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尘》深衣.

23、第十三章 一鸣即朱绂

　　“姐姐……”归心紧紧地攥着我的手，骤然停下。
　　姐姐……
　　我回身，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老爸让我叫妈妈姐姐，如果我不叫，他就把我从妈妈身边带走。”归心抬头，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妈妈就是妈妈，为什么要叫姐姐？”
　　原来，是天命的意思……
　　我苦笑。
　　天命是想向我表达些什么吧……
　　“姐姐就姐姐。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去救菡蔬阿姨。不然，她就危险了。”
　　归心皱着眉，低下了头，浓密的睫毛将黑曜石般的眼睛深埋于阴影之中。
　　我转身抱起他，继续一路南行。
　　现在，可不是我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到达天辰军营地的时候，天色初暮，整个天空已经被一片深沉的紫色所笼罩，地上的树木房屋只剩下萧条的剪影。
　　我带着归心，小心地潜入了菡蔬所在的营帐。菡蔬紧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地上，鬓发凌乱，身上脸上到处都是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我的心酸得不行，跪在地上伸手握住了菡蔬的手。她的手冰冷如霜，一点一点夺走我手心的温度。
　　“菡蔬姐……”不知怎的，我的声音竟带了哭腔，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淌。
　　菡蔬的睫毛翕动着，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她微愣了一下，视线转向我身后的归心，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渐渐绽开一个虚弱的微笑，“小姐……”
　　我这才注意到，现在的自己依然是一身妖神的装扮。慌忙猛点头。
　　菡蔬艰难地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垂下眼睑：“小姐，对不起……菡蔬没有保护好流云。”
　　“菡蔬姐……”
　　笨蛋！这种时候最先想到的竟然是我的马……
　　“菡蔬姐，你好傻。流云被抢走了还能再夺回来，可是，你……”我紧紧地搂着菡蔬，“答应我，以后遇到这样的状况一定要想办法自己先逃走。就算是投降敌军也没有关系，我不想再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
　　“小姐……”
　　菡蔬抬头，眼中泪光潋滟。她忽然反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一双泪眼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自从小姐把菡蔬从月满楼中解放出来的那一天起，小姐就是菡蔬这辈子唯一的主人！”

　　“啪！啪！啪！”
　　营帐之内忽然响起几声诡异的掌声。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归心已经张开细瘦的双臂挡在了我和菡蔬的前面。
　　我抬头，刚好迎上一双散发着凌冽寒气的鹰眼。鹰眼的主人约莫三十几岁左右，脸部线条如钢刻一般，虽然算不上容貌出众，却天生有着一股能够震慑人心的气质。
　　“好一幕感人的场面啊！”那男子薄薄的嘴唇向上牵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这只漂亮的小猫是想把她救出去吗？”
　　那男子斜眼瞟了瞟菡蔬，却睁着一双鹰眼，饶有趣味地望着我。
　　“黄金瞳仁，浅紫色头发……”
　　他的脚步一点点逼近，归心旋身朝他踢出凌厉的一脚，他轻松地一跃，已绕到了我的身后。他忽然撩起我的一缕发丝，印上浅浅一吻。
　　“小猫，想要这女人和那匹马吗？那么就拿自己来换吧。”
　　那双鹰眼微眯着，眼波流转，嘴角却挂着促狭的笑。
　　恶寒，现在的我可是个男人啊……
　　我皱了皱眉，回以冷笑：“那要看你能不能留得住我了！”
　　“这样啊……”那男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脸上的微笑却不减，“你尽可以现在就带着你怀里的女人走。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一旦离开这里这个女人活不过三天。”
　　“你什么意思？”
　　“没办法，我恰恰喜欢拿活人试药，而她恰恰又那么不乖。所以我就稍微喂她吃了点溃心散。顾名思义，你可以想象这位美人三天后的样子了吧？”
　　“你……”我拧紧了拳头，冷冷地盯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男子。
　　“请！”他弯腰伸手指向营帐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咬牙切齿。
　　“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拿出解药！”
　　“是吗……”
　　那男子并不恼怒，却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过，等你一种一种试过来，你怀里的女人大概也已经死了一百次了吧。”
　　“可恶！”
　　“小姐，你别管我！”菡蔬忽然挣扎着从我的怀中挣脱，语气决绝。
　　我苦笑。冷冷地望向那个笑容灿烂的男子。
　　“你赢了。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要，你——”
　　那个你字被刻意拖长了音调。电光火石间，那男子已旋身将我揽在了怀里，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此刻的我恰是一只肥美的野兔。
　　我痛苦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挣脱的力量。雷电无法近距离使用，飞行装置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快放手！”
　　归心的手中捏着一个蓝色的小珠子，扬起手臂，用力地朝我这边扔来。那珠子准确地命中了老鹰的眉心，鹰眼突然间泛起一阵泪光，接着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
　　泪珠？！
　　我懵了。
　　他……他竟然哭了……
　　“小鬼，你朝我扔了什么？”老鹰缩回手，飞身朝归心扑去。
　　归心轻松躲过，接着，嘻笑着朝老鹰扮了个鬼脸。
　　“送你一颗哀伤弹。你好好地给我哭上一天一夜吧！这就是非礼我妈……不！我姐姐的下场！哈哈哈哈……”
　　归心乘机跑到我的身旁，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姐姐？”老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惊奇地发问。
　　我并不回答，只是朝他露出灿若星辰的微笑。
　　“你……你竟然是女人……”某人眼泪横流，笑容凄惨，“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夏旬翔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哈哈哈哈……”
　　“把解药给我们，放我们走！”我扬手朝那个自称夏旬翔的人脚下扔了一个炸雷。
　　轰隆一声，夏旬翔被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天辰军的首领夏旬翔。哭泣的首领，貌似很有趣的样子。
　　“你今天已经够狼狈了，如果不想更狼狈，最好还是赶快把解药给我们，然后放我们走。”我微笑着缓缓向他飘去。

　　“报——”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快速地闪入帐内。夏旬翔以更快的速度从地上跳起，接着摆出一副负手而立的姿势背对着门口。
　　“说！”
　　“报告首领，大将军韩世炎率领的祈国大军正从东北方向向我军包抄而来！有探子回报，彦国靖王陈漠率领的平叛军陈兵西北角的密林，意图不明。”
　　那名报告的士卒说完抬头望了一眼我和背对着他的夏旬翔，表情狐疑。
　　“你先退下！”
　　“是！”
　　“可以回头了，他已经走了。”
　　夏旬翔捂着眼睛，缓缓地转过身来。
　　“哈哈哈哈哈……”
　　归心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该怎么办？”夏旬翔发问。
　　“这个应该问你自己，与我们无关！”
　　“你们把我弄成这样，我怎么去指挥大军？”夏旬翔气急败坏，眼泪依然不住地往下流，一双鹰眼气势全无。
　　我强忍住笑：“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如果我死了，那个女人也活不了。如果想拿到解药，就帮我去打赢这场仗！这个是调兵的令牌。”
　　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朝我飞来。我伸手，接住。是一块玉佩。
　　“你是不是太高估这位姐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了？”我冷笑。
　　夏旬翔大笑三声，拔出佩剑：“既然如此，我现在就送她上西天！”
　　“等，等一下。”我慌忙挡在了菡蔬的前面。
　　“哈哈哈哈……”
　　夏旬翔爆发出一阵得意洋洋的大笑。
　　我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他：“你就不怕我让你的天辰军全军覆没？”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敢！”
　　我死死地盯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无言以对。我的确不敢。如果暗影寮琰山总部没有被我炸毁，我尽可以带着菡蔬回去慢慢想办法，可惜现在……
　　夏旬翔，你还真是好运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朝夏旬翔晃了晃手中的玉佩：“你确定就凭这个东西，你的天辰军就会听我的？”
　　“把这个拿去天辰军的将领看，他们就会听你的调遣。每隔半个时辰左右回来向我报告一下情况。现在你可以走了。”
　　“补充一句，你的马在西边的马棚里。凭这块令牌你可以顺利提走。至于这个女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哇哈哈哈哈……”
　　这个仗我会帮你打赢，不过你将要付出的代价将会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所以，现在你就尽量笑个够吧！
　　因为，到时候你就算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我冷笑一声，拉着归心离开。

　　我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通过水镜观察着三方的状况。
　　天辰军，人数三万，装备方面除了五千从攻克的城中缴获的马匹，铠甲之外全部都是农民土法制造的弓箭刀枪，且缺乏应有的训练，自起兵以来一直只是凭着一腔意气向前挺进，一旦遇到真正的大军，必然难逃崩溃的命运。
　　祈国大军，人数十万，由大将军韩世炎统领，大军经受了天灾的考验，斗志高昂，一心想踏平叛军让祈国回归到和平的状态。五千重弩手能在百步之外夺人命。再加上拥有月满楼提供充足及时的情报支持，可谓如虎添翼。
　　彦国大军，人数十万，兵强马壮，骑兵天下无敌。统领者据称是彦国号称兵神的靖王陈漠，那陈漠乃是彦国神功女皇嫡孙，用兵如神，相传神功女皇曾打算立他为皇太孙，却由于性别问题有违祖制而遭到臣下的极力反对。纵使如此，女皇的宠爱还是不减。这次派陈漠出战，足见女皇的决心。

　　算起来，天辰军将要面对的可是七倍于自己的来敌呢。更为可怕的是，对方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各个方面都远胜于自己。现在的天辰军两面受敌，南面是浩淼无边的南江，北面则是莽莽的密林，地形复杂。难怪夏旬翔宁可把烂摊子丢给不相干的人也不愿自己应战了。
　　从表面看来，形势的确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