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尘》深衣.

32、第二十一章 不知何所应

　　我启动了变身为妖神的伪装，面对着柏树悬浮在离地一寸左右的空中，远远看来，身形应该跟何进差不了多少。我伸手抚摸着柏树树身上那两个字迹模糊的“云”字和“野”字，安静地等待着对手的出现。
　　“何丞相，别来无恙。”寂静的雪野上突兀地响起一个男声。
　　我愣了一下，因为，这是陈漠的声音。虽然知道这次的绑架事件主谋正是陈漠，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亲自露面。
　　不过也好，这样，事情就容易解决多了。
　　“靖王，别来无恙。”我转身，朝陈漠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眼前的陈漠身着一身英姿飒爽的男装，身披白色貂皮大麾，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在见到我的脸的一刹那土崩瓦解。
　　“尘……”他瞪大了眼睛，失神地喃喃着。
　　“啊，不错，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顺便提醒你一句，何进不会来了。”我眯起眼睛，朝他莞尔一笑。
　　“你，为什么？”陈漠眼中的神情竟是难以置信。
　　“我想让你放了何瑞茗。然后，接受和谈撤军回彦国。”
　　“我以为你是站在彦国这边的。”陈漠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我从来不站在任何一边。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我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睛。
　　陈漠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脸上的表情已然僵硬，半晌，他终于无奈地开口。
　　“我无意与你为敌。何瑞茗我可以放，但是，撤军却万万不能。”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统三国。其实只是种毫无必要的偏执。”
　　陈漠的眼中闪过刹那的光芒，我感觉到他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起来。
　　我冷冷地扫他一眼，“如果你执意不愿撤军，我自然会有我自己的办法来阻止你。”
　　一瞬间，我看到陈漠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然而，那恐惧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虽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不会放弃。就算是偏执也罢，那都是皇祖母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彦国女皇的愿望吗……
　　我淡淡一笑。看不出，陈漠这家伙竟然还是个好孙子。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多说些什么。何瑞茗现在应该在离国驿馆的某个地下室里。哦，如果你不是很介意的话，她身旁的那个人我也想一并带走。”
　　“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你果然什么都知道……”陈漠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神情沮丧。
　　“我这个人比较怕麻烦，最近天气又冷。所以，拜托你们自己把人送回去吧。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内，如果她们两个还没有回到家人身边。我不敢保证你们的神功女皇会不会遭遇同样的待遇。”
　　我逼近陈漠，语气狡黠。
　　陈漠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良久，最后终于还是拧紧了拳头，深深地低下了头，脸部的表情深埋于一片阴影之中。
　　“我会放人。”大约有半炷香那么长的时间，陈漠终于悠悠地开口。
　　“那么，谢啦。”
　　我朝他挥挥手，一头扎入漫天的大雪之中，嘴角微扬。
　　话说这个身份还真是好用啊……

　　陈漠还是挺守信用的，我回到驿馆没多久，何瑞茗便被送了回来。除了受了点惊吓之外应该没什么大碍。一大碗热腾腾的姜汤灌下去，哭了一通就沉沉睡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缩回房间，继续看我的书。
　　看看天色已晚，我用热水泡了泡毫无知觉的脚，上床睡觉。还没睡着，安静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阵货真价实的打斗声。
　　我惊了一跳，猛地睁开了眼睛。
　　菡蔬正与一黑衣人紧紧地缠斗在一起。窗外白雪的映照下两人的身形清晰可辨，那黑衣人手执银剑，那银剑如一道道凌厉的闪电，招招狠辣，步步致命。菡蔬身手不差，然而毕竟徒手相博，终于还是渐渐现出了疲态。
　　“这位大侠，半夜进入女子闺房到底所谓何事？”我将雷电发生器捏在手心，用自认为气势十足的声音大喊。
　　黑衣人的身形一滞，目光冷冷地射向我。
　　“小姐，这只是个来小姐房里翻箱倒柜的小毛贼。”菡蔬乘机从黑衣人的牵制下跳出，轻蔑地冷笑。
　　黑衣人的脸被一块黑布蒙着，不过我还是认出了他是谁。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只要见过一遍就绝对不会忘记。
　　他是……
　　陈漠。
　　“菡蔬姐，这是个误会。”我拉了拉挡在我身前的菡蔬的衣角，“那位姐姐是我朋友。她要的东西放在柜子的第二层。”
　　“姐姐……”菡蔬惊讶地喃喃着，语气颇为狐疑。
　　陈漠的肩膀一抖，眉头明显地纠结在了一起。
　　我从菡蔬身后朝陈漠的方向探出头去，强忍住笑，“姐姐还真是大意，那封信应当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吧。还好落在了小妹的手中，那封信一直和衣服放在一起。不曾动过，姐姐可以查验。”
　　伪造一封信对于拥有复写能力的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陈漠应该对自己的密码很有自信。所以我打赌他绝对不会发现。
　　陈漠用难以捉摸的目光盯着我看了良久，最后终于缓缓地走近柜子，打开。他看都没有看那衣服一眼，径直拿出了那封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查看着。
　　半晌之后，他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唰啦——”
　　陈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拽着那信直接跳窗而出。我按在雷电发生器上肌肉紧绷的手这才放松下来。
　　“小姐，那个人，那封信……”菡蔬低头望着我，满腹狐疑。
　　我朝菡蔬俏皮地眨眨眼睛，“那个人是彦国靖王陈漠。至于那封信，菡蔬姐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连续两天无事。我通过水镜收集了彦国所有将军以上统帅的资料。摸清了他们所有人的喜好、习惯。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等待天黑。
　　天刚刚暗下来，我全副武装从窗口飞身跃上缀满了点点繁星的夜空。就在前天晚上，下了整整五天的雪终于停了。雪还没有化，齐小腿的雪给出行者带来的极大的麻烦，然而却丝毫影响不到我。
　　雪夜的风很冷，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加快速度朝彦国军队的驻扎地飞去。许久不见的月亮慷慨地将清辉洒在洁白的大地上，世界是如此地美丽与圣洁，仿佛人类在大地上的任何一项活动都是对它的一种亵渎。
　　我悄悄地潜入守卫严密的彦国大军驻地。陈漠似乎料到了我会对大军下手，这次的防守明显比第一次见他那时严密了不下两倍。
　　巡逻的士兵不停地在各个营帐间走来走去。熊熊燃烧的篝火更是将黑暗中的一切照得一片通明。
　　我躲在灌木丛后面，苦苦地思索着能够成功下药而又不被人发现的方法。

　　既然偷偷摸摸地下药不行，那么，我何不干脆光明正大地下药。
　　我飞回驿馆，除去妖神的伪装，换上陈漠当初留在驿馆内的华丽女装。又去厨房找了坛上好的女儿红，将那个淡紫色水滴形玻璃瓶中的药丸尽数倒入，摇匀。
　　陈漠那套对我来说略显宽大的女装刚好遮住了我的脚，只要启动飞行装置贴地飞行应该不会露出破绽。
　　为了逼真起见，我非常不人道地拉上了一直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我的行动的菡蔬。
　　是的，我决定假扮彦国凤舞轩的女子，以靖王陈漠的名义正大光明地去向明天将要参加行动的将领们敬酒。只要不被发现，这样做既能成功混进军营，而且还能保证那些将领绝对配合地喝下下了药的酒。
　　至于凤舞轩的资料，水镜里面有全套。话说那凤舞轩可是经过彦国女皇认证的最高级别的国家情报机构，可谓女皇心腹中的心腹。
　　如此的壮行酒，谁敢不喝？
　　小心翼翼地潜回到彦国军营附近，我和菡蔬大摇大摆地朝军营内走去。
　　“咣当——”
　　随着一声金石相扣的声音，入口被两名士兵交叉在一起的长矛挡住。我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拿出前些天闲得无聊复制的凤舞轩令牌。两名士兵明显见过这样的令牌，神色一凌，立刻撤回了挡着的长矛，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毕恭毕敬。
　　我淡淡一笑，和菡蔬走入彦国军营。

　　我们进入的第一个营帐属于彦国右路骠骑将军。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认真地研读一份地图，见到我们的出现，立刻神色惶恐地将地图卷了起来。
　　那个人身材并不高大，然而却很健硕。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闪耀着灼灼的光芒，光看眼睛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那种人。
　　我记得资料上他叫李勇。
　　“那张地图上应该是李将军明日的行动计划，将军带青龙军兵分两路从敌军北部的密林处包抄，配合左路白虎军在敌军西北方合围。”
　　李勇听完我的话，立刻脸色大变。
　　我慌忙解释：“李将军不必惊慌。我等乃凤舞轩之人，靖王殿下念将军劳苦功高，特地命我等带上好的女儿红来为将军明日的行动壮行。”
　　李勇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
　　我朝他淡淡一笑，将酌满了女儿红的酒杯双手奉上。
　　李勇盯着杯中的酒看了良久，最后还是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之后虽然也碰到了一些难缠的家伙，不过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一般的将领一听说靖王赐酒立刻喜形於色，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目标人物都如我所愿喝下了酒。

　　拿着空空如也的酒坛，我和菡蔬相对一笑。
　　“我们回去睡觉。”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菡蔬点头。
　　我和菡蔬走到一处被雪覆盖的枯萎灌木丛后，将酒坛藏了，然后启动飞行装置想要离开。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一直很配合的飞行装置却怎么也飞不起来。随着一声轻微的“嘀嘀”声，飞行装置终于彻底失去了作用。依靠着飞行装置站着的我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我无奈地环顾四周。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彦国军营不超过一百米，隐隐可以看见彦国士兵冰冷的长矛在夜风中闪着凄冷的寒光。
　　明明是如此寒冷的雪夜，我却感觉自己的背上不知何时竟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