屋去,别在这儿碍眼,真是一点小事都经不起。”

      齐布琛无言以对,只好行礼告退。一出门就见翡翠站在廊下使眼色,齐布琛跟着她进到耳房,翡翠抬手往桌上指了指:“姑娘,那个怎么办?”

      桌上躺着一把窝刀,方头方尾,柄髹绿漆,百炼鱼皮的刀鞘伤痕累累,明显有常年使用的痕迹。齐布琛也没去碰,只道:“这是老太爷心爱的东西,晚些时候派人悄悄送回朝晖堂吧。”

      翡翠目光闪烁:“不用问问老太太吗?”

      齐布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给个建议,姐姐若觉得不妥,便去问问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年因为守孝,齐布琛十周岁的生辰还是没能大办,只是在额娘的院子里和父母弟弟吃了一顿长寿面,魏姑姑为她穿了第三对耳孔,又拿出一双两寸高的木底寸子鞋,让她开始练起来。

      学穿花盆底对齐布琛而言完全不是难事,上辈子她连五寸高的瓷底鞋都穿过,魏姑姑拿来的这双鞋一点没有难到她。只试了一会儿,齐布琛穿着花盆底走路行礼全都驾轻就熟,还因为身量高了,行动缓了,身姿绰约,袅袅婷婷,已经有了大姑娘的样子。

      等到过年的时候,齐布琛的旗鞋穿的越发稳当,就连走在雪地里都能保持端庄的仪态。魏姑姑直叹她天资过人,没吃什么苦就过了这一关,齐布琛听了夸赞,却是暗暗苦笑。

      此番过年,一家人都困在宅子里。王氏产期将近,不敢挪动,齐布琛姐弟又在孝期里,连大年初二回娘家走亲戚的老礼都放下了。齐布琛又怕丰生吵了额娘,便把弟弟妹妹叫到自己屋里玩。

      丰生起初还不愿理会道琴,后来齐布琛让他们陪着老太太抹牌,二人才搭了几句话。老太太有一群重孙陪着,难得有了笑脸,大方地赏了一人两个笔锭如意的金锞子,一时倒是皆大欢喜。

      到了晚上,丰生还想跟姐姐住一晚,却被老太爷派人叫回朝晖堂,只说第二日需得早起,老太爷要亲自带着他出门,去拜访一位贵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两老争姑娘穿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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