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尘》深衣.

24、第十四章 阳和变杀气（上）

　　“祈国大军……”
　　“彦国大军……”
　　我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词。

　　只要任何一方全力进攻，天辰军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然而，也正是因为两国的军队同时出现，天辰军才有了胜利的希望。
　　彦国大军虽以助祈国平叛为名出兵，然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祈国军民从一开始就颇多怨言。但苦于内外交困，敢怒不敢言。两国军队虽多次照面，倒是相安无事。
　　不过，我不相信陈漠真的会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
　　祈国的天灾已止，天辰军已是强弩之末，军心已经大不如前了，甚至已经有了逃兵。毕竟，没有人愿意舍弃和平的生活，甘愿当叛匪。
　　然而，天辰军一旦覆灭，彦国大军也就再没有留在祈国的理由了。所以，可以想见，陈漠在这次的围剿中断不会全力襄助祈国大军。更大的可能是会在暗中使绊。
　　唯今之际，只有激化矛盾，让两虎相争。到时，天辰军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人之利。
　　很简单的策略，然而有的时候，恰恰是简单的策略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打定了主意，我朝一旁自己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归心淡淡一笑。抱起他，骑上流云就往彦国大军的营地驶去。
　　在暗影寮琰山总部的时候，我曾经给流云加了副特制的马鞍，现在，就算是我也能够安稳地骑在它的背上了。为了方便，我还在它的身上加了个黑灯，一打开黑灯，白马流云就变成了黑马流云。
　　天已经黑透。西天升起了一轮漂亮的上弦月，星星点点的星光从天空中毫不吝啬地洒下来，浓密的草丛中不时传出阵阵虫鸣，空气清新地仿佛能够荡涤整个世界的罪恶。
　　妖神身上的玄色长袍恰恰成功地代替了夜行衣的作用。浅紫色的长发被我用黑布包了，归心则是裹上了一件长长的黑色斗篷。现在，就算是眼力再好的人也很难在夜色下分辨出我们的踪影了。
　　现在，我要去做的事情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彦国军队的旗帜换成天辰军的旗帜。这个时代军队所用的旗帜一般都是上书文字。由于这个时代军中的文盲率还很高，所以，被换掉的旗帜往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被发现，而那一段时间，有时候恰恰能决定一次大战的胜负。

　　我把归心和流云留在树丛之后，独自一人偷偷地潜入放着旗帜的营帐，轻手轻脚地将写着“彦”字和“陈”字的旗帜换了下来。
　　“谁？”耳畔猛地响起一个充满了警惕的男声。
　　倏忽间，门外闪电般飞入一道白色的人影。那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我的心口。我飞身向后猛退一米，堪堪躲过一击。
　　被发现了……A计划失败……
　　启动B计划！
　　“哈哈哈哈……”
　　我一把扯掉包住头发的黑布，甩了甩长长的浅紫色头发，朗声大笑。
　　弹指间，蜡烛被一道白光点亮。烛光下，映出一张少年俊秀的脸。那少年身着一身白色长袍，身材颀长，气宇轩昂。正是那位彦国的统领者，靖王陈漠。此刻他那沉若深潭的瞳孔中正映着我妖异的身形。
　　“妖……神……”陈漠瞪大眼睛望着我，明亮瞳孔中闪过的神色似乎应该被称为惊喜，“真的是你！我……我听皇祖母说起过你，我还见过你的画像。”
　　陈漠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璀璨无比的微笑，接着毫不畏惧地向我走来。
　　彦国神功女皇竟然曾经见过妖神？！
　　“你一定是来帮我的吧？”陈漠的嘴角骄傲地勾起，神色倨傲而自信，浑身散发出让人无法正视的强烈压迫感。
　　不管我最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我的计划对他来说的确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浅浅一笑，点头。
　　陈漠的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漾起一抹风化绝代的笑。莫名地，我突然间联想到了百花之王牡丹，如火如荼，华丽而霸道。这小子在彦国绝对是祸水中的祸水。
　　我自顾自在上座坐下，一双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陈漠：“今天我来这里本来是想把你们的旗帜换成天辰军的旗帜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陈漠微微一愣，眼中露出狐疑的神色。
　　我淡淡一笑：“我是人，不是神。没有你想得那么神通广大。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称我为尘。”
　　我顺手抓起手边盘子里的一个苹果，一口咬下：“你最近是不是在想要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地跟祈国开战？”
　　陈漠若有所思，点头。
　　“祈国大军和天辰军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我望他一眼，继续咬手里的苹果。
　　“你的意思是？”陈漠嘴角含笑，清泉般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他应该早就猜到我的意思了吧，不过就是想让我先说出来而已。
　　好吧，就如你所愿。
　　我咽下口中甘甜的苹果，开口：“我想说，彦国大军偶尔错把祈国大军当成天辰军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明天天辰军会把祈国的军队引至南江畔，然后我会让天辰军突然消失。到时西方的彦国军队到时就可以上场了……”我随手将苹果核一扔，冷冷地扫他一眼，“顺便提醒你一句，明天我会为你带来一场大雾。”
　　届时，祈国那五千强大的重弩手将成为无用的摆设。
　　“我明白了。”陈漠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似乎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么，再见！”
　　我朝他挥挥手，从营帐门口飞出。

　　我回到流云身边的时候，归心竟然抱着流云的脖子睡着了。我飞上马背，小心翼翼地将归心搂在怀里，然后朝天辰军的营地奔去。
　　幢幢的树影连成一片，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我突然感觉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窥视的眼睛。应该不会是陈漠的人，我刚刚可是故意四处绕了一圈才回到流云身边的。
　　我拉了拉缰绳，让流云转身。并不明亮的月光下是一片笼罩与深深黑暗之中的密林。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却只听到风在树缝间穿行所发出的呼呼声，以及不知疲倦的鸟鸣。
　　“出来！”我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朝黑暗中大喊。
　　流云不安地在原地踱着步，归心被我的声音吓醒了，用小手揉着迷离的睡眼，惊讶地抬头望我。我死死地盯着那一片黑暗，不语。
　　黑暗的树丛后面忽然响起一阵蟋蟋簌簌的声音。接着，一个黑影倏忽间从树丛后闪出，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寮主！”
　　黑影缓缓地抬起头来，我看到了一双闪烁着星芒的眼睛。
　　竟然是卜忘心！
　　“是你……”
　　“虽然知道寮主并不需要，不过苏大人还是让我过来保护寮主。属下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寮主。”
　　暗影寮琰山总部被炸掉之后，暗影寮的办公基地不得以迁到了离国的一个避暑山庄。现在暗影寮里的一切事务都由苏罕负责。
　　我的眼前缓缓地浮现出苏罕笑容可掬的脸，有个关心自己的爷爷感觉还真是不错。我抬头望天，嘴角微扬。

　　第二天，祈国军队果然耐不住寂寞向天辰军所在的营地发动了进攻。凭借着夏旬翔的玉佩，我成功地指挥着天辰军往南江畔撤去。天辰军一听到祈国大军来了上面又发出撤退的命令，立刻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丢盔弃甲，如丧家之犬般朝南江的方向奔去。一路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丢得到处都是，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草木更是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样子就算是再不精于追踪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顺着路上的活指向标一路追来。杂牌军果然是杂牌军。不过倒是省了我许多麻烦。
　　然而，当众人发现阻在面前的是宽阔到望不到边际的南江而身边又没有任何渡江工具时，立刻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成了一团。

　　“难道你想背水一战？”乔装改扮，蒙着一只眼睛的夏旬翔率先提出了疑问，语气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担忧。
　　一天一夜的时间还没到，他的双眼依然再不停地往外流泪水，眼睛已经肿得跟兔子有得一拼了，整张脸更是惨不忍睹。所以我不用担心他被人认出来。
　　我朝他自信地一笑：“我们不需要战斗。”
　　聚在我附近的将领们纷纷将目光锁在了我的身上。
　　我顿了一下，敛起笑容，扬起手臂指向烟波浩淼的南江：“我们渡河！”
　　“渡河？”
　　“渡河……”
　　“这里可是连半条船都没有……”
　　那些将领立刻如炸了锅一般七嘴八舌起来，脸上清一色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风吹起我浅紫色的长发，玄色长袍被灌满了江风，猎猎作响。我微笑着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江面，缓缓地升到了空中。
　　七嘴八舌的议论戛然而止。安静如多米诺骨牌般迅速地蔓延开去。
　　没过多久，我的耳边就只剩下风吹过时发出的呼呼声。
　　我低下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江面。
　　明明还是初秋，刚刚还波涛汹涌的江面却不知不觉间结起了一条五十米左右宽的长长冰带。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归心投下的冷冻药水终于发挥作用了。
　　“走吧！”我用尽全力朝目瞪口呆的天辰军大喊。
　　然而，没有人理我，所有人都只是怔怔地盯着冒着阵阵寒气的冰面发愣。却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去。
　　我叹了口气，缓缓飘到冰面之上。由于腿的关系就算是真的想演示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这么做其实只是做做样子，支撑着我身体的依然还是飞行装置。
　　不过，对于那些恐惧着后方追敌的天辰军士兵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反应过来的天辰军立刻朝冰桥蜂拥而去。
　　人在逃命时的速度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只用了不到三刻钟，南江的这一边就已经见不到一个天辰军士兵了。

　　没有了人的冰面开始一点点瓦解，接着江面上忽然吹来一缕又一缕淡淡的雾气，没过多久，刚刚天辰军所在的地方立刻就被一层薄雾所笼罩。那薄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最后终于成为了让人不辨日月的浓雾。
　　身旁突然间下起一阵细密的箭雨。不知何时，祈国大军已经冲入了浓雾之中。这是前方先锋的第一波攻击，不然在如此的大雾之中，绝对不会有人敢用重弩。
　　我飞身而起，企图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恰在这时我的左肩忽然一凉，伸手一摸，触目皆是一片惊心的殷红。
　　心被猛地抽紧，胸中激荡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果然是太大意了些。就算比所有人知道得都多，就算拥有强大的武器，我也依然只是一个 有着肉体凡胎的普通人……
　　我强忍住如潮水般袭来的疼痛，咬紧牙关往南江对面飞去。不知不觉间，全身的力量开始如水一般流失，连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模糊起来，最后眼前一黑，一头朝缭绕着阵阵雾气的江面坠去。
　　“妈妈！”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了归心的声音。
　　看来我还死不了！
　　我露出放松的微笑，接着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