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樱花吹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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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姬伏在床榻，身体微微颤抖着，眼泪浸湿了被褥，她既难过又不甘心。身为出云国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这段日子里她不断失去了父亲、姐姐，尤其是被姐姐诅咒让她心碎之余更生怨怼。
现在，连她的心上人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哭泣呢？小女孩儿。”
一道迷惑人心的声音从萝姬背后传来，萝姬一怔，还未落下的眼泪掉到床铺上，被柔软的布料吸收了啪嗒声。可是她却不感到恐惧，因为她已无所失去。
公主转头，看向背后。来人红衣如晚霞，乌发似夜空，一双血瞳闪着非人的光泽。
“那你能让我失去眼泪么？”
萝姬问。
喜好猎食公主的酒吞童子笑意渐深，“哦？那你想让本座怎么帮你呢？”
“拿走你想要的，给我我想要的。”
***
阴阳师单膝跪在大扇子上，头颅低垂着，额上的伤口不断流血，他白色狩衣前襟有深红迅速扩大。安培定则咳嗽两声，扇子有些晃动，他擦去嘴角咳出的血沫，眼神冷静无比。
肋骨断了三根，幸好没有刺进内脏。生来十六年，头一次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头一次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酒吞童子……这就是这个时代魑魅魍魉之主的实力么？
可是安培定则无比安心，因为身为最强斗神的腾蛇红莲很可靠，所以他相信红莲一定会找到他。
扇子的一折泛着蓝光，蓝光呈弧形散开，又在数十米外凝成一线，指着某个方位。安培定则正控制着扇子赶去，循着风中杀生丸的妖力赶去。飞快地移动中被拉长混淆了色彩的景色突然出现了鲜艳的红，安培定则定睛一看，立刻画出五芒星，横向扫出五道光幕。光幕上下垂直延伸，五芒星的中间刚好将雪白的犬妖原身笼罩住，而五道光幕却在落地的一瞬间横扫，将围着杀生丸的数十只大妖怪杀得精光。
安培定则指挥着扇子下降，他这才发现犬妖之所以一动不动并非力竭——杀生丸力竭昏迷，全凭强烈的精神力令自己站立着。年幼期的纯血妖怪恢复原形的身体支起，但他一贯如冷兵器尖端上折射的光线的金眼此时失去了神采——杀生丸是失去意识的。
阴阳师喉头滚动着，伤口流出的血流进他的右眼，又从右眼溢出，拖出笔直的痕迹。
“杀生丸……”
安培定则伸臂试图抱走杀生丸，然而察觉到有气息在试图靠近，杀生丸凶性发作，本能地龇着尖锐的牙张口就咬！
瞬间，杀生丸在安培定则的小臂上留下了深深的四个洞。整齐的上下两个，充满灵力的血冒了出来，灼伤了犬妖的口腔。安培定则没有在意，只捏住犬妖的短吻两末端，令它松嘴。
意识彻底抛弃杀生丸的那一刹那，犬妖感觉到了温柔的暖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安培定则……
醒过来，就告诉他，战斗濒死时翩然而至的心情吧。
抱着小狗又折身升空，安培定则被犬妖身上的伤口惊呆了——贯穿整个身体的巨大裂口还在流血，上面盘桓不去的妖气在这片异空间中阻止了犬妖的自愈能力。
安培定则皱紧了眉，没有笑容。身边在意的人被伤害让他琉璃样的黑瞳中有坚硬的东西浮现出来，仿佛极地里的冻土。
***
红莲入目所及皆是无限延伸的黑暗，他一边防备四周，一边检查身体状态。没有动静，没有中咒，他松了口气。
因为独自被在黑暗的情况着实令他回想起二十年前讨厌的往事。
那件事不可再发生。
绝对不可以。
神将内心警钟长鸣，黑暗里的邪念和樱花林中漂浮的朦胧香气让他的心焦躁着。
镇定下来，必须尽快回到定则身旁 。
他需要我。
他一定需要我的。
红莲瞪视着眼前浓稠的黑暗，金色眼眸厉光一闪，燃起蛇般飞舞的火焰。有被黑暗更暗的影子在这粘稠黑暗中摇曳着，随着火蛇燃起，黑暗中逐渐浮现人的轮廓。
妙龄少女鸦发如云，黑瞳迷离混沌，肌肤如白纸般惨淡，但笑容却是艳丽的。就像在她背后翩然飘落的小小花瓣那样。
“是你？！”
神将严厉的目光扫向萝姬，心里一突，对安培定则的担忧更为猛烈。
萝姬直视神将，她纤细的身体后花瓣飞舞，并且数量逐渐增加到了数不清的地步，像是一场纷纷扰扰的落雪。
“你知道出云国樱花吹雪的传说吗？”像念俳句般，优雅的语调从萝姬嘴唇里滑出。
“想见你呀，我的爱人；我的爱人，雪一样洁白；雪一样洁白，雪一样消失……”
“消失呵，就像樱花一样；”
“雪花一样，冰冷诅咒憎恨；”
花瓣擦过红莲的脸颊，让他产生微微的疼痛。血滴沿着神将英俊的脸淌下来，充满神气的血液又撕碎了花瓣。
“樱花一样，倒地成尸骸；”
突然起风了，沉滞、闷热、舔过肌肤般的风。红莲却冷颤着，二十年前的回忆被这场樱花吹雪煮沸了，从神将坚硬冷凝的心底冒出来。
有个人的左胸被撕开，狩衣沾满血。
有红色从那个人虚弱下垂的手指滴落，手指纤长秀美。
火蛇一闪，照亮了那个人的脸。
纵意风流的美貌。
神将的表情消失了，褐色肩膀停止了风起时的颤抖，凌乱的赤发随风飘扬。红莲用力握起右手，拳中迸溅出火星，腕上的丝绢被斗气鼓涨。
他低声嘶吼：“你真当我不敢对人类动手！？”
“雪花一样哀叹，樱花一样……”萝姬依旧悠悠地唱着，不慌不忙，空灵的歌声回荡在这安静的黑暗里。
霎时，神气和斗气膨胀爆发开来，一时间狂风大作，火焰焚毁了樱花。萝姬赶紧用宽宽的袖子护在眼前，耳里突然轰然一下，强烈的耳鸣直贯整个头脑，让她挤出一声呻吟，却仍没有停止歌声，颤声继续——
“……攫掠去往深渊！”
一曲终，飞舞的樱花花瓣中开始重叠这曲歌谣，高高低低的樱花瓣雪花一样纷飞，高高低低的歌声叠荡着回响。
“雪花一样，冰冷诅咒憎恨；”
“樱花一样，倒地成尸骸；”
“雪花一样哀叹，樱花一样攫掠去往深渊！”
“雪花一样，冰冷诅咒憎恨；”
“樱花一样，倒地成尸骸；”
“雪花一样哀叹，樱花一样攫掠去往深渊！”
萝姬被痛苦扭曲的秀丽脸庞出现了诡异的笑容，却突然后退一步——红莲目光没有半点灼热金瞳的热度，冰冷得令她毛骨悚然。
红莲手掌平摊，纯白色的地狱火焰包围了四周所有黑暗。
但一股庞大的妖气凝聚体凭空炸开，击碎了红莲的斗气。由此迸发的冲击波与神气相撞，如狂风般掀翻了樱花树，引起一连串的爆炸。
整个空间都轰隆一声震动起来，神将与萝姬站立的地方下陷、尘土飞扬。漫天飞舞的花瓣疯狂地卷起漩涡，又被横扫而来的冲击刮走。
冲击散去，与神将对峙的已经变成了红衣如血的酒吞童子。他身上传来了安培定则的血味儿，红莲顿时暴怒，火焰凭空拔高了三丈，几乎要烧穿整个异空间。白色的火焰从他高举的手中升起，危险的火蛇在酒吞童子控制的樱花间穿梭狂舞。樱花吹雪幻境立刻被被地狱的业火舔舐着化成了灰烬。
“……十二神将的螣蛇，”酒吞童子面上嗤笑道：“也算有点实力。”
“不过神将居然敢对人类出手啊，不愧是号称最强凶将的你呢。”
魑魅魍魉之主高昂的声线和出云国小公主细细的声音重合了，红莲震惊地瞪大了眼：难道……！
“来嘛，让本座亲眼看看，神将若是犯了禁忌会变成什么样？”
这时，被火光照亮的地方越来越多，或者说，是黑暗被更为明亮圣洁的东西猛力驱散了。
神将感受着熟悉的灵力波动，舒缓了眉头，额头上代表封印力量的一圈金环发出淡淡的光。红莲勾起嘲讽的笑容：“我不是顾忌禁忌就由着这位公主杀了我的迂腐家伙……定则还在等着我呢。”
裸露的剑身光是碰一下都会受伤。所以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受伤的话，只能凡事以平常心去对待，保持一段距离。
那是从一生下来开始就被周围的人畏惧以及讨厌的腾蛇所学会的生存之道。
红莲漫长的生命中，只有两个例外——安培晴明；安培晴明之长子，安培定则。
而很早之前，安培定则还是一只只会趴的小滚滚时，红莲就决定守护他了。
我会保护你，
不惜违背天意。
我会保护你，
不惜破坏世界天理。
我会保护你，
不惜粉碎未来。
我会保护你，
不惜此身堕落为鬼。
红莲全身围绕着火焰般的斗气，原本披散着的头发被神气冲得倒立着，额上的金冠发出暗暗的光芒。
酒吞童子仍笑着，血眸里闪过莫名期待的光。
啊啊，如果身边亲近的家伙陨落，本座总能尝到那双黑眸的主人的痛苦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樱花吹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