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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二十二章 朔风乘夕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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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冰冷的雪地上,感觉彻骨的寒气顺着四肢百骸一直侵入到心里。有些能够理解陈漠当时的感受了。身穿如此单薄的衣物在雪地里无疑是一种致命的酷刑。
菡蔬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朝她摇了摇头,将外衣递还给她,“菡蔬姐,你走吧。从这里一直往北走,不久就能找到人家。”
“小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菡蔬瞪大了眼睛望着我,神色凄惶。
我朝她淡淡一笑,“相信我的判断。我不会有事的,你先走。”
菡蔬紧抓着我的手,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菡蔬姐,你走吧。我真的不会有事的。”我朝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久之后就去找你。不要忘了我是谁。我可不像普通人那么容易死掉。”
菡蔬犹豫良久,最后终于还是朝我点了点头。
我长舒一口气,朝她放心地笑笑。菡蔬皱着眉望我一眼,最后大步走入了雪野之中。
这么冷的天,呆在这样的雪地里一动不动绝对会被冻死。那边的药效也差不多该起作用了吧,现在被彦国军队发现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菡蔬本来是月满楼的人,应该经受过比雪地行进更严酷的训练。所以现在离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耳畔“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无力地靠着干枯了的灌木丛缩成一团,脸上却在不知不觉间绽开了一个阴谋得逞般的笑容。
反正一直不动也会死,不如索性孤注一掷玩一次火。我不相信,我真的身处险境的时候天命会袖手旁观。还有,那位漂亮的“姐姐”真的会狠得下心来杀我这么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再不济,我也算帮过他。
“陈漠!陈漠!陈漠!”
我使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三声,雪地冰冷的寒气让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颤音,然而音量似乎足够了。因为我隐隐看到远处巡逻的彦国士兵正朝我所在的方向奔来。
“带我去见靖王!”我虚弱地扬了扬手中伪造的令牌。
那些士兵并没有追究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对于我为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也没有做过多的追究。找了个担架就将我抬到了陈漠的营帐。甚至,在抬我之前还不忘替我找了条毯子盖上。
我越来越觉得今晚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错。一旦战争爆发,这里所有的人都将不可避免地被卷入。所以,我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
那几名士兵抬着我进了陈漠的营帐,我们进入的时候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研读着一部兵书,看到我的出现明显愣住了。
“姐姐,好久不见!”我嘴角一扬,朝一身戎装的陈漠挥了挥手。
抬着我的几位士兵似乎被吓到了,手一松,我连同担架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目瞪口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你?”陈漠的脸刹那间变作了猪肝色。
“对,是我。”我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你早知道我是谁?”陈漠的神色忽然一凌,语气急切,带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我朝他深深地点了点头。
陈漠的脸上闪过刹那的惊讶,然而那惊讶转瞬即逝,他忽然眯起漂亮的桃花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淡淡地瞥他一眼,“如果我说我碰巧路过,你会相信吗?”
陈漠闻言立刻眯起眼笑了,那笑容倾国倾城,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冰冷的空气中鲜花绽放的声音。我撇了撇嘴,这个男人果然是祸水。
“让客人坐在地上,这可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陈漠挥手屏去左右,接着忽然扔了手中的兵书,缓缓地走近我,接着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俯身朝我伸出手来。我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的侧脸有着不逊色于天命的好看线条,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般扑扇着。
他修长如玉的手臂带着暖暖的温度,温柔地将我从地上抱起,那动作仿佛我是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
他那熠熠生辉的眼睛恍如最深浓的黑夜,漆黑而深邃,然而却能在那一片漆黑之中绽放光芒。
我急忙避开他的目光,和这样带着致命杀伤力的男人过度接近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陈漠抱着我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榻,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我放到了卧榻之上,甚至小心翼翼地替我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他忽然朝我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犹如调侃般开口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重很多哦。”
我有些不知所措,环顾四周,似乎没有其它的卧具。我不相信明天有突袭行动的人会不睡觉。
“天色已晚,就让姐姐和小妹你一起安歇吧。”陈漠的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脱了身上的铠甲就向我逼来。
我警惕地盯着他,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紧绷。我不过是喊了他几声姐姐,他用得着这么睚眦必报吗?
陈漠的眼中波光流转,忽然朝我一咧嘴,直接在我的身旁和衣而卧。
我浑身僵硬,使尽浑身的力气往卧榻内侧挪去。
陈漠一个翻身,直接将我压在了他的身下,熠熠的烛光中,他那双眼睛泛着锐利而泠洌的寒光。
“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这样的目光,我反倒不再紧张了,轻描淡写地开口道:“我是,神派来毁灭你的人。”
陈漠的眼中闪过刹那的惊讶,那惊讶过后竟成了知晓了一切后的释然。
“姐姐,晚安!”我被陈漠那古怪的目光弄懵了,拉了拉被子,闭上了眼睛。
“小妹晚安!”
陈漠淡淡一笑,伸手,将我紧紧地揽在怀里。陌生男子的手紧紧地卡着我的肋骨,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变得狂乱,甚至连每一下呼吸都变成了一种莫名的煎熬。
陈漠的眼睛安静地闭着,嘴角挂着一抹初生婴儿般甜美的微笑。
他竟然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我欲哭无泪。
虽然,明知他这么做仅仅只是作为我叫他姐姐的惩罚,虽然他的身体犹如一个大暖炉不断地将热量传递给我,甚至可以说是我入冬以来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温暖舒适。
然而,那股陌生的气息却搅得我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的不安。甚至,还有一种对于天命的古怪的歉疚感。
一夜无眠,不知不觉间,天竟然已经亮了,明亮的日光从营帐的缝隙处透进来从门口一点点向卧榻的方向移来,最后终于照到了陈漠的脸上。
陈漠似乎感觉到了日光的照耀,他那长长的睫毛开始缓缓地翕动,接着,他松开了紧箍着我的手,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然而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早!”
他睁开眼睛,朝我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般的微笑。
我一时间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抓起他的一只手,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陈漠猝不及防,整张脸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然而,整个过程中他却从头至尾都没有吭一声。
我悻悻地放开了他的手,他的右手手腕上已经印上了一道深深的牙印,咬得最深的地方一道蜿蜒鲜血正顺着他的手腕不住地往下淌。
“你是狗吗你?”陈漠皱眉望我,眼中怒火熊熊。
“主帅!不好了!”
我刚想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紧接着,一位彦国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火急火燎地冲入帐内。
“主帅,参加今日行动的将领全部一睡不醒,无论怎么叫都无济于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主帅昨夜是否曾令两个凤舞轩的女子向所有参加今日行动的将领敬酒?”那中年男子战战兢兢地望着陈漠的眼睛。
陈漠脸色大变,厉声道:“你是说有人假冒凤舞轩将所有的将领都毒倒了?”
那中年男子无声地点了点头。
陈漠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她……她……她……”那中年男子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脸上立刻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我微微叹了口气。
纸终究包不住火。
“她什么?”陈漠的精神一振,唰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冰冷如霜。
中年男子狐疑地打量着我和陈漠,最后终于还是开口了。
“她,她就是那两个女子之一。”
陈漠如遭雷击般愣在当场,良久,他的嘴角竟缓缓地牵起了一抹无奈的笑。
“果然……”
陈漠无力地朝那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你出去吧。行动取消。”
“尘……你是尘吧……”
陈漠一步步朝我走来,他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我看不出此刻他内心的情绪。
我抬头,迎向他的目光:“你知道我的名字。”
“金眼,紫发,玄衣。你就是那个尘。”陈漠坐在我身旁,伸手抚摸我的头发,“虽然外表不一样,但是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我起先还不相信。不过,现在似乎证据确凿了。”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他竟然猜到了……
“虽然你阻止了我,不过我也没有输。至少……”陈漠直直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他的嘴角忽然漾起一抹甜美至极的笑,“至少,我猜对了你的身份。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失去了那时的力量。不然也不会半夜跑到我的营帐里来。”
“我输得也不算太惨。”陈漠的笑容里带点自嘲,又带点嘲讽。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长叹一声,接受了事实。
陈漠静静地望着我,眼神凄迷:“送回彦国,甘泉大学的研究院。他们应该对拥有特异功能的人很有兴趣。”
“谢啦。我一直很想去那里看看。校长的遗传学研究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吧,还有,医学院关于血型的研究似乎一直停滞不前呐,人和动物还是有区别的。那个,军工学院的震叠火铳如果试着在发射管内加上螺旋形的膛线会更好。还有还有,你曾经上过的那个军政管理学院的那栋五百岁的学院楼竟然被拆了,真是可惜……”
我历数着甘泉大学内的一切,开始喋喋不休。
陈漠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似乎正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他的右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状,那拳头上的静脉突突地跳动着,鲜血顺着刚刚被我咬破的地方不住地往下流。
我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朝他的手腕缠了上去,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望着我,却并不反抗。
包扎完毕,我朝他莞尔一笑,“话说回来。培养那么多将领应该费了彦国不少钱吧。如果把我送去研究,那些钱可就白费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