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尘》深衣.

25、第十四章 阳和变杀气（下）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卜忘心，他躺在我的身旁，皱着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我。见到我醒来，他的脸上腾地升起一抹红晕，立刻慌乱地偏过头去。
　　归心紧张地跪在我的身边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查看了一下伤口，箭已经被拔出来了，伤口也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我猛地发现卜忘心和我的手臂之间竟连着一条细细的管子，殷红的鲜血不住地在管子里流淌，上面的读数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我立刻挣扎着爬起来，伸手一把将针拔了出来。
　　卜忘心睁大了漆黑如墨的眼睛，愣愣地望我，眼神中竟似有些受伤。
　　“谢谢！”
　　我朝他深深地点头。
　　卜忘心微微脸红。
　　“我们去见夏旬翔！”我站起来，直视着窗外微沉的天幕，决然开口。身体的运动牵动了伤口，带来一阵锥心的疼痛，我咬牙强忍。
　　菡蔬，还在他的手里。
　　虽然有暗影寮的人暗中照顾，但是，多等一分钟，我还是会多一分不安。

　　一天的时间还没到，夏旬翔依然穿着那套难看的独眼装，菡蔬被好好地安置在他的营帐之内。
　　看到菡蔬安然无恙，我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
　　“解药！”我朝夏旬翔伸出手去。
　　夏旬翔微愣，旋即从衣内拿出一个小瓶，将小瓶丢给了我。
　　我倒出药丸，刚想仔细查看却被归心一把夺过。
　　“这只是普通的糖球。”归心冷冷地瞪了夏旬翔一眼，将“药丸”随手一扔。
　　“哈哈哈哈……”夏旬翔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带上了歇斯底里的味道。
　　良久，他忽然止住笑，接着用戏谑的眼神望着我：“我早知道骗不过你们的。实话告诉你，从来就没有什么溃心散，我只是想看看你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罢了……”
　　我咬牙切齿地望着夏旬翔，怒火中烧。
　　本来只是想让你笑不出来就算了，现在，我要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卜忘心，替我去找具尸体来。记住，身上的伤势越重越好，但是脸绝对不能受伤！尸体，江里应该很多。”
　　我伸手指向帐外暮色下染上淡淡猩红的南江。对岸应该已经成为了一片修罗地狱了吧。浓雾之中的肉搏战想来一定非常可怕。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卜忘心，朝我单膝跪地，领命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卜这个姓氏的关系，夏旬翔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我冷冷地扫他一眼，径直走到菡蔬身边，轻轻扶起菡蔬，然后朝他莞尔一笑。
　　“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很好玩吧？不过，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会非常可怕。”
　　“你想干什么？”夏旬翔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
　　“归心，你那里有没有能够改变人容貌的药水。没有的话，让人脸部溃烂的药水也行。实在不行，帮我去找把匕首。”
　　我斜睨了夏旬翔一眼，他重重地打了个寒战。
　　归心伸手朝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瓶：“姐姐，你是说这种把人的脸变得像橡皮泥一样的药水吗？涂上药水一分钟内，无论谁的脸都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
　　“好，就是它了！”我伸手接过归心手中的药水，笑容奸邪无比。

　　卜忘心回来的时候身上扛了一具身形和夏旬翔差不多的尸体。他果然知道我的打算。
　　卜忘心将尸体平放在地上。
　　那是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身上穿着祈国的军服，军服上沾满了斑斑血迹，胸口处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大洞，血肉模糊。
　　我努力不去看他身上的伤口，皱着眉将药水撒在了那张依然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
　　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莫名地泛起一阵又一阵酸涩。我咬咬牙，伸手如捏橡皮泥一般将那少年的脸捏成了夏旬翔的样子。
　　对不起，祈国和彦国迟早一战，我不过是将彦国的时间表提前了一点而已。如果你想恨我，也没有关系。

　　夏旬翔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冷汗不住地从他的额头渗出。
　　我缓缓从地上飘起，将瓶子抛还给归心，微笑，“归心，他的脸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夏旬翔唰地一声拔出佩剑，然而还未等到他做出下一步的行动，那剑已经飞到了归心的手中。夏旬翔定在当场，一动不动。
　　归心狞笑着以恶虎扑羊之势朝他扑了过去。

　　天辰军议事的帐内坐满了天辰军的大小将领，地上，正安静地放着刚刚换上了夏旬翔衣服的那具尸体，不过那尸体上现在还盖着白布。
　　我坐在上座，身旁站着卜忘心和已经面目全非的夏旬翔。归心和菡蔬被我留在了刚刚的那个帐内。
　　我眉头微皱，轻轻呷了口茶，接着缓缓地扫视四周：“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们的首领刚刚被彦国的刺客杀死了。地上躺着的那位正是你们的首领。”
　　鸦雀无声的帐内立刻炸开了锅，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忽然被人掀开。有人开始号啕大哭，有人开始愣愣地发呆，也有人提着剑就要往外冲。
　　夏旬翔拧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可惜，现在的他根本就无法说话。
　　我朝众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接着拿出了那块调兵的玉佩。
　　“你们首领临终前任命这位小兄弟为你们新的首领。”我将玉佩递给卜忘心。
　　夏旬翔目龇迸裂，眼睛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
　　“别用这种眼神瞪我。你不觉得自己变英俊了吗？”我冷冷地睨着夏旬翔，压低声音。刚刚归心玩得太过火了，绝对是惨不忍睹。我没办法，只好稍稍帮他整了整容。现在的他的确比原来的样子英俊多了。
　　夏旬翔，你应该感谢我的！
　　夏旬翔脸上渐渐浮起一个欲哭无泪的痛苦表情，嘴角缓缓淌下一行鲜血。
　　“小翔啊，你怎么又吐血了。”我朝夏旬翔伸出手去，却将他脸上的血迹涂得更开，现在的他看起来的确已经有了几分疯狂的味道。
　　夏旬翔狠命地抓着自己的喉咙，接着疯了一般冲出门去。
　　“刚刚这位是你们新首领的跟班，平时有些疯疯癫癫，喜欢说疯话。我们不用理他。”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不是死，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别人夺走！特别是对于夏旬翔这样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这是伤害菡蔬的惩罚！也是欺骗我的惩罚！

　　“你这个恶魔！”
　　这是夏旬翔恢复声音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不堪，和他本来的声音完全不同。
　　“你难道已经忘了自己对菡蔬所做的一切了吗？我既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和你比起来可是仁慈多了。”
　　“你……”夏旬翔瞪着我，那眼神似乎想把我一口吞下。
　　我淡淡一笑，不去理他。
　　“卜忘心！”
　　“属下在！”
　　“天辰军以后就交给你了。至于他，就让他一直留在你身边吧。如果你连这样的军队，这样的人都无法成功统领，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去夺回祈国的皇位？你就把这个当成是对你自己的试练吧！”
　　卜忘心怔怔地望着我良久，终于重重地跪了下去。
　　“属下遵命！”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然而语气却坚定而决绝。
　　我低头朝他露出会心的微笑。
　　卜忘心，如果你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那你就好好加油吧。当你和何瑞言的襁褓互换的那个时候，你的命运之线就已经注定了要和祈国的皇位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