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重生记》路遐

84、学规矩巧婢说新仆

　　翌日，齐布琛早早起身，给老太太请了安，耐着性子陪她用了一顿蒙古早饭，然后才去了父母的院子。

　　科尔坤已经去了衙门。

　　此番回京，科尔坤品级不变，依旧是正六品主事，只是任职的部院却由户部换成了兵部。他心里很是遗憾，兵部虽然名义上“掌中外武职官之政令”，事实上用兵大事均由皇帝亲裁，加上八旗兵丁自成系统，兵部无权过问，这兵部便只能但司绿营兵籍武职升转之事了。

　　去了这么个并无统御之权的空头衙门，科尔坤只能一面感叹老太爷终归还是希望子孙尚武，一面每日早早上差，认真学习没有接触过的事务。

　　齐布琛却对老太爷的安排十分满意。

　　朝中虽设有六部，但实权却是操于内阁大学士手中。

　　两年前，大学士索额图因贪恶革退；一年前，大学士图海病逝，内阁里便仅剩明珠和勒德洪两位满洲大学士了。汉人大学士向来不能和满人分庭抗礼，而勒德洪素行谨厚，唯明珠马首是瞻，如今的内阁核心，当属纳兰明珠。

　　现在正是明珠权倾朝野的时候。

　　齐布琛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像吏部和户部这样要紧的地方，多为明珠党羽把持，而阿玛身为纳兰家的女婿，也是连连高升，飞黄腾达，这会儿已经做到吏部左侍郎了。

　　不过这一世，因为额娘没有早逝，阿玛和明珠没什么关系，那些抢破头的地方还是避着些的好。

　　何况兵部也未必没有作为。

　　再过两年，皇上会派施琅攻□□，那一仗用的多是绿营兵。届时，掌管绿营兵籍及其武职官兵、练兵、军械和驿站的兵部，将大有用武之地。

　　齐布琛为阿玛远离明珠党而高兴，转头看见弟弟丰生，却不禁板起脸：“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才回来几天，怎么就开始偷懒了？”

　　“我没偷懒！”丰生一脸的委屈，王氏见了连忙帮他说话：“丰生没有偷懒，每天都是早早地就去了朝晖堂。只是昨天听见你要回来，才去跟老太爷请示，想等着见你一面，老太爷也是允了的。”

　　齐布琛懊恼不已，她被上辈子的事情框住了，太过主观臆断，反倒伤了弟弟的心。

　　她连忙给丰生赔不是：“姐姐说错了，丰生是个勤奋上进的好孩子。以后姐姐天天都能回来，丰生也不用跟老太爷请假，咱们可以约好，隔几日就在额娘这里一块儿用午膳，这样可好？”

　　丰生撅起的小嘴收了回来，板着脸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掩饰不住的欢喜。齐布琛又跟弟弟聊了几句，亲自牵着他的手送他出了门，然后才回来和额娘说悄悄话：“这几天二太太有没有为难您？”

　　“你这年纪不大，操心倒是不少。”王氏笑着搂了搂女儿：“除了进门那日，我就没有见过二太太。”

　　齐布琛一想也明白了。老太太作为老祖宗，都免了儿孙请安，二太太一个继母，也不好在媳妇面前摆婆婆的款儿。额娘不用到二太太那里侍奉，自己的院子里都是她做主，谁又敢给她气受？

　　王氏又问了几句齐布琛在老太太那里怎么样，齐布琛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都好，让额娘不用担心。王氏看女儿气色还不错，便让她先去找魏姑姑学规矩，完了再来和额娘说话。

　　京里的宅子不如盛京祖宅宽敞，科尔坤一家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齐布琛被额娘安排在西厢，现在她虽然住在老太太那里，屋子却还给她留着。

　　出于对教习姑姑的尊重，王氏没让魏姑姑住下人的后罩房，而是请她住到了西厢的右稍间里，连同齐布琛的屋子都是魏姑姑帮忙收拾的，布置陈设本就是礼仪学习的一部分。

　　齐布琛进到房里，就见墙上挂着一幅幽兰图，窗下放着填漆戗金花卉纹的炕案，案上设了笔砚，后面的三层柏木架格上放着书册，挂了藕色泰西纱帘子隔尘，也和里面的卧室分隔开来。屋子里摆设不多，一对青花釉里红赏瓶，一个小巧的芙蓉石盆景，都摆放的恰到好处，显得屋里既素净又不冷清。

　　这屋子收拾的很得齐布琛的心，她连忙给魏姑姑行礼道谢，魏姑姑却侧了身子，淡淡地道：“姑娘一直不见人影，我还当你厌恶了学规矩，要躲懒去了，正想去找三奶奶请辞呢。”

　　齐布琛摇头苦笑，方才她还说弟弟偷懒，现在就挨了魏姑姑的训，这一报还一报，来的真是快。

　　她对魏姑姑一向很尊敬，又行礼赔了不是，魏姑姑让她把之前学的行止坐起演了一遍，见她并没丢了学过的东西，才缓和了脸色。

　　得知齐布琛以后不方便长时间呆在这边，魏姑姑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齐布琛在她讲解时拿纸笔记录，回去背下来，第二天她再抽查，而以前这些东西齐布琛都必须当场记在脑子里。

　　虽然教学时间缩短了，但是齐布琛离选秀还差着四五年，魏姑姑倒也没有很着急，还是采用了浸润的法子，慢慢地灌输着日常礼仪，还穿插着讲一些京城的故事。齐布琛听得颇有兴味，两个时辰眨眼就过去了，最后魏姑姑又拿出一套裁好的中衣料子，让她回去试着做做，有问题明天再来问。

　　下了课，齐布琛又去了额娘那里，刚到门前却听见一阵说话声。

　　齐布琛站在门边看了一眼，只见额娘半倚在柳黄色杭绸条褥堆里，正笑容满面地和下手一个穿着赭色金丝织锦衣的老妇说着话。看到那张方正的面孔，齐布琛掩住惊讶，拦下了小丫鬟的通报，转身去了耳房。

　　玫瑰正在屋子里裁料子，见了齐布琛急忙放下剪子行礼，伺候她上炕坐了，上了齐布琛爱喝的君山银针，又端了一碟脂油糕过来。

　　“别忙了，我只坐一会儿，说两句话就过去。”齐布琛示意她坐下，玫瑰便坐在了小杌子上，齐布琛抿了一口茶，道：“我见额娘屋里坐着一位老嬷嬷，不知可是姓郝？”

　　“确实是郝嬷嬷。”玫瑰点点头：“听说她老人家是三爷的乳母，很得三奶奶敬重。”

　　齐布琛颔首：“我见额娘和她相谈甚欢，不好进去打扰。郝嬷嬷最是忠心能干，有她陪着额娘，我也放心。嬷嬷可是每天都过来的？”

　　玫瑰的脸色却有些异样，左右看了一眼：“姑娘别怪我多嘴，这事儿我只跟姑娘说，换了旁人我一个字也不会漏的。”

　　齐布琛眼神微动，鼓励地点了点头，玫瑰便压低了声音道：“郝嬷嬷一开始可没这么殷勤。咱们刚把屋子收拾妥当，郝嬷嬷就去见了三奶奶，开口便说自己年事已高，打算回去养老了。”

　　这郝嬷嬷是齐布琛的亲祖母李氏的陪房，李氏怜她年轻守寡，早早地就把她的独生女穆娜放了自由身。听说穆娜一直跟着舅舅长大，大概是她要接了母亲出去吧。

　　只是后来怎么又没走呢？

　　“后来奶奶关上门和郝嬷嬷聊了一下午，郝嬷嬷就又改了主意，还是留了下来。三奶奶也不劳动她做活，只隔三差五请她过来说说话，差事当得倒也清闲。”

　　齐布琛闻言轻轻一笑：“郝嬷嬷是长辈们跟前的老人儿了，咱们都该敬着些。横竖她也只是偶尔来一回，额娘身边还靠你们伺候。”

　　玫瑰眼睛一亮，却又道：“不过奴婢手笨，比不得府里的冬暖，梳得一手好头，性子又讨喜，不过两三天，就被调到了奶奶屋子里伺候。咱们这些笨手笨脚的，也只能管管跑腿的差使了。”

　　这冬暖是春舒的亲妹妹，当年王氏出关时留下她看院子。前世里春舒抬了姨娘之后，便把冬暖赎了出去，据说后来招了个上门女婿，做起了小买卖。

　　齐布琛对冬暖印象不深，这会儿听着倒也是个有心的。她不怕额娘跟前的丫鬟们竞争，就怕他们不上心。现在既然额娘又重用了陪房，她少不得要给家生子们鼓鼓劲儿。

　　齐布琛便看向炕上的衣料，笑着对玫瑰道：“这才跟着夏嬷嬷学了几年，就长进得能裁衣裳了。你这样的还说手笨，哪里去找手巧的？额娘要梳头，也要穿衣裳呀。”说完站起来拍拍玫瑰的肩：“额娘一直教导我们要重情义，但凡待我们好的，都会记在心里的。”

　　玫瑰把这番话在心里咀嚼了一遍，笑盈盈地上前打帘子：“姑娘，我去给您通传。”

　　上房里，郝嬷嬷正要告辞，齐布琛含笑进去，在王氏的授意下给郝嬷嬷见礼。郝嬷嬷避开不受，还给齐布琛还了一礼。

　　齐布琛连忙上去搀住了，眼睛却定定地看了一眼她的衣裳，只见赭色的薄缎底子上交织着细碎的金色小花，既精美又独特，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待郝嬷嬷出去后，王氏赶紧把女儿揽到身旁。齐布琛压下心里的疑问，和额娘亲亲热热地说了一回话。临近午时，王氏便道第一天不好回去晚了，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