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尘》深衣.

7、第四章 拭泪藐清空（上）

　　每天每天如海绵吸水一般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时间倏忽而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惊奇地发现一年的时间竟已经过去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缠着我下围棋的何瑞言，我疲惫地靠在轮椅上看天边的流云。
　　在我的极力怂恿下，天命用一个已故老者的名义将围棋这一崭新的竞技方式传了出去，现在祈国已经拥有了一部分围棋的忠实拥护者。何瑞言也立刻放弃了五子棋开始缠着我比围棋。
　　努力装作初学者输给对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我转动着有些麻痹的颈部，左三圈，右三圈。
　　“生日快乐！”
　　耳畔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我愣了一下。
　　转过头去，却发现天命手拿一个如我的手掌般大的闪闪发光的金属盒子站在我的身后。那金属盒子并不是任何一种我曾经见过的金属，映着阳光，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生日？”我偏着头望着眼前的男子。
　　他微笑着深深点了点头。
　　“生日礼物。”
　　天命将手一伸，整个盒子落在了我的腿上。
　　我不管盒子，一把扯住他垂在身前的乌黑发丝。自从发现他的头发有着媲美蚕丝的柔滑触感之后，我就喜欢上了扯他的头发。天命的脾气真的是好得没话说，竟然从来都不恼。所以我得寸进尺了。
　　由于头发的牵引，他无奈地蹲在了我的面前。
　　我用一种冷得可以冻死一头牛的眼神望着他。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生日？”我一字一顿。
　　“我当然知道。”天命的脸上依然挂着波澜不惊的微笑，“乖，好孩子先看礼物。”
　　“我不是孩子！”我用力扯了扯他的头发。
　　天命皱了皱眉。
　　“好好好……不是孩子，不是孩子……”
　　他依然笑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
　　“大小姐，可以拆礼物了。”
　　我打开了盒子。
　　里面竟是一条项链。细细的银质链子上坠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淡绿色水晶，那水晶给人的感觉仿佛一眼望不到底，只要盯着它看一小会便会感觉立刻就要被来自深渊般的引力吸进去一般。镶嵌水晶的银质底座上刻着四个字“水镜之链”。
　　“谢谢。不过，下次记得送有趣一点的东西。项链这种东西太无趣了。”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匪的东西，我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吗？那你介不介意我收回。”天命依然笑意盈盈，眼波一转，伸手就来抢项链。
　　“不行！”我急忙如保护猎物的小猫一般警惕地将项链藏到了身后。
　　“小笨蛋。”天命的大手降落到我的头顶，轻轻拍了两拍，“这条项链可是全天下最有趣的东西。”
　　天命忽然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满满的一杯茶。
　　“试着一边想云姨现在在干吗，一边朝杯子里看。”天命将茶杯推到我的面前。
　　我盯着他看了良久，思考着他说出这个古怪的提议的意图。他现在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
　　我朝茶杯俯下身去。琥珀般的茶水因为风的关系微微荡漾着。
　　我偷偷地瞥一眼天命。云姨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是菡蔬现在在干什么呢？
　　收回视线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茶杯之内的水面上赫然映出了菡蔬的身影。她蹙着眉一脸忧虑地坐在庭前望着远天发呆。菡蔬给我的感觉一直是大大咧咧，迷迷糊糊，从来都是一副眯着眼傻笑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凝重而忧郁的表情。难道说，她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
　　“怎么样？有趣吧？”
　　天命的话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个了不得的宝贝。
　　我拎出水镜之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打量着，看了好久都看不出那上面到底有什么机关。
　　难道说，这就是神话里面仙人用的法宝？
　　这个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识水平。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瞟一眼天命，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芒。
　　“你，是神仙吗？”
　　天命的眼中闪过刹那的惊异，接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我不过是知道的东西比普通人多一些罢了。那水镜之链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件汇聚了众多复杂机关的器物而已。”
　　“这，是你做的？”喉咙忽然有些发紧，我咽了咽口水，直直地盯着他。
　　天命淡淡一笑，点头。
　　他真的是人吗……
　　“喂，喂，吓到你了？”天命伸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还以为你的接受能力比普通人好一点呢。”
　　“喂，天命，如果你想，你是不是可以一瞬间将整个祈国给灭掉？”
　　这次换他瞪大眼睛望着我了，约有一分钟的时间，他终于开口了。
　　“如果你想，就算是在瞬间毁灭全天下我都可以做到。”语气坚定而决绝。
　　天命，天命……
　　我刹那间恍然大悟，他就是圣心女皇慕野的天命。这么说那天他叫的不是小冶，而是小野……
　　天哪……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喂，喂，没事吧？”天命脸色大变，伸手毫不客气地捏了捏我的脸。
　　“呵呵呵呵……今天天气真不错，带我出去走走吧。”
　　什么时候，屋子里的空气这么压抑了，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真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虽然冷，阳光却温暖得仿佛能将人融化。
　　我在阳光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波涛汹涌的情绪。
　　“水镜之链可以看到过去吗？”
　　我问天命。
　　“可以，不过必须是十年之内。”
　　“未来呢？”
　　天命忽然笑了。
　　“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怎么可能看得到。如果连未来都能看得到，人生又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我苦笑，拿出压在身下的机关书，看了起来。
　　书忽然被一双手抽走了，我对着一片虚无，愣了半晌。
　　“别看这些书了。用水镜之链看我的书吧。现在就把它送给你，也是为了以后教你方便，有些东西是不方便印成书的。我保证比这些书有趣百倍。”
　　我转过头去，天命朝我点了点头，然后将我朝湖边推去。
　　我愣愣地盯着阳光下泛着一阵阵清冷涟漪的湖面。
　　“天命，为什么要教我那些东西？”
　　“一个人太寂寞。”
　　我抬头望天命，他低下头温柔地望着我，嘴角带着一缕暧昧不明的微笑，那笑意盈盈的漆黑眼眸仿佛要将我吸进去一般。
　　“哎呀，真让人失望啊。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惊天的大阴谋呢。”我嘴角一勾，一边把玩着他柔滑的乌发，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天命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苦涩的味道。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脸上洒下细碎的阴影，如一只大鸟温柔地停在了我的头上。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那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皱了皱眉，感觉他有点答非所问。
　　多年以后，当属于我和他的结局来临之时，我才终于明白了当时他眼神中的无尽寂寞与哀伤。而当时的我，却是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