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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琴动心弦 ...

  •   易瑾瑜在长陵呆了半月,白天时不时去河堤上看看,大多数时候都在叶翎的小院里抚琴聊天,每天清晨催晟王殿下起床练剑。这几天对他的身体多半也什么用,可是易瑾瑜就是看不下去他这么懒洋洋地混日子。
      叶翎被他折磨得十分烦躁,那日易瑾瑜来向他告别时他亦是不耐烦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易瑾瑜无奈地笑笑,下楼在园中的乱石上坐下,抚他刚修改完的那首长陵秋。
      叶翎迷迷糊糊被琴声吵醒,堆着被子发了半天呆。
      那琴声并无哀意,像是淡淡地念着一首诗,吟着弹指即过的时光。
      叶翎心中像是也填满了这萧瑟秋意,披衣下楼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易瑾瑜的背影。
      南飞的雁也被这琴声留住,在山谷中徘徊不去,和着琴声长鸣。
      易瑾瑜一曲奏完,谷中的飞鸟竟纷纷落在了树枝间。
      叶翎轻轻鼓掌走过去:“易大人琴中似有不舍之意,本王可否自作多情一回?”
      易瑾瑜侧身回眸:“微臣还以为殿下又要故作不知。”
      叶翎走到他身后,俯身伸手抚上琴弦,忽然用力一拨,刺耳的琴声惊起满谷飞鸟,纷纷列队南去。
      叶翎道:“这些鸟儿若不走,等落了霜就要死在谷中了。”
      易瑾瑜起身将琴递给他:“这便是我在崇吾的旧物,还望昨寒别一生气就给摔了。”
      叶翎接过琴似笑非笑地问:“易大人舍不得了?”
      易瑾瑜叹道:“殿下总让我无言以对。”
      叶翎不再难为他:“你今日便走?”
      易瑾瑜道:“特来道别。”
      叶翎低低应了一声。
      最后一波黄叶也落了下来,光秃秃的树枝拥抱着灰蓝的天空。
      易瑾瑜接下披风围到了叶翎身上:“后会有期。”
      叶翎笑道:“后会有期。”
      易瑾瑜走了,妙妙笑嘻嘻地从树后面跳出来:“殿下别恼,奴婢就是听着琴声好听才凑过来,其他的什么也没看见。”
      叶翎没有恼,掏出那个香囊扔给妙妙:“那日在集市上买给你的。”自从易瑾瑜赖在这里不走之后妙妙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一直没机会给她。
      妙妙接住香囊看了一眼,噗嗤一声就笑了,小跑过来塞给叶翎:“这个我可不敢收。”
      叶翎挑眉:“不金贵,也没有毒。”
      妙妙笑着摇头:“殿下不知,这香囊上绣的花叫求一对,是男人买给心上人的,那女子若有意就会绣一只蝴蝶上去然后还给男人,算是定情信物。”
      叶翎拿过香囊看了看,确实香囊上空了一半的地方,绣只蝴蝶正好看。他心里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怔怔地看了半天自语道:“难不成他觉得我会女红?”
      妙妙逗他:“若是女子送给男子,那男子若是有意便买上一团红线并香囊还回去。意思便是让她拿这线绣上个喜字,等自己上门提亲。”
      叶翎一听乐了:“长陵儿女倒多风雅。”
      妙妙道:“长陵古来便是风雅之地,殿下若多出门走走,收到的香囊也能挂串风铃了。”
      叶翎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胡闹。”
      求一对是吧?绣花是吧?
      叶翎轻轻眯起眼。易瑾瑜,你如此美意本王又怎能不成全?

      易瑾瑜虽未带回叶翎,心情却出奇地愉快。等京中事定应当带叶翎去崇吾住些日子,舅母一生以泪洗面,也该吧儿子还给他了。嗯,等他把那个浑身带刺的人调教的再柔软些就带他回崇吾易家。
      易瑾瑜一回宫里就被一团金灿灿的东西扑了满怀,小皇帝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易瑾瑜,浣河河堤的缺口堵起来了吗?”
      易瑾瑜闻言忍不住笑着逗他:“陛下终于肯看一眼国事了?”
      小皇帝昂着脖子哼了一声:“还不是整天看你累得像狗。”
      易瑾瑜毕竟太年轻,根基也不甚稳定,不知多少人暗中想把他拽下来,于是他做任何事都要前三后四反复思量如履薄冰,半年来眼底都是倦意。小皇帝这话让他心中一片暖意,携着小皇帝的手来到案前:“这些奏折你都看过了吗?”
      小皇帝不耐烦地点头:“就是一帮吃饱了撑着的人在互相揭短,谁又偷养了哪个花魁谁又当了哪家钱庄的幕后老板,每天说说说也不嫌累。”
      易瑾瑜摇摇头坐下去看那乱七八糟堆了一桌子的奏折,向小皇帝招招手:“过来。”
      小皇帝乖乖到他身边坐下,易瑾瑜就指着奏折给他看:“曾御史参刘侍郎出入南院,你打算如何处理?”
      小皇帝一脸茫然:“他去就去啊这有什么好处理的。”
      “我朝有律三品以上官员不得出入烟花之地,虽然这条律令只是个摆设,但若从这里下手还是能给刘侍郎一个教训。”易瑾瑜问,“我听闻前几日陛下爬到宫墙上掏鸟蛋被侍卫看到,刘侍郎便上书让你注意仪表,可有此事?”
      小皇帝点头道:“刘老头烦死人了。”
      “曾御史这折子是试探,”易瑾瑜道,“试探陛下的心性,也是试探陛下对国师一党的态度。”
      小皇帝皱了半天眉:“这个曾老头……其实就是想看朕想不想弄死刘老头?”
      易瑾瑜欣慰地点头微笑:“雕虫小技果然难逃陛下慧眼。”
      小皇帝继续皱眉:“朕干嘛要弄死他?爬墙本来就是朕的错,刘老头虽然讨厌了些却也没有大错,弄死他谁给朕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繁琐事。”
      易瑾瑜心下十分欢喜,小皇帝虽然调皮,对于是非对错却看得十分端正,总不会轻易被当成了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刘侍郎与国师有同门之谊……”易瑾瑜迟疑了一下,刘侍郎与国师有同门之谊,都是宁王亲信,不知内情之人多半以为是小皇帝联合晟王杀了宁王以图亲政,自然要来试探皇上对宁王旧臣的态度。这话却不好和小皇帝说了。
      小皇帝仍在苦苦思索刘老头的事,随口道:“那曾老头是另一派?”
      “曾御史是个小人物。”易瑾瑜取了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园中写了一个“魏”字,“魏相出身清苦,机缘巧合才入朝为官。他为官之后推行了五年一期的科考,让清贫书生亦有报国之门。”
      小皇帝拍手:“我想起了,曾老头叫魏平老师。”
      易瑾瑜暗笑,这小东西对魏相还挺尊重,没有开口就叫人老头。他在魏字下写了个御字:“御史台中多半是魏相门生,宁王不喜言官多有打压,魏相也颇为憋闷,如今这般不过想看看陛下对御史台有何看法。”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累不累。”小皇帝拿过折子批了大大的“不准”两个字,批完后又开始皱眉,“朕无意打压御史台,但是这般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参就太惹人烦了。”
      易瑾瑜笑着摇摇头,开始看下一份折子,他边看边和小皇帝讲,越来越发现这小东西其实聪明得很,若不是这些年宁王纵容他不理国事,如今……易瑾瑜眼神晦暗不明,若是他对国事的兴趣比得上对捣乱的一半,宁王也不会容他安稳活到今天。
      不过小皇帝比他想象的聪明倒是好事,若是好好教教,明年也应该能抽身陪叶翎去崇吾呆些日子。
      他已经无法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但若是给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小东西,好像也没什么不痛快的。
      转眼就到了冬天。这年冬天格外冷,易瑾瑜思及长陵湿寒,派人送了一件雪狐裘过去,叶翎回了他一件五彩斑斓的孔雀披风并他当初骗叶翎买的那个香囊。易瑾瑜拆开香囊从里面捏出一团红线,不由得失笑。看来他是知道了。
      那这团红线能当成是回应吗?
      收到一团红线的易大人一连几天都满面春风格外好说话,小皇帝都挪揄他可是被哪家楼里的花魁扔了帕子。
      易瑾瑜笑笑不说话,却有风声传来说易大人常去红袖楼见一个叫盈盈的女子。
      “针从这边出。”盈盈把这他的手捏针,将针脚扯平,一个小小的喜字落在了帕上。
      易瑾瑜长出了一口气:“多谢盈盈姑娘。”
      “易大人不必言谢。”盈盈笑道,“不过是绣个字。”
      易瑾瑜道:“我一介粗人,盈盈姑娘教起来定然十分辛苦。”
      盈盈轻轻摇头,给易瑾瑜倒茶:“易大人既已学会,以后大概就不会来了吧。”
      易瑾瑜道:“这些时日麻烦姑娘了。”
      外面的大堂里歌舞停了一下,响起了幽幽的琴声。
      这调子……易瑾瑜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气,起身对盈盈道:“在下有一位朋友大概在外面,在下打个招呼。”
      盈盈识趣的没有跟着:“奴家等大人。”
      “姑娘歇息便可。”易瑾瑜放下一个锦盒,“告辞。”
      易瑾瑜出门走到大堂里,歌舞女子都退到了一旁,只有一个乐师在抚琴,两个女子托着琴谱。
      易瑾瑜问龟奴:“怎么奏了这么个曲子?”
      龟奴道:“方才有个公子扔下一盒珍珠让把歌舞停了,先奏他带来的这首曲子。
      易瑾瑜问:“那位公子在何处?”
      龟奴道:“在楼上梅阁。”
      易瑾瑜上楼打开梅阁的门,有人正倚着窗户斟酒喝,他大约喝了有一会儿了,眼角红的十分显眼。
      叶翎懒洋洋地看他一眼:“传说易大人常来找盈盈姑娘,本王还以为是谣传。”
      易瑾瑜到他对面坐下:“我向盈盈姑娘请教女红之事,等殿下来提亲。”
      叶翎笑了一声:“当真?”
      易瑾瑜认真道:“当真。”
      叶翎给他倒酒:“听完这首曲子。”
      易瑾瑜听得自己的曲子被那琴师弹得磕磕巴巴十分痛苦,不由得苦笑:“这就是殿下对微臣出入烟花之地的惩罚吗?”
      叶翎击掌,一个沉默寡言的黑汉子推门进来递上一张琴。很快外面的琴声停了。
      易瑾瑜笑着摇摇头,低头调弦。
      叶翎慢慢喝着酒,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易瑾瑜。
      易瑾瑜调好弦,十指拨动琴弦,幽幽琴声夹着长陵秋色的雨气水波一般荡开。
      叶翎眯着眼。
      易瑾瑜琴技……也算得上天下少有了吧。
      叶翎把玩这空酒杯暗想,这人还藏着多少没让人看见的好处?
      易瑾瑜一曲名动京都,好在无人只知是他,不然易大人在青楼抚琴的闲话就算他手段再狠也压不下了。
      给琴声的那张琴谱拿了回来,那琴师还记得上面署名的是留雁客。
      “留雁客?”易瑾瑜侧头看叶翎,“那殿下可愿为雁?”
      叶翎嗤之以鼻:“当一落霜就冻死的雁?”
      易瑾瑜眼神一暗,但看着他身上的狐裘又打趣道:“雁裹狐裘便不畏霜寒了。”
      叶翎懒洋洋地给自己倒酒:“易大人若肯剥皮给本王披着,那本王多留几日也无妨。”
      易瑾瑜走过去将他揽在怀里:“那微臣……就多谢殿下垂怜了。”

      易瑾瑜那首长陵秋不过几日就被填了词编了舞,叶翎一脸坏笑地拉他去红袖楼,就听那女儿婉转地唱着他十分熟悉的调子,他侧头皱眉去看叶翎。
      叶翎大笑着摆手:“这真不是我干的。”
      “莫离莫离君莫离,此别何日是归期……”
      易瑾瑜站在红袖楼的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在崇吾时写的那些曲子也常被狐朋狗友们填了词拿去给青楼的相好唱,但那时他是易家小公子,怎么胡闹也能被人说一句少年风流,如今他是权臣易大人,那种难言的尴尬就涌了上来。
      叶翎捏他的脸:“莫羞莫羞,好歹无人知是易大人。”

      易瑾瑜下午回宫检查小皇帝的功课,小皇帝一边看他翻书一边偷笑,那笑意实在太惹眼,易瑾瑜也看不下去,只能合上书问:“陛下有何事这般高兴?”
      “易大人肯深入百姓之中与民同乐,朕心甚慰。”
      易瑾瑜给过小皇帝一队自己的私兵让他统领,方便小东西想做点自己的事。想不到他竟把这队人用到打听自己糗事上了。
      易瑾瑜忽然想到一件事:“那首词……莫不是陛下亲笔?”他早该想到,那平仄不齐的韵脚和打油诗似的词句,哪个真书生敢拿出来丢人?
      小皇帝一脸孺子可教地点点头:“到此时才看出是朕的墨宝,当罚。”
      易瑾瑜倒转毛笔打了下他的脑袋:“胡闹。”却也真气不起来,这小孩子皮到了骨子里,改不成。不如换个方向想想……他愿意学文也是件好事,嗯,是好事。虽然现在写得狗屁不通但小孩子肯做就不错了。
      易瑾瑜把那首词默了一遍仔细看,竟觉得拙朴中也有别样的灵气。再抄一遍就觉得这词填的着实有些妙处。
      易瑾瑜哭笑不得地把纸扔了,觉得自己有点魔障,像是当爹的看着丑儿子非说眼睫毛还挺长。
      小皇帝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原稿翻出来:“朕赏你的,回去裱起来好好收藏。”
      易瑾瑜含笑收下:“微臣谢恩。”
      小皇帝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问:“易瑾瑜,我听说你这几天都和一个大美人厮混在一起,什么时候领过来让朕看看。”
      易瑾瑜一怔,这才想到叶翎来京城的事竟不曾上报朝廷。藩王无召入京视同谋反,叶翎虽不是藩王但是这般偷偷摸摸来京若被有心人查到,扣他个谋反的罪名也是轻而易举。
      那他还大摇大摆地和自己出入红袖楼……易瑾瑜一时无言,半晌才开口:“陛下也到了该选妃的年纪了。”
      小皇帝脸上一红:“不要!”
      易瑾瑜笑道:“微臣初来京时曾为陛下念过书,陛下可还记得?”
      小皇帝脸上腾腾冒着热气:“那时候朕是胡闹了些,也值得你说到现在。”
      易瑾瑜调笑道:“那时陛下落落大方面不改色,怎么如今倒害羞了?”
      小皇帝今年十四岁,刚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对云雨之事总觉得有些羞于启齿,偏偏易瑾瑜还喜欢拿这事撩拨他,撩拨的少年人满脸通红夜里做梦都是书里的淫词浪语,半夜里爬起来开窗户吹风。
      易瑾瑜看他脸红得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小皇帝像被咬了一样飞快地跑到外面,用力搓着脸来缓解易瑾瑜指尖微凉的触感。
      “易瑾瑜王八蛋,”小皇帝狠狠拉着自己的脸颊往两边撕,“易瑾瑜是王八蛋。”
      易瑾瑜坐在那里看奏折,头也不回地对他说:“冷静了就进来批奏折,陛下也到年纪了,不必这般害羞。”
      小皇帝气嘟嘟地在外面踹树,今年刚种的小树苗被他踹得摇摇晃晃十分可怜。
      易瑾瑜摇摇头,将几件不大不小的的事情放到一边等小皇帝来看。
      小皇帝在外面冷静够了,乖乖回来批奏折,边批边低声和易瑾瑜商量,他干正经事儿的时候易瑾瑜倒也不撩拨他。两个人安心批完奏折,小皇帝已经累得两眼冒星星,往桌上一趴就要睡觉。
      易瑾瑜揉乱他的发冠,笑道:“累了?”
      小皇帝不满地抱怨:“易瑾瑜,这皇帝你当好不好。”
      易瑾瑜手中一僵,还是揉了揉小孩儿的头顶:“说什么傻话。”
      小皇帝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当个王爷就很好啊,拿着大把银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易瑾瑜张了张嘴,半晌才轻声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个王爷在盯着你的座位。”
      小皇帝趴着不说话,发出轻轻的鼾声。
      易瑾瑜摇摇头,把小皇帝抱起来送他回寝宫。
      小东西大概是真的累狠了,被他放到床上也没醒过来,还流了点口水。
      易瑾瑜在他嘴角刮了一下,看着枕头下露出了书角,好奇地抽出来。封皮的深蓝色的,没有题字。易瑾瑜翻开一看顿时没忍住笑出声来。难怪这小孩儿一逗就炸,整天晚上偷偷看这个呢。
      这书大概没点门路还寻不来,图画并非印本而是手画的,书页有些泛黄,应该是谁送给皇上的。
      能给小皇帝送这些东西的人……想来也不多。
      易瑾瑜笑笑把图册塞回枕头下,嘱咐宫女好好照顾皇帝,披上大麾出宫去找叶翎。
      叶翎租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住,十分低调像是要谋反的样子。
      易瑾瑜推门进去,上次见到的那个黑汉子蹲在院里一脸严肃地喂鸡,见他进来也不做声,默默地换了个地方蹲,给易瑾瑜让开往屋里走的路。
      叶翎在屋里看书,烛光暖暖的落在脸上让他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易瑾瑜推门进去带进一阵冷风,叶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穿我送你的衣服?”
      易瑾瑜想起那件五彩斑斓的羽衣,笑道:“殿下若是喜欢看,微臣这就回家穿去。”
      “易大人不是常住宫中吗?”叶翎扔了书去提酒壶。
      易瑾瑜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还是风莲酒。”
      叶翎慢悠悠道:“喝多了也觉得味道不错,就习惯随身带着些。”
      易瑾瑜解了披风搬凳子坐到他身边,抬起叶翎的腿放到自己双腿上:“我听说你腿上中箭之后带兵涉水七十里夜袭善王营,这才留下了病根。”
      叶翎大大方方地伸着腿:“战争之后许多士兵都留下些痼疾,我这腿算不上大伤,走路都看不出瘸来。”
      易瑾瑜揉着他腿上穴位:“若我说我看得出来,你会不会杀我灭口?”
      叶翎眯着眼一脚踹在他小腹上,却没有用力,穿着薄靴的脚不轻不重地碾着。
      易瑾瑜倒吸一口气:“殿下留情。”
      叶翎停下来:“易大人求饶了?”
      易瑾瑜握住他的小腿,抬头时眼睛黑得吓人:“殿下若再这般……微臣就要冒犯了。”
      叶翎纵身轻跃跨坐在了易瑾瑜腿上,眼尾是危险的艳丽:“你敢动一下试试。”
      易瑾瑜忍无可忍地狠狠抱起他几步冲到床前把人按在身下,三两下撕开了他身上的狐裘。
      叶翎狐裘下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白衣,柔韧修长的身体蛇一样扭动着。
      易瑾瑜眼里都充了血,撕下那张名门公子的温雅皮,体内仍是叶家暴戾凶残的血。
      叶翎用手臂掩住眼睛,被易瑾瑜掰开将他双手固定在头顶。

      。
      云雨事了,易瑾瑜为他揉腿。
      叶翎双目失神,感觉全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新按了一遍,哪里都不说自己的。
      易瑾瑜将他的伤腿揉到发热,俯身在他膝上轻吻了一下,喃喃道:“叶翎,你让我失控了。”
      叶翎迷茫地看着头顶的纱帐,这算是……我赢了?
      易瑾瑜给他盖好被子,在那被自己亲肿的红唇上一下一下没完没了地啄着。
      叶翎没有推开他,伸出舌头一勾加深了这个吻,吻着吻着空气又烧了起来。易瑾瑜退开轻轻喘了口气:“好好休息,明天见。”
      叶翎懒洋洋地看着他:“吃干抹净就走人,易大人当真薄情。”
      易瑾瑜脚步一顿,回头坐在他床沿:“好,我看着你睡。”
      “当真薄情啊……”叶翎撑着身体坐起来,一手扯住易瑾瑜落在肩上的发丝,将一缕柔滑的青丝缠在手指上,“易瑾瑜,本王这时没法让你失控了是吗?”
      易瑾瑜握住他的手:“殿下少时溺水伤了身子,微臣实在不敢再多加索求。”
      叶翎低低地笑起来,松开了他的头发:“饶你一回。”
      易瑾瑜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殿下素有洁癖,微臣离开是怕殿下睡不自在。”
      叶翎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在他身边沉沉睡去,睡前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混蛋眼光倒是毒,怎么看出我有洁癖的……
      叶翎并非有洁癖,而是不愿与人亲近,旁人碰过的餐具衣物一概不用。易瑾瑜曾故意用他喝酒的酒壶,果然见叶翎微微皱了下眉把酒壶放下了,倒不是厌恶而是十分为难的神情。
      易瑾瑜猜他大概是独居惯了才会如此。但这只漂亮鸟儿的脾气太大,要顺着毛撸才能乖乖听话。
      易瑾瑜侧头看向身边人的睡颜,按捺住吻上去的冲动,闭上眼睛睡觉。易大人是个事事有分寸的人,慢慢来,总有一天会让这只漂亮又危险的鸟儿自己飞进笼子里不愿出来。
      那夜之后叶翎就不见了人影,易瑾瑜派人多方打探才知道他竟回了长陵郡,笑着写书信去指责晟王殿下始乱终弃之事。
      叶翎很快回信说京都无好景他思念长陵风雅。
      易瑾瑜读信后冒雪寻访了京都附近几处名山,在浮山深处寻得奇异花海,幽香若兰。他在此处独居了数日,谱曲寄往长陵。
      十日后叶翎寄回他修改抄录的琴谱一份,题字《蘼芜》,署名依旧是留雁客。
      附信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易大人如此风采也当与民同乐。
      易瑾瑜阅信乐不可支,当晚登上红袖楼在楼上梅阁抚了一曲《蘼芜》,临行前将琴谱的抄本赠与了一位琴师。
      一个月后长陵郡送来了一位舞姬,且舞且歌了一曲《蘼芜》。
      曲罢舞姬递上一块丝帕,帕上书:“纵远亦知君盛名。”
      易瑾瑜失笑,这是说曲子已经传到长陵去了?
      收好帕子易瑾瑜当夜又谱得一曲,托舞姬带回了长陵,这回叶翎迟迟未曾回信,过了一月才将曲谱寄回。这次一音未改,认认真真地了一遍,题字《何夜起相思》。
      当日桃花树下,他为靠近宁王枕边人随口一句知音,却未曾想过今日真成了这般知音。
      易瑾瑜又去了红袖楼。
      如今京城附近皆知红袖楼中常有大琴师亲临,楼中歌舞一停便有人匆忙令小厮唤自己一帮好友来。易瑾瑜调弦未了,楼中已经坐满了伸长脖子等候的人。
      琴声幽幽拢下一片夜色,八荒六合顿时空旷了起来,天地间只剩一人独坐,拨弄着旧弦。
      何夜起相思……何夜不相思?
      昨寒,易瑾瑜……何夜不相思。
      收尾的调子像声叹息。易瑾瑜怔怔地看着手中断弦,耳边的掌声都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许久之后他才起身离开,梅阁的桌上扔着断弦之琴和曲谱。
      一月后,参加完春祭的易瑾瑜匆忙交代好亲信又唠唠叨叨嘱咐小皇帝行事分寸哪些人可以教训哪些人不能杀,吓得小皇帝以为他不回来了,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就要往下掉眼泪。
      易瑾瑜忙安慰道自己要去处理一点家事长则一年有余短则半年不到还会回来。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瞪他:“你就是要和美人远走高飞不管我了!朕又不是不让你娶用得着私奔吗?”
      易瑾瑜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玩笑道:“我带美人去崇吾见见父母再请陛下赐婚可好?”
      小皇帝怔怔地看着他,摸不准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鼻子一抽一抽的那哭劲还没缓过去。想想有些勉强地点点头:“给我写信。”
      易瑾瑜道:“一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琴动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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