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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九章 春风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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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大雪依旧,我抱着手炉缩在生着暖暖火盆的房间里。菡蔬正蹲在房间的一角小心地守着一只紫砂药罐,药罐中的液体在底下炭火的舔拭下沸腾起来,四周腾起一股袅袅的蒸汽,房间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中药的味道。
既然是打着来琰州求医的幌子,我当然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当地大夫的诊治,至于代价当然是吃药。
说实话,我对那些由树皮、草根、昆虫尸体和不明矿物组成的所谓药不是很有信心。然而,悄悄研究了它们被熬成一锅之后的混和物,却惊奇地发现里面真的有些相当有价值的成分。
凭感觉,我觉得天命应该早就已经治好了我的腿,只是由于某种原因不愿让我知道。反正那个药除了味道难闻,应该也没什么副作用。万一真的有什么副作用,天命说不定还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对于八岁那年喝了整整一年药的我来说,这点味道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反正也没什么坏处。所以,我决定喝。
“小姐,药煎好了。”
菡蔬戴着手套将药罐端到桌上,茶褐色的药汁冒着腾腾的热气从药罐中倒入早已放在桌上的瓷碗中。
我刚端起药碗,菡蔬忽然朝我使了个眼色,接着低下了头,无声地用口型说出了五个字。
屋顶有人!
有点佩服那些彦国人,已经三天了。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竟然能够一直坚持下来。
由于万能的水镜之链,我早已知道了他们跟踪我的原因。
因为我的轮椅。
上女皇台的时候曾经将轮椅交给过挑夫。恰在那个时候某个彦国间谍正遭遇到致命的怀疑。为了洗脱罪名,她无奈之下只得将收集到的情报交托给了一个附近的组织外围人员。而,又非常不巧的是,那位外围人员就是那位挑夫不慎将那样致命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轮椅上。
现在,那个组织内几乎在琰州的所有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我这里。
悄无声息地拿回那个东西。是他们的目的。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一直没找到时机。菡蔬曾经是月满楼的人,对于这个世界地下组织通用的手法了如指掌。没有弄清楚状况的她以为对方向对我不利,所以百般隄防。
第一夜,迷香。菡蔬忽然梦游,开窗通风。
第二夜,夜探。菡蔬忽然想通宵为我做双新棉鞋。那位好不容易潜入屋内的姐姐被堵在柜子里,整整一夜。
第三夜,乔装。菡蔬打发人家去烧了整整三大锅的开水。
想想其实人家也不容易,而且万一真把他们逼急了,到时候引得他们狗急跳墙,说不定拿了大刀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给砍了。
“菡蔬姐,你觉不觉得这轮椅有点脏了?”我放下药碗,扫一眼轮椅,又望一眼菡蔬。
菡蔬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让驿馆的下人拿下去帮忙擦洗一下吧。”我朝菡蔬眉眼盈盈地一笑。
等到轮椅被擦得干干净净地送回来,热闹了整整三天的屋顶终于安静了。
大雪让三国间的会谈都被推迟了,然而琰州地下的暗流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头顶的屋顶还没有安静几天,就又迎来了新的访客。不过,今天的访客有些特别。
因为……
那个人,明明是个男人,却穿着女装。
按照天命那个世界的叫法,似乎,应该被称为……
人妖。
更重要的是……
那个人,我恰恰认识。
他就是……
大名鼎鼎的彦国靖王,兵神,陈漠。
现在的他不仅仅能够用狼狈这个词来形容。
他安静地蹲在房梁上,淡粉色的单衣上落满了雪,在温暖的屋内,雪开始融化,他的衣服下摆与鞋子已经湿透,一滴一滴的水从房梁上落下来。刚好滴在我面前的朱漆桌面上。
这么冷的天穿单衣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刚刚所处的地方很温暖。这么狼狈地缩在人家房梁上,考虑到他不可能是没钱想试着当一当梁上君子,所以,也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躲避追杀。
我呷了口茶,收回视线,假装没有注意到,低头看书。
忍不住,还是想用水镜看看他那狼狈的样子。
这家伙该不是男扮女装跑去□□敌方的某人了吧?号称天下无敌的彦国兵神陈漠,竟然也会有那么狼狈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哈哈哈哈……”
我控制不住了……
还好菡蔬替我买药去了,不在。不然她一定又会想出什么新鲜的损招来捉弄上面的人了。
水镜中的人明显被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
“这本书实在是太有趣了!”我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啪——”
房梁上的人吃了一惊,终于没有保持住平衡,毫无形象地从上面摔了下来,还好,最后还是稳稳地在地上站住了。面前的美人迅速地调整好姿势,跃起,转身,绕到我身后,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自作孽……
“不许出声!”冰凉的语气,同样冰凉的眼神,连捂着我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
我被冷得打了个寒战,只得深深地点了点头。
冰凉的手从我的口鼻处挪开,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神色紧张的陈漠泰然一笑。
“姐姐,你很冷吧?要不要换件衣服,虽然我的衣服你会可能嫌小,不过总比穿着湿衣服好。”
陈漠明显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微愣,连指着我的剑尖也有些许的偏移。我注意到那剑上竟染着一丝淡淡的血迹,微微有些不安。
我摇着轮椅行到床前,打开包袱,翻出几件比较厚的外衣,伸手递向陈漠。
“唰啦——”
利剑回壳。
陈漠沉着脸,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了我手中的衣服,绕到屏风后面,脱下湿衣服,将我的外衣囫囵穿上,接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那动作一点也不见美女应有的优雅。虽然穿着女装,不过,他说到底还是个男人。即使长得再漂亮。
想到自己竟然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子,我不禁莞尔。
“怎么了?”陈漠脸上的表情一僵,眼神刹那间变得锐利起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姐姐长得好漂亮。”我笑得天真无邪。
陈漠眉头微皱,接着整张脸在霎那间变得通红,红到似乎能滴出血来。明明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竟然会在这种小事上脸红。其实,这个人也蛮可爱的。
“姐姐是在躲避什么人吧?是绑匪,还是恶主?房梁不够舒服,如果姐姐不嫌弃的话可以躲那边的柜子里。如果有人来,我替姐姐掩护。”
我继续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畅快淋漓。
陈漠脸部肌肉微微有些扭曲,望着我的眼神除了狐疑还是狐疑。
“姐姐是怕我把你锁柜子里来个瓮中捉鳖吗?”我装出失望的样子,指了指房梁,“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姐姐上房梁吧。”
陈漠若有所思地扫我一眼,飞身跃上房梁。
就在他跃上房梁的一刹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紧闭着的门被粗鲁地推开,三名士兵样打扮的男子冲入屋内。
众所周知,琰州不属于三国中任何一个国家,也因此,琰州的治安是由当地人自发组成的类似于民兵组织的治安团来维持的。
现在,破门而入的正是琰州的治安团成员!
是的,破门而入!
我皱起眉头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几位气势汹汹的治安团成员。我怎么说也是祈国丞相家的女眷,他们竟然就这样二话不说就闯了进来。看来,这个世界的法制观念果然还有待加强,天命任重而道远。
“几位,有何见教?”我蹙起眉头,语气不善。
“小姐见谅,刚刚西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据说那凶犯已经窜入了驿馆之内。小的们奉命搜查也是为了小姐的安全。”其中一位看起来颇有书生气的士兵开始好言解释。
我脸色稍解,但依然不满地死死盯着他们不放。面前的这伙人开始仔细地查看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床帷后,屏风后,桌子底下,床底下,柜子里……
正当他们搜查了内的最后一个角落准备离开之时,其中一个士兵不偏不倚刚刚好站在了陈漠的正下方。水镜中陈漠的一个耳环忽然从他耳朵上滑落……
“看,那边屋顶上!”情急之下我伸手指向对面的屋顶,朝那名士兵大喊一声。
那士兵迅速地转身,抬头望向对面白雪皑皑的屋顶。
就在那士兵转身的一刹那,陈漠的耳环险险地擦着那士兵的后背丁玲一声落在地上。
我急忙卖力地咳嗽起来,那落地的声音终于被我大力的咳嗽声盖过。
“怎么了?”
“刚刚……咳咳……似乎有个……咳咳……穿粉红色的女子从……咳咳……那边屋顶上掠过……”我吃力地伸手指向那边的屋顶,痛苦地捂着胸口,咳嗽声一阵强似一阵。
“风,好冷……咳咳……”我泪眼婆娑地望着门口,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似乎是为了配合我,一阵冷风恰在这时裹着雪珠从门口猛力地吹来。我咳嗽得更加卖力。
“走!我们去那边!”
几位士兵交换了个眼色,小跑着走出大门,临行还不忘替我关上大门。
我长舒一口气,皱在一起的脸缓缓舒展开来。经过刚刚的咳嗽,喉咙有些发毛,我呷了口余温尚存的茶,沉默半晌。
抬头望房梁上,陈漠正低着头,双目炯炯地望着我。
“上面的姐姐,你可以下来了。”我淡淡一笑,朝上面的人招了招手。
陈漠飘然跃下,与刚刚失足落下不同,这次的着地堪称完美,飘飘有仙人之姿。看得我竟有一刹那的失神。
“他们往那边去了,姐姐只要避开那个方向就行。”
“多谢小姐相助,改日定当相报!”陈漠朝我一拱手。
看着一位美女像男人一样抱拳行礼,这个镜头稍稍有些诡异。我微愣一会,朝面前的人礼节性地笑了笑。
看着陈漠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茫茫的雪海中,收回视线我才想起他竟忘了将自己的湿衣服带走。让我震惊的是。陈漠落下的,除了那套华丽的女装之外,还有一封信。
是密码信。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了密码,我终于得到了一句话。
“三日后围攻祈国大军,一举歼之。”
望着最后得出的这一句话,我倒吸一口凉气。
彦国,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