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何处旧乡 ...

  •   叶翎在歌舞坊里喝酒,舞女正跳着新排的曲子,妖娆的水袖带着女儿香气拂过晟王爷的鼻尖。
      叶翎似笑非笑地听着琵琶声,问斟酒的侍女:“又是留雁客的曲子?”
      侍女笑道:“京都各处坊里都唱相思调,咱们长陵郡还算晚了。”
      叶翎不再说话,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侍女垂着眼睛给他斟酒,目光划过晟王爷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如同刀削的唇。那薄唇忽然勾勒出一抹笑来,侍女微惊了一下迅速移开目光,一个青衣公子从门口走进来,清俊温雅眸若春水,正对上晟王意味不明的目光。
      叶翎指指那男人:“给这位公子看座。”叶翎坐的桌子旁只有一张椅子,侍女目光一瞥,两个小厮就赶紧又去抬来一张椅子,放在叶翎稍下首的地方。
      易瑾瑜坐下自侍女手中接过酒壶,十分自然地替叶翎倒酒。
      叶翎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易瑾瑜道:“妙妙带我来。”
      叶翎嗤笑一声:“这小丫头就是多事。”又问,“易大人怎么有空来了?”
      易瑾瑜道:“我来带你去中原。”
      叶翎慢慢喝了口酒,睁开眼睛看易瑾瑜:“易大人舍得手中滔天权势?”
      易瑾瑜笑笑只是喝酒:“殿下以为如何?”
      叶翎道:“长陵至中原要翻阅无数荒山,本王怎么可能去受那个罪?”
      易瑾瑜道:“绕路走沙漠,我从小在那边长大很熟悉路。有工匠做了一种沙船,在沙漠中借风而行倒比马车更平稳些。”
      叶翎笑道:“看来为了坐坐这沙船本王也不能少了这趟中原之行了?”
      易瑾瑜为他斟满酒杯:“不敢勉强殿下。”
      歌舞坊里的酒甜腻且有浓郁的花果香,叶翎慢慢喝完一壶才开口:“回去收拾东西,易大人也休息几天,待天再暖些我们去崇吾。”
      两人骑马回郊外山谷。今日大概是什么好日子,一路上遇到三抬喜轿。其中一个新郎大约是富贵之家,骑高头大马,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占了半条街。
      两人一时过不去,只能在这家人门口不远处等新郎新娘进门。门口匾额上有彭府二字,檀木底洒金字,行书大气显然是名家之笔。
      易瑾瑜笑道:“这彭家当也是当地显贵了吧。”
      “他家大公子倒是与我相熟。”叶翎道,“为争花魁芳心那傻子曾和本王打过一架。”
      易瑾瑜忍住笑没问战况:“那今日成亲的又是谁?”
      说着新郎骑马走近了,是一张斯文秀气的脸。
      叶翎乐道:“是那日买香囊的情郎。”
      易瑾瑜想起那老汉,猜着与彭二少传情的女子应该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如此大的排场……
      喜轿已经过来,新郎下马扶新娘下轿,神情中并无喜色。
      叶翎啧了一声,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四处看了一圈,果不然看到个布衣荆钗的秀美少女双眼通红地躲在角落里看着新郎官,手里紧紧攥着两截撕开的帕子。
      易瑾瑜跟着看过去,不禁轻叹了一声:“红尘多有痴儿女,不得天命眷情深。”
      叶翎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吧,迎亲的队伍进门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策马走过这条街,彭府中喜娘拉长嗓子喊了一声:“礼成——”
      彭府在门外摆开流水席,街坊邻居苦力乞丐都可来大鱼大肉地吃。一时间街上十分热闹。
      叶翎再回头看去,那个少女已经不见了。
      三日后,易瑾瑜和叶翎带上阿黑和妙妙启程前往崇吾。
      崇吾天气十分干燥,叶翎尚未进入崇吾境内嘴唇就裂开了口子,妙妙笑嘻嘻地要给他涂猪油,叶翎躲闪不及被抹了一脸,扭头见易瑾瑜低头偷笑的样子就来气,伸手揪过他淡青色的衣袖狠狠擦了擦脸。
      袖上沾了油污,易瑾瑜也不生气,反而举起袖子仔细擦干净他脸上的猪油。然后给他剥了一枚果子递到唇边:“方才在路边买的崇吾特产黄果,最降火。”
      叶翎低头咬下半块,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噗嗤一声笑。叶翎这才想起马车里还有个小姑娘,顿时不自在了起来。
      妙妙难得见她家殿下这般腼腆,忙捂着眼睛窜出马车:“我出去吹吹风!”
      阿黑本骑马在马车一侧,见妙妙钻出来招手就挨了过去。
      妙妙跳到他马背上:“殿下和易大人在里面卿卿我我,我实在呆不下去啦。”
      阿黑点点头,继续纵马在马车一侧。
      驾车的是易瑾瑜从崇吾叫来的家奴,迎着风沙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在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的管道上不紧不慢地向崇吾走。
      易瑾瑜在京中那般大动作,崇吾易家却像听不到消息一样静静过着日子。东南的护城林又种出去三十里,从林河支脉上利用地下河道引水过去,日后绿林扩大规模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易大人还在沙漠里查勘地形水路,听闻儿子回来了只是嘱咐厨房做点小少爷爱吃的东西,倒是易瑾瑜的大哥易沉迎出城外来接他们。
      崇吾城中道路偏窄,长途跋涉的大马车行驶不便就换了小马车,妙妙陪叶翎坐,易瑾瑜和他大哥骑马在前面带路。
      易瑾瑜低声问:“娘亲还好吗?”
      “昨晚一宿没睡,”易沉看了他一眼,“娘整想了一晚上,今天一早去找父亲了。”
      易瑾瑜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我既认了你这个弟弟,就一辈子认你当弟弟。”易沉低声道,“爹娘不愿提这事,你也不必和他说起,认个舅舅以后互相照应也是好事。”
      易瑾瑜闻言,一路上再没有开口。
      叶翎是替他受的这些罪。易坚当初拿自己儿子换了小皇子,心中大概也没想过那个孩子能在宁王手中活下去……
      二十年前他就当这个孩子已经死了,被他这个当爹的亲手掐死的。
      易瑾瑜回头看那辆马车一眼。可叶翎还不知道,不知道他血脉相连的家人就在这里,视他如洪水猛兽,或者陌路人。
      易瑾瑜想不下去了,他心里疼得厉害。二十年来他占着他易家小公子的身份在崇吾当个花天酒地的名门公子,那人孤身一人在深宫荆棘中举步维艰遍体鳞伤。如今他想补偿他,想带他回到本该属于他的家。可他的父母避而不见,他的兄长冷漠以对。那人敏感又聪慧至极,若他知道这些会不会把好不容易在长陵养好些的心伤再度撕开。
      他有些后悔了,或许……在崇吾暂歇几日就启程去中原吧。
      易家独占了一大片地,十几个小院错落。
      崇吾城外有火山,易家兄弟年少时做着玩将火山附近的温泉引进了各院里,巧用机关做成活水,池中温泉常年热气腾腾清澈干净十分舒适。
      易瑾瑜带叶翎去自己院中泡了一会儿洗去一身疲乏,正到午饭时间。
      既有客来,易家兄弟都来前院一起吃了个饭,桌上做的竟是京都常吃之物。家中老厨子笑呵呵地说夫人怕几位少爷眼馋小少爷入京,特意吩咐做了些京菜。
      京菜与崇吾口味差别不大,只是崇吾郡做菜放料重些,且多用油炸。易瑾瑜下意识地看了叶翎一眼,他多半吃不惯崇吾的口味。
      易家三个少爷只有大少爷知道叶翎的身世,很快反应过来这桌子菜是为叶翎做的,敲了敲桌子让一脸茫然的两个弟弟吃饭。
      叶翎和一群人吃饭十分不自在,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去拿酒壶。
      小丫鬟哪能让客人动手,诚惶诚恐地忙拿过来给叶翎斟酒。酒也是京都的松叶酒,叶翎入口愣了一下半天才咽下去,总觉得这家人十分古怪。
      易瑾瑜满腹心事时不时看叶翎一眼,吃得十分心不在焉,易家二少三少看着大哥阴沉的脸色只敢埋头扒饭,餐桌上的气氛十分尴尬。
      叶翎察觉到这份尴尬后连酒都喝不下去了,只碍着只是易瑾瑜的家自己当客人的半途离席有些失礼,握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叶翎想起戏文里说的穷女婿见老丈人时“吃冷席”,老丈人板着脸一句话不说,大小舅子眉来眼去,丈母娘和小姨子可能还躲在屏风后面看着他窃窃私语。
      易家三少急匆匆地扒完一碗饭后打了个嗝,一抹嘴飞快地说:“大哥二哥我还有功课我先回去了。”
      说着脚底抹油飞快地跑了。
      易二少轻咳了一声,他曾随崇吾商户四处行商,人情之事比兄弟们都要圆滑些:“小弟和这位……”说着看向叶翎又看向易瑾瑜。
      叶翎道:“我姓叶。”
      易二少继续道:“叶公子长途跋涉而来定然十分疲惫无甚胃口,不如小弟先带叶公子去歇歇,二哥一会儿派人送些清淡粥饼去你那里,晚间再给你们重新设宴接风。”
      叶翎如释重负地放下酒杯,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易瑾瑜的衣服。
      易瑾瑜握着他的手起身道:“那大哥二哥,我们先回去了。”
      易沉点点头,叶翎向两人辞行后迅速和易瑾瑜走出了屋子。
      易家院子大,易夫人就命人将所有常走的路用竹子架起来种上蔷薇和葡萄,就算烈日当空,架下也一片阴凉。
      此时蔷薇正开,人走过去连发梢都沾了香。
      叶翎紧紧皱着眉几度欲言又止。
      易瑾瑜想他多半要问易家人奇怪的态度,一路上在心中打了千万中搪塞的腹稿。
      快到易瑾瑜的院子时叶翎忽然停下,易瑾瑜也跟着心头一紧停了下来。
      “易瑾瑜,”叶翎有些苦恼地皱着眉,“除了妙妙和阿黑他们,我没怎么和人正经说过话。”
      易瑾瑜怔住:“嗯?”
      叶翎吐出一口气:“我不太会应对这种场面,倒不是要给易家难看。”
      易瑾瑜仍是没转过弯了,叶翎这是……在解释?
      “抱歉,”叶翎侧过身去看满架蔷薇,“这种事让我慢慢学行吗?”
      半天不见易瑾瑜回声叶翎恼了:“易瑾瑜!!!”
      易瑾瑜忽然用力从后面抱住了他,这人看着模样清俊力气却大得吓人,激动之下几乎要把叶翎的腰勒断。他嘴唇凑在叶翎耳边,吐出的热气直往叶翎耳朵里钻。
      叶翎氧的不行又挣扎不开,脸上通红,咬牙切齿地低吼:“易瑾瑜!”
      易瑾瑜轻轻叹了一口气:“昨寒。”
      叶翎不动了,耳朵越来越红。
      “我心里真高兴,”易瑾瑜道,“这些事情我会慢慢教你,不想学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好就够了。”
      我哪里好……除了皮相还有哪里好……叶翎迷迷糊糊地想着,被易瑾瑜转过身来搂在怀里低头就是一个绵长的深吻。
      叶翎下意识地搂着他的肩膀亲了回去,两条舌头来回嬉戏,来不及咽下的唾液从嘴角溢出来。
      “哐当”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叶翎顿时清醒过来,目光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易家三少的院门正可怜兮兮地摇晃着,显然主人关门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叶翎似笑非笑地看向易瑾瑜:“你打算怎么和你三哥解释?”
      易瑾瑜在他有点肿的嘴角上啄了一下:“用不着解释,三哥自小最疼我。”
      叶翎摔开他的手:“本王累了,你家里的事你自己摆平。”
      易瑾瑜跟进去看他睡下,然后去对面找三哥谈谈。他和叶翎的关系不是没考虑告诉易坚和易夫人,但现在不行,更不能让易洵去说。
      易洵捧着圣贤书双目放空,守在门口的丫鬟无奈地向小少爷叹了口气。
      易瑾瑜打发她出去,走到易洵身边唤了一声:“三哥。”
      易洵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书拍在了茶壶上,茶壶骨碌碌眼看就要滚下桌,被易瑾瑜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三哥?”
      易洵咳了一声:“是,是四弟啊。”
      易瑾瑜去拿帕子擦干净桌上的茶水:“三哥在想什么?”
      易洵脸憋得通红:“那个……那个,四弟,你是不是之前给爹娘写信说过叶公子的事儿?”他一直就奇怪,四弟回来为什么爹娘却都往外跑。
      易瑾瑜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易洵喝口茶:“你在京都为官,爹娘其实也不怎么管得到你。”
      易瑾瑜问:“爹娘给三哥你提亲了?”
      易洵摇头:“我还好,毕竟是庶子。大哥二哥隔几天就要去前厅见媒人,脸都笑僵了。”
      易洵是小妾所生,只比易夫人的亲子大几天,母亲身子本就弱,刚生下他就值宁王兵变,没撑到崇吾就去了。易夫人待易洵极好,吃穿用度上甚至比自己几个亲生儿子更上心些,也不舍得他随两个哥哥四处奔走,只让他在家好好读书。
      易瑾瑜道:“此事小弟正在想怎样和爹娘提起,三哥先别告诉爹娘好不好。”
      “不会不会,”易洵忙摆手,“三哥不会,你好好想怎么和爹娘说。”
      易瑾瑜又和易洵聊了几句。起身告辞回去看叶翎睡醒了没。
      叶翎根本没睡着,妙妙在他床边上吃着易二少送来的点心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不知道,那易三少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你们两个亲得热火朝天就差撕衣服,三少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的可好看了。”
      叶翎抱着被子十分不耐烦地用袖子搓了搓嘴。易瑾瑜喜欢咬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亲一口也能留个半天消不掉的牙印子让他怎么见人。
      易瑾瑜推门进来笑道:“妙妙你说什么呢?”
      妙妙吐了下舌头:“在说你易小公子,忍忍走两步进门再亲嘛。我家殿下脸皮薄。”
      叶翎一个枕头向她后脑勺砸过去:“出去玩去。”
      妙妙转身接住枕头塞进易瑾瑜怀里,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易瑾瑜坐在他身边伸手抚摸他嘴唇上的牙印:“疼不疼?”
      叶翎斜眼看他:“易大人让我咬一口如何?”
      易瑾瑜把脸凑过去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叶翎反倒生不起气来,僵了半天在他嘴角轻轻咬了一下,微微泛白的牙印很快消失了。
      易瑾瑜睁开眼睛,捧起叶翎的脸亲了一口,没敢再咬。他低声说:“你不喜欢的习惯我就改。昨寒,我好不好?”
      叶翎没被人这般撒过娇,一时无言以对,下意识地拍了拍易瑾瑜的头顶,像是哄小狗的动作。
      易瑾瑜噗嗤一声笑了,边笑边靠进了叶翎怀里,揽着他的腰不再动,倒真像只在撒娇的小狗。
      叶翎揉着他的毛暗想,不对,是只狐狸,哪有这么奸诈的狗。
      晚饭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易二少温声和叶翎闲聊,两人也能淡淡地聊两句。易二少是真的君子如风温润如玉,易瑾瑜那点装模作样的文雅多半是学的他。
      叶翎想到这里不由得瞟了易瑾瑜一眼,易瑾瑜回望着他温文浅笑,给他夹了一筷子醋鱼。
      易洵低着头不说话,坚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
      叶翎多吃了几口,觉得易家的厨子手艺还不错,也赞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晚上易瑾瑜见叶翎神情颇为高兴,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带叶翎离开崇吾。
      若是……若是他知道了自己是身世……
      易瑾瑜不敢再往下想:“昨寒,我们何日去中原?”
      叶翎随口道:“你不想在家多呆几日?”
      易瑾瑜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恋床不成?”
      叶翎道:“我听戏文里常说游子思乡,你离家多年,思乡也是常事。”
      戏文里说游子思乡……易瑾瑜看着叶翎长长的睫毛,他只能说戏文里,因为他并无故乡,亦无法思乡。住了十几年的京都只是他的牢房。
      “思乡……其实亦是思人,”易瑾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是故人不在,故乡便是心坟。”
      叶翎笑了:“你父母兄弟俱健在,怎么说这不吉利的话。”
      易瑾瑜只能笑:“大概我还没到回家养老的年纪,尚想带心中挚爱纵马江山游历天下。”
      叶翎别过头去,如玉的脸映着月光:“我还听戏文里说,共君携手游八方,天下无处不故乡。”
      易瑾瑜笑道:“是《紫衣传》里《枫桥》那一折。”
      叶翎道:“易大人倒是记得清楚,陪几个姑娘看过这出戏了?”
      易瑾瑜道:“真不是,有一年为父亲祝寿,二哥扮过萧玉怜,让我在台后替他念词。”
      叶翎失笑:“易大人那时定然年纪尚幼声若黄鹂。”
      “惭愧惭愧,那年微臣十岁,实在学不来双十年华女儿声,被宾客听出来好一阵笑。”易瑾瑜道,“那之后微臣去请教过一个专扮少女的伶官,殿下这时候若想听,微臣倒可以念两句。”
      叶翎后退两步坐在石桌上:“易大人请,就演枫桥那折。”
      易瑾瑜也不推诿,清了清嗓子开口便是女声:“三更月里鱼无影,谢郎何必藏那树后边。”
      叶翎乐不可支,便拿出纨绔弟子看戏时的架势:“唱的好,当赏。”
      易瑾瑜捏着喉结咳了两声:“让殿下见笑了。“
      叶翎抱臂坐在石桌上直笑:“易大人真是色艺双绝。”
      易瑾瑜轻咳了两声:“还要念吗?”
      “念啊,”叶翎幸灾乐祸地看着,“下一句是什么来着?我想起来了,是谢云的词了。谢某站这月中已半宿,无颜见我好玉怜。妹是女中豪杰金玉身,想我纨绔书生何德配得起。”念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这谢云也懦弱得可以,还要人一个姑娘家吼着才肯出来。”
      易瑾瑜道:“这出戏改的是前朝孟国清荷公主的事,周国为孟所灭,十二岁的皇子被俘至孟国为奴,后来被旧臣所救,立志读书入孟朝为官为国复仇,却在登科赏花宴上与清荷公主一见倾心。”
      叶翎忍不住问:“后来呢?”《紫衣传》他只看过《枫桥》一折,之前之后的事倒一直未曾上心。
      “戏里说正值有敌犯境,谢云请缨前去,萧玉怜在圣上面前跪求三日得上战场。二人并肩杀敌立下大功,圣上心喜便为两人赐婚,并封萧玉怜紫衣侯,有情人双宿双飞成就千古美名。”易瑾瑜看着他的眼睛,“还想听清荷公主的故事吗?”
      叶翎摇摇头:“我累了,回去睡觉。”
      前朝的故事里依然是有敌犯境,依然是书生请缨。那位周国的皇子却是去边关打开了国门,孟国破,周皇子成新朝功臣,兵临城下时在城墙上见到了一袭白衣的清荷公主。那战孟军全军覆没,城中仅剩妇孺,清荷公主从城墙上跃下以身殉国,被乱军马蹄踩得尸骨无存。
      周皇子抱清荷公主的遗物痛哭一夜,自刎身亡。葬于周朝旧陵,殉葬之物仅一支木钗,是他当日送清荷的定情信物。他带兵入宫之后这只簪子就躺在清荷公主的妆台上。
      那些圆满和欢喜……终究只在戏文中。
      易瑾瑜本想第二天去沙漠里和易坚夫妇说一声便带叶翎离开崇吾,在这里呆的越久他就越担心叶翎会发现什么东西,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