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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二十六章 辞旧迎新时 ...

  •   新年如期而至。
      苏罕极力坚持让我陪在他的身边以太上皇干孙女的身份参加了那场皇家祭礼。
      我不想卷入不必要的麻烦,婉拒了。
      祭礼已经开始,坐在别宫的观景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沿着朱红色地毯行进着的那条奢华长龙。
      为了显示对历代先祖的虔敬,皇帝及众皇亲贵胄必须弃车驾一直从皇宫正门步行至太庙。朱红色的地毯一路向郊外太庙的方向延伸开去,那条奢华的长龙缓慢而庄重地一步步向前。道路两旁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激动的离国百姓,禁卫军神色紧张地将百姓限制在禁戒线之内。
      我拿了苏罕的双筒望远镜往长龙的方向望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离国皇帝。皇帝身穿大麾,内着饰有日月星辰图案的礼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手持镇圭,每一步都尽现上位者应有的威仪和庄重。
      姬颜身着绣有皇室芝草图案的浅黄色礼服紧随其后,她昂首挺胸,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面容竟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高贵与典雅。
      姬颜的左手边是面带微笑不住地左顾右盼的苏辰。身为太子的他似乎丝毫没有太子应有的自觉,竟然大大方方地朝路旁朝他惊声尖叫的离国女子挥着手。引得姬颜不时以眼神向他示警。
      我放下望远镜,盯着祭礼的队伍在自己的视野中渐行渐远。传说中,离国皇室祭礼的日子除了惠帝十二年,也就是惠帝冒犯天怒下令诛杀骠骑大将军的第二年下了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外,其余年景都是无一例外的艳阳高照。这更为神圣的祭礼增添了浓重的神秘色彩。
      伸手摸摸被太阳晒得有点发烫的脸颊,抬头望天。不知不觉间竟已是中午了,肚子耐不住饥饿开始咕咕直叫。离国有个奇怪的习俗,新年第一天不得吃任何食物,传说是为了牢记开国先辈们劈荆斩棘开疆拓土时的艰辛。
      从未有过的饥饿感已经让我开始有些头昏眼花。纪念开国先辈也犯不着自虐吧!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菡蔬推着我悄悄地溜去厨房找吃的。
      望着空荡荡的厨房,我欲哭无泪。别宫的厨师自然深受本国文化的熏陶,不但没有做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而且还把前天所有的剩菜都处理掉了,似乎是料到了有人会跑来偷吃一般。
      “我好想念天命的奶油蛋糕啊……”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若与所思地低声喃喃着。
      这种时候如果能来一块涂着厚厚奶油的蛋糕该有多好啊……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姐!”
      站在我身后的菡蔬忽然一声大喝,我被她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
      “小姐!我想起来了!”
      菡蔬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门而出,留下我一个人继续望着空落落的厨房发呆。
      窗外的阳光透过经历了冬日的寒气依然兀自茂盛的樟树射入厨房。在干净的厨房内投下一个个斑驳细碎的圆形光斑。世界安静地只剩下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我摇着轮椅走近大水桶,掀开盖子,启动了水镜。

      跟彦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祈国终于得到了可以喘息的机会。曝露于野的白骨被掩埋了,阻塞的道路被疏通了,倒塌的房子被新建起来的房子所替代了。满目疮痍的大地正在从战争和天灾的双重打击下一点一点恢复过来。
      疲于应对灾后重建的各项事务,再加上看到了天辰军在帮助南部人民重建家园时发挥出来的重大作用,一直视天辰军为洪水猛兽的官军最后也不得不默许了天辰军的存在。祈国竟隐约间显出了划南江南北分治的格局。对此,武帝虽无奈却也无可柰何,至少,近期内,祈国应该还是太平的。
      至于彦国那些被我下过药的将领们,他们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自从醒来一直到现在整整半个月间,所有人都被关到了甘泉大学的医学院,接受进一步的观察。对于习惯于每天舞刀弄剑的军人来说这样的待遇不啻于一种酷刑。
      陈漠……

      “小姐!”
      我听到了菡蔬的声音,接着肩膀被菡蔬的手大力一拍。水面上陈漠的景象倏忽间消失,我拍了拍急速狂跳的心脏,朝菡蔬埋怨地皱了皱眉头。
      菡蔬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递给我一个纸包。
      “这是太子殿下让我在今天交给小姐的。”
      苏辰?
      我结果纸包,一脸狐疑地打开。
      竟然是核桃酥!
      没想到苏辰竟然这么细心。一时间,我对这个可爱的弟弟的好感度急速飙升。离国的点心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核桃酥,入口酥软,油而不腻。在别宫的这些日子里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边吃核桃酥一边看书。
      食物当前,我右手抓起一个递给菡蔬,左手抓起一个就往自己嘴巴里塞。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更何况是我本来就喜欢的核桃酥。不过几分钟,一包核桃酥便被我和菡蔬两个消灭了七七八八。

      “菡蔬姐,我们上去吧,这里有点冷……”
      我用手绢擦了擦手,接着轻轻地牵了牵菡蔬的衣角。然而,就在我的视线接触到菡蔬眼睛的一刹那,我被怔住了。不知何时菡蔬的眼中竟已蓄满了泪水。
      “就是这个味道……”菡蔬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失神地盯着空气中虚无的某处,“十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用离国的核桃酥将快要饿死的我救回来的。那时候的他就跟现在的小姐差不多大……这个味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在别宫冬日阴冷的厨房里,菡蔬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她和风十夜初识时的情景。
      我现在才知道菡蔬的父亲本是祈国地方上的一员小官,因为冒犯了权臣而被诬谋反,那时候武帝才刚刚当政不久,对于任何有损他统治的势力都毫不留情。那年九岁的菡蔬硬是背着已经七岁却依然不会走路的弟弟从官兵的大肆追捕下逃了出来。
      带得干粮不够,又不敢出去找食物,菡蔬只好把大部分的干粮都留给弟弟。然而,在东洛城外某座破庙里饥寒交迫地蜷缩了十多天之后,体弱多病的弟弟却依然还是在高烧中离开了人世。
      失去了最后的亲人的菡蔬丧失了生存下去的意志,抱着死去的弟弟的尸体在破庙里一坐就是三天。
      第三天,破庙里突然多了一个有着琥珀色眸子的布衣少年。那个少年硬是将菡蔬从已经开始腐败的尸体上拉开。不顾菡蔬的大哭大闹直接将那具尸体埋了。
      那个少年正是风十夜。之后的故事丝毫没有任何的悬念。风十夜成功地说服了菡蔬吃下东西,然后带着九岁的她仗剑走天涯。再然后,风十夜投在了韩世炎门下。再再然后,菡蔬成了月满楼的云雀……

      我不知道风十夜到底对菡蔬抱着怎样的感情。不知为何,想到风十夜,总让我有种隐隐的不安。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山,让依然无法平复下自己心情的菡蔬先回房去睡了。我打开了房间的窗子,趴着窗台看扶苏山下那被新年喜庆气氛所笼罩着的繁华大地。
      祭礼早已结束,那条铺着朱红色地毯的大街已经被身着节日盛装的百姓们所占领。商家们抓住时机纷纷在店前摆出了最吸引人的商品,摩肩接踵的人群穿行于各色摊位前,犹如一条不断游动着的彩色长龙。
      天还没有黑透,街道两旁的彩灯却已早早地亮了起来,温暖的灯火让冬日傍晚的寒气消减了大半。
      如果可能真想下山去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
      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飞行装置,我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它。
      虽然在水镜中看过它的电池的制造方法,不过凭离国现在的技术水平想要制造出那样的电池无异于天方夜谭。飞行装置从此以后大概就只是一样无用的摆设了吧。
      我伸手摸了摸依然毫无知觉的双腿,无奈地叹了口气。

      新年的第二天,别宫安静得有些诡异。难得的假期,小宫女们都忙着约会去了。发现菡蔬难得地仔细打扮了起来,我终于想起原来她和风十夜的约会就在今天。
      用过午饭,菡蔬跟我打了个招呼,满面春风地翩然离去。
      我抬头望天,窗外,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今天果然是个约会的好日子。没有兴趣看恋人们在大街上出双入对,我捧了一大堆书在大殿内找了把阳光能够照到的躺椅,费力地挪到躺椅上,抱着书一本一本慵懒地翻看了起来。
      翻了几页,我才蓦地发现自己这次从书房抱来的书竟然都是些讲才子佳人风流韵事的小说话本。虽然对此没什么大的兴趣,但又懒得再回一趟书房。我叹了口气,随便抓了一本名字还算好听的快速地浏览起来。
      这本名为《水月》的小说讲述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表兄妹间的爱情故事。两小无猜的两人在耳鬓厮磨间渐生情愫,然而女子的父亲嫌男子家中穷困毅然棒打鸳鸯,无论如何也不愿将女儿嫁给男子。无奈之下男子最后决定带着恋人私奔。然而不幸的是两人最终还是被闻讯而至的家人生生拆散。女子的父亲痛斥男子的无能与贫穷。男子为了夺回失去的尊严与爱情发奋读书,最后终于成功地考取了状元。然而等到他衣锦还乡之时,女子却早已被父亲嫁给了当地某家豪门富户为妾……
      虽然是没有什么新意的情节,不过看着看着心还是忍不住一点一点疼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明明相爱的两人却无法在一起。
      水月镜花,纵使百般相爱,千般相恋,只要最后无法在一起,无论回忆多么美好,也不过是一场虚无的梦境而已。曾经的拥有不可能是甜蜜的回忆,时间的洪流只会将它变成一个生命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我随手将书放到一边,躺在阳光下闭起了眼睛。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柔软的织物温柔地落在我的身上,我在诧异中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苏辰的脸。
      “这样睡觉会染上风寒的。”苏辰露出他惯有的温和微笑。我发现自己的身上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条毯子,心蓦地一暖。
      苏辰的目光落在了椅子上的那一摞书上,他脸上的微笑忽然带了点戏谑:“没想到你也会看这种书。”
      我只得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咦,你怎么突然跑到别宫来了?”
      苏辰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没办法。太傅的儿子邀我一起出游,结果没想到那竟然是一个圈套。”
      “圈套?”我紧张起来。
      苏辰无奈地撇了撇嘴,伸手指向大殿的门前:“看……”
      不知何时,门前竟然已经堆满了围巾。红的、绿的、蓝的……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饶是如此,别宫的侍卫依然在不辞辛劳地从不知道哪里往这边运新的围巾。那些围巾在别宫的大殿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么多围巾,足以将苏辰活埋……
      我傻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扶苏山别宫一夕之间成了围巾专卖店。
      “那些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苏辰在我身旁的一把躺椅上坐定,夸张地耸了耸肩,“刚刚那里离这里最近,我只好先跑进来躲一会。”
      “原来如此……”我望着苏辰身后那堆花花绿绿的围巾理解地朝他点了点头。
      苏辰还真是受欢迎。不过,瞥去皇太子的身份不表,就算身为普通人,就算没有陈漠那种让女人都自惭形秽的容貌,脸上总是洋溢着温和微笑的他也一样拥有着对于普通少女来说致命的吸引力。
      苏辰伸了个懒腰,四脚朝天仰躺在了躺椅上,语气中透出毫不掩饰的疲惫与无奈:“以后新年第二天,打死我,我也不出宫了……”
      脑中想象着苏辰被众女围追堵截的场景,我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离国的新年,还真是蛮有意思的。
      来离国,果然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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