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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考到最后一关,不想考官李荫要收“进场银”,卫流光说:“我就是比那个什么石,石什么来着的,比那个人还要富,也不给你半个钱!”他是想说“石崇”,难得卖弄一回,竟成如此。
      及到最后考试的花名录公布,卫流光榜上无名。他在考试当天去了“惜花居”喝闷酒,心里有事,喝了半醉,撒起疯来,向店家讨了纸笔,不给便要打人,店家没心思与醉汉计较,便给了他,不料这个人竟一路走到叶惜花画的那幅“紫牡丹”前,在画上写了“我不服”三个大字!店家一看他砸了自己招牌,实在愤怒,揪住卫流光就要发作。
      事有凑巧,叶惜花和几个同僚正好到附近写生作画,顺便来此旧地把酒畅谈,不料被这醉汉扫了兴致,叶惜花按下嗔怒,买了一盏醒酒汤与卫流光,卫流光是个直性子,一下把汤泼在地上,眼望青天叫嚷道:“当官的没有好东西!”画苑的几个人大怒,叶惜花笑道:“他若没有不平的事,断不如此。”他将手扶在卫流光肩上,那卫流光一身酒气,他也不管。“兄弟,你是条汉子就该找相干的人去,在这里闹,可不好啊。”
      “听说过吃饭交钱的,没听说过进考场还要交银子!我,我哥也是当官的,可我不走他的门子,我就不走,我就不信靠我自己,我就考不着功名!”
      叶惜花向店家道了歉,三两笔把“我不服”画成了山石,又饶了不少好话。卫流光原并没有完全醉,见他萍水相逢就肯这样,也怔住了。
      他自觉理亏,自己要将银子赔给那店家,叶惜花道:“不用,这画本是我画的。不过在别处,你可没那么幸运了。”卫流光以为当文士没什么好的,见了那幅紫牡丹和眼前这个人,他是真服了。
      他向叶惜花讲了一切,叶惜花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亲自送卫流光去了考场,还是将那银子交给李荫。但此事后来被叶大人闻知,叶孤鹤参了李荫一本,书君帝准奏,李荫也没落到什么好。
      说到那程将军,与惜花更是有缘,程将军原是何忠义的部下,按腾龙旧制,将士不经皇帝获准,一律不准换防,离岗。书君帝早年征伏虎国时,严格执行此法,将士换防秩序井然,但后来耽于逸乐,把这事忘在脑后,程得胜老母病重,他偷偷回家看望,被发现了,何忠义护佑不得,将要问斩前的一日,忠义与惜花喝闷酒,对惜花说了此事。惜花苦谏书君帝,才改为鞭打三十,这还不算,惜花因此被罚俸三年,他非但不认为自己有错,还入军营把驸马府的资财散与众兵士,作他们的信使,替他们传递家书。由此军心不散。而惜花又被好事者参奏一本,从此书君帝对他更加疑心、冷淡。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是为这些腾龙的柱石写些小传。一场胜负难料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兆凌与何忠义卫流光程得胜三位将军领军三十万,带攻城器械并随军一应补给,不避寒冬,往雪戟境内进兵。
      雪戟国主听得探马回报,心中一舒。命心腹卫士往雪戟城外,向隐藏在幻衣国境内的乃知龙、乃知玉兄妹报信,让他们提兵回国,帮助腾龙皇帝攻打雪戟国都城。
      那桑日国主布仁把持朝政,哪里会让雪戟国主染指?但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雪戟国主有位嫔妃,早年是商人之女,其父与桑日人多有接触,故她也通晓桑日话。那日布仁又让雪戟国主坐朝摆样子,雪戟国主玩个心眼,让那妃子扮作侍从在侧,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岂料布仁早有防备,从国中调了雪戟国叛将伏天,那伏天与惜花一样,也是仙道中人。伏天自投靠布仁以来,布仁对他极尽笼络之能事。故而伏天甘愿为贼人所用,用灵力护住雪戟城,且他的灵力永不断绝。
      雪戟城因此只有桑日人可以随意出入,其他人均只能坐困城中,粮市由桑日人从雪戟国别的城中调来。其余也一样。
      桑日人趁机勒索,粮价、水价等一应供给,本是人所共需,如今却涨成天价,百姓苦不堪言,但又没奈何。城中缺粮,百姓多以打猎为生,但城内山中的野味能支应几时?多有为争食斗殴而死者。饿者无食,病者无衣。哭声震天,饿殍满地,雪戟城成了人间地狱。
      那雪戟国主的卫士未出城门,便被灵力所伤,死在城下。布仁大怒,对雪戟国主道:“我保了你底天下,你不图报,反而派兵害我。嘶啦啦,巴嘎!”雪戟国主战栗不能言,布仁一巴掌扇在国主脸上,国主哭道:“你强占我国都城,辱我至此,我与你拼了!”手拿玉玺便要与布仁拼命,被布仁轻轻一推,头撞在龙案角上,伤脑而亡。
      可叹国中文武,有的为了衣食,有的为了活命,手中没有一兵一卒,谁敢对抗布仁!布仁自封为雪戟国主兼桑日大皇帝,命其表弟玄仁率桑日大兵入幻衣国境,搜拿乃付喇之子女:乃知龙乃知玉和其手下12万精兵。
      幻衣国主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坚决不肯交出二人。桑日人在幻衣国境内与幻衣兵马交锋,幻衣国主趁势偷袭桑日国本土,玄仁告急。布仁急派30万大军回国助战。此时,雪戟城中,还有50万桑日兵。
      兆凌等人领人马逼近雪戟城,却犯了难。因雪戟国中有三条道可通雪戟城,一曰:霜刀山,一曰:桃花渡,一曰:千藤谷。这三条道路,桃花渡乃是水路,腾龙军远道而来,未带舟船。
      霜刀山虽是山路,但仍算平坦,只有千藤谷最为崎岖陡峭,加之是冬日,实在难以翻越。
      腾龙军在岔路口下寨。
      李荏苒道:“以下官之见,我军只能过霜刀山而行。因如今大雪漫天,冬日用兵乃兵家之大忌,若攀谷而过,山岩结冰,难于上青天。若选水路,一则河面冰封,二则我军既缺舟船,冬日山中也没有可伐来做船的树木。”何忠义道:“臣也同意李大人的说法。”“我只知杀敌,别的事你们说了算。”“程将军,你说呢?”“我以为李大人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走山路稳妥些。”
      “朕以为不然,若论这三处,敌军要设防,以哪一处为先?”
      “这——莫非敌人会在山上等着我们?”“敌人才不会那么傻呢,山上比山下更冷,若翻山击敌,粮草运送不上,敌人在山下包围,堵住去路,我军该怎么办?”“这——”“水路上敌人未必不设防,且走水路于我军不利,就只剩下攀谷而过一法可行!”
      “潇王已将六十万石粮食随军运来,足够我军所用,但攀谷而过,粮草如何随行?”“朕意,粮草不必随行。令将士随身携带干粮,三日足矣。这是楚霸王昔日破釜沉舟之法,是姐夫教我学《史记》时,我看了一眼,此理极明。”
      何忠义问:“万一贼人在谷上设伏,怎么办?”李荏苒道:“这倒不会,你们看,此谷两面峭壁,谷峰上最多只能容纳二十人。”卫流光叫道:“若他们在上面使绊子,一个人就可以毁我大军!”“若我等不用绳索呢?”“不用绳索如何攀岩?”
      “用藤条。此谷中遍地都是藤条,有一种藤条冬日韧性不衰。此藤极为罕见,但在此谷中极多,我昔日曾见画苑的前辈在跋文中提过。我军可用藤条相缠编织,看似就地取材,实则与封顶的藤条不是一脉,这样就算贼人将封顶藤条全部斩断,我军还是可以照样前行。”
      “这样是好,可是粮草呢?总不能让我军过谷之后,还是没吃的吧?”“粮草可分兵去运,命运粮官督粮绕过桃花渡,取小路与我军会合。为防敌人抢粮,可派10万人马护送。另外,要在谷下留有一月之粮,以便等待上谷的军士食用。”“可命人即刻上谷,采集藤条,为大军来日上谷做准备。”
      “臣有一计,可增胜算。臣家乡的渔家女脚上穿有一种木屐,这样就是路再滑也不会摔跤。臣看军中做饭生火用的木料多有剩余,不如仿制此物,缩小尺寸加以改装,绑在军士手上,再命军士穿着,攀岩时便可防滑。”
      兆凌应道:“好,忠义,这事,你找人办。”
      果不出兆凌意料,布仁听说腾龙军要入雪戟城,大笑道:“腾龙新皇不会用兵,冬天用兵,亘古奇谈。我军只在霜刀山周围设伏,看他大军困死山上,我好引兵进腾龙当皇帝去了!”他大军在霜刀山等了三月,未见一兵一卒,只得带了桑日兵,退回雪戟城固守不战。腾龙大军行进三百里,抵达雪戟城下。但雪戟城有灵力罩着,兆凌遣卫流光出战,大军近前三丈以内,前排将士即心脉尽断而亡。卫流光仗着平素身体强健,无甚大碍,但也心疼了好几日。
      布仁龟缩城内,靠桑日粮官运粮得以度日。时时派军队骚扰腾龙军,腾龙军被迫兵退十里,在平原上扎营。两军相持数月。冬去春来,春去夏至。
      一日,兆凌与众将计议道:“我军远来,再拖下去,何时能一战,何时能救我姐夫呢?其实有一件事,我已想了很久了。”
      李荏苒接道:“皇上,您可是想到了粮草么?”“正是,前者过谷,我们费了许多军粮。我们的军粮靠的是本国运送,可桑日人的粮食是怎么来的?”
      卫流光不假思索:“当然是桑日人从雪戟国其他城池里调来的了!”
      “桑日人可以进城,而我们进不了城,这是什么缘故呢?”“我们的探哨从邻近雪戟城的百姓那里得知,是因为雪戟国中有一位异士,现在布仁身边任职,他能分辨进城的每一个人,只有桑日人才能进城,其他人进不来,也出不去。”
      “那他们的粮食是从什么人手里调来的呢?”“这个,我的手下问过雪戟城旁边的附子城中的百姓,他们说自打布仁进了雪戟国,每一城的守将都换成了桑日人,粮食由各城守将负责,到各城的农户或老百姓手中,或者抢或者低价采买。”
      “这么说,粮食是从雪戟人手中获得的?”“正是。”“那如果,我们从农户那里以高价把所有的粮食都收购来呢?”
      李荏苒说:“这倒也不是不行,因为现在闹兵灾,雪戟国剩下的良田也没几块,这些天,臣都查清楚了,若良田离雪戟城太远,运粮耗时太久,桑日人贪图安逸,必不采纳;而距离合适的,不过三座城池,这些日子以来歉收,良田不过数十亩,臣的手下也曾跟那些人商议过。”“李兄弟,结果如何?”“那些农户说,不要我们一个钱,愿将多余粮食全部支援大军,只要腾龙军能帮他们复国,他们愿意和桑日人对抗到底。”
      “那好,李兄弟,你带人到各城老百姓处散播消息,写成中华话,这样雪戟百姓能看明白,一般的桑日人却不懂。就说让他们把粮食全都卖给我们,一粒米也不要留给桑日人。对于先交粮食的百姓,一定要给予重金,好言抚慰,以宽民心。”
      “是!”“此计好是好,可是——”“忠义,你是担心雪戟城里的百姓吧?这你不用担心,朕亲自送粮进去。”“可是,圣上也进不去啊。”“不瞒你们,前几日,我心急,自己去了雪戟城下,结果,感觉没什么不好的啊。”“什么?圣上什么时候去的?”“自然是你们入梦的时候了。你们放心,至于我为什么能进去,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姐夫常用灵力为我治病的缘故吧。还有,忠义,小师傅,我的马术,现在可以甩掉六个卫士了!”“啊,这——这,这万一出了什么事,那臣等——”
      “别臣啊臣的,回腾龙我就退位,免得你们都与我生分了。”“这——”
      “李兄弟,你是我姐夫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忠义,你既是我姐夫的朋友又是我的小师父;流光,程将军,你们是我姐夫的好友对吧,那也就是我的了,对不对?”
      “这——哎,皇上是性情中人,是我卫流光的兄弟!”“你们呢?”
      “臣等拜服,愿做圣上生死兄弟。”
      “只要大家齐心救回我姐姐姐夫,我把江山视作等闲,这不过是称兄道弟的本钱而已嘛。”
      兆凌命李荏苒督造桑日运粮车,一车接连十个车厢,木材木工皆是别的城池的雪戟国百姓提供。
      又派人乘桑日运粮兵独出时,暗杀一人,兆凌亲自换穿其军服,过关时桑日兵认为是自己人,只查最前的一斗,兆凌以征粮为名,进入百姓家,逐户分粮,并在最后一斗粮中埋有数把军械,分与众人。密嘱百姓藏于地窖隐秘处。百姓遂不缺粮。
      百姓不缺粮,布仁却早已缺粮。派人到百姓家去抢,百姓反抗,久之,百姓自挖地道藏粮以应对桑日人。布仁抢粮不成,只得派运粮马队到较远的城池征粮,马队出城,即被腾龙大军杀败。一人一马不留,人入土,马归队。
      布仁大惊,忙自幻衣国战场上召回玄仁,商量对策。玄仁道:“表兄勿怕,我从本国带来一件宝贝,一直放在身上。我已探知腾龙新皇的来意,只要如此如此,不必酬粮,不出20日,可以大胜!”
      当下玄仁对其表哥布仁献计,说自己从国中带来一件宝贝。到底是什么,暂且不提。只是玄仁接着又对布仁说了一番道理,布仁叹服。
      那玄仁说道:“小弟得知,那日我军虽大获全胜,也依我国祖制,取了俘虏衣物,震慑敌胆。但是终究还是走脱一人。小弟去幻衣国之前,也曾询问过伏天将军,他说那个人之所以走脱,是因他也是仙道中人。且此人与腾龙新皇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说,有生死之情。”
      “那又怎样?”“如果此言属实,腾龙休矣,我军必胜。我已命伏天将军做好准备,只要——”“好,来日依计而行!”正是:安排金钩钓鳌鱼,放下玉笼等彩凤。
      且说腾龙军等候日久,每见布仁的征粮军出动,但是等不到布仁亲率大军出城,卫流光焦躁起来,数次攻城,结果白白折了人马不说,自己心疾更甚。那兆凌非但不加劝阻,反而每战必到,在侧观战,自己也常被被箭镞所伤。李荏苒与何忠义苦劝,两人就是不听。
      忽一日,探哨远远望见白色伞盖,桑日人皇家用白,知道布仁亲自引兵,外出筹粮了!兆凌大喜过望,令手下两路人马火速追击,参军李荏苒随军听用。
      这一仗是:战马频嘶,两下里追风逐电;马鞭,轻挥间,江山无限。景致偷换,流年暗转,将士,将性命视作等闲。过的那草长莺飞处、小桥流水前,过的那铮铮旧时三军寨,过的那当年跃马英雄涧,眼前是人间佳境真洞天,满山上种的是,玉版牡丹。
      玄仁道:“勒住战马!腾龙皇帝,你枉自貌若潘安,实则是无义小人!”
      李荏苒一听贼将说出这话,忙劝兆凌道:“皇上,阵前激将,乃雕虫小技,不必在意。”
      “李兄弟,我怎么会在意!”兆凌微笑道:“无耻无信,谁也比不得贵国,当初你国弱小,是我国传你以礼仪教化之术,安居乐业之法。如今,你不思报这天高地厚之恩,反而兴兵侵夺我邻国,掳走我宗室,致令我百姓无端遭受兵灾,社稷不幸,宗庙崩坏。这就是你国仁义报恩之道么!不仁不义的恶贼!欺我中华一脉诸国无人吗?”
      “哈哈,任你巧舌如簧,须知两国交兵,乃是公事,若报救命之恩、生身之德,乃是人立身之本!我玄仁游学腾龙数十年,虽为桑日效命,但也知敬爱他国的英雄;可笑你仪表堂堂,一旦即位称帝,便已忘本!”
      “这话怎么说?”
      “父亲遗骸,不是你收,忠义大臣,尸留异乡,你连眼泪也不掉一滴啊。似此岂非无耻无义小人!”
      “你说什么!”
      “你且看来,这是你父龙袍!这件便是那大臣白袍在此!”布仁趁势将两件衣服掷于两军阵前,兆凌看了,方寸大乱。何忠义一见叶惜花的白袍,也吃了一惊,急忙挺枪直取布仁,玄仁接住,苦苦鏖战。这时布仁又讲出一番话来,只教:胜败兵机顷刻变,输赢转换一瞬间。
      那布仁让通译传话道:“腾龙皇帝,你且看看,你国有仙士,可你国主庸臣暗,害这位绝世美男子,散了八百年仙道,幸而我国有爱士之心;不忍使贤士暴尸荒野,你看,这山上种满玉版牡丹,是雪戟第一圣地。那位贤臣的尸身,现在山顶牡丹花下玉棺中,你且引兵上山去,将这美男子收敛了,命人运回腾龙好好安葬。他身旁涧中,那放异光的,便是那人身上原丹灵石,一并与你。今日暂免厮杀,来日再决雌雄,尊意如何?”
      兆凌听得布仁这样说,心神大乱。他看看周围,见卫流光正用流星锤与玄仁交战,何忠义和程得胜也在乱军之中酣战。
      只有李荏苒跨马在侧。兆凌对李荏苒道:“李兄弟,我自己上山去,若真找得到姐夫,定然带他回来;若找不到,或是带不回来,我便与他同葬于此。”
      “这——下官做不了主,我怎能让御驾亲自上去!”“你记住,山上是险地,一兵一卒不许随我上山!否则,我定斩了你以谢三军!”“皇上乱命,臣不敢遵从!”“李大人,你口口声声尊朕为帝,如何不从圣命!”兆凌将自己内穿的白袍撕了一块,以血书写道:“潇王即位。”打马就往山上去。兆凌不顾劝阻,一人抛开大军,独自上山。
      到了玉版山上,只见满山植满白牡丹,白花绿叶,幽香扑鼻。果然有玉棺置于花丛之间。兆凌催动坐骑,狂奔一阵,践坏牡丹无数株。兆凌先前尚存侥幸,到了玉棺前面。不由潸然泪下。当年情景一幕幕涌上心来。
      “姐夫,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也要这样对你!姐夫,今日让凌儿带你回去。你不该在这儿。来,凌儿带你回去。”山上正值花开之际,一片青翠,映衬白花,惜花郎在玉棺中安详如睡,依旧是昔日那绝俊美的容颜。一袭绛紫色的官服,玉带紧束他的细瘦腰肢。
      兆凌将他轻轻扶起,正要背他下山,哪里背得动!惜花的身躯比常人沉重得多,兆凌犹如泰山压顶,但他死命撑着自己,背着惜花走了几步,想把他放在马上。可是世上只有惜花那匹马,因受了仙气才能载得住他,凡马哪里使得!可怜这匹坐骑,竟活活累死。
      兆凌只好自己背起惜花,往前一步步挪。“姐夫,我豁出命去,一定要带你回去。”走了多时,看看面前,哪里还有路在。只见此山中间,裂开一道深沟,沟中涧水清澈,叮咚作响。中间隐隐闪出淡蓝色的光,那光渐渐明显,烈烈的灼人眼目。兆凌想起布仁说的原丹石的话,便没有细想,用游龙丝,勾上那块美丽的石头来。
      那灵石在掌中,兆凌的眼泪又收不住了:“姐夫,我知道,兆凌从小就是不祥之人啊。你就不该对我那么好,你看看,如今你也只留下这样一块顽石,是我害了你啊!”
      那块灵石是透明的幽蓝色,鸽子蛋大小。中间是犹如萤火虫的光一样的金黄色,金黄色旁边还隐约能看见石内有晶莹的水珠,奇就奇在这儿,这石头是自水中捞出的,石上有水并不稀奇,可是诸位,彩石里面生出水珠、荧光,恐怕大家是见所未见吧。那石头上滴了兆凌的泪水,竟化入他掌中去了。
      兆凌背着惜花,刚要下山,只听一旁花影里,闪出一个敌将来。前番攻打雪戟城,兆凌认得他是伏天。
      那伏天笑道:“如此感情用事,你当的什么大国皇帝!让贤了吧!不过,你还算聪明,没带大军一块儿送死!”“你想怎样?”“不想怎样,告诉你,你背在身上的不过是一堆枯叶而已,我修炼多年,枯叶也可以沉重如山呐。”
      “那我姐夫何在?”
      “实话告诉你,他早被国主用灵符收服了,魂飞魄散,永难还阳,你死了这条心。”“你!”
      “陛下,你还是不要动怒使性子的好!中了我国珍琇石之毒,没有解药,可是活不过半年!你不如早降的好啊!”“你要我泱泱大国向你屈膝,休想!山下尚有我大军在,我一死又如何!我腾龙世世代代,总有一天灭了你!”
      “哈,死到临头,安敢如此!”“慢!你说的也是中华话,为何助此恶贼?”“士为知己者死!看我手段!”
      “有我在,哪容你放肆!着家伙!”兆凌来不及反应,只见流星锤早就打在伏天头上,伏天纹丝不动。卫流光像拈起一片树叶一样,把兆凌放到他的马上,让兆凌靠前坐了,自己贴着坐在他身后。“皇上,你怎么独自犯险呢?我看在你是惜花郎的小舅子,而且你讲义气,要不我也不上来救你!”
      “谁要你救我的?李荏苒还是抗旨了?”“才没呢。你说一兵一卒不许随驾上山对吧?”“对啊。”“可我是将军啊。”
      “谁也救不了你!看刀!”“事到如今,赌一回吧。流光,且打他右手手腕!”“好!”卫流光用力打伏天的右手腕,却打在左手。伏天一惊,但仍然无妨。“打右手!”“好!你看着!”卫流光一锤下去,伏天一条右手臂应声而断,伏天连哼都没哼一声,扑地化为白骨,旋即作青烟飘散了。
      伏天身死,灵力散尽,雪戟城的军民像潮水一般涌出,在玉版山上向下看,就像一群蚂蚁回巢一般。民众往玉版山方向涌来,那是因为这里有桑日军的一个大粮仓。
      民众见腾龙军与桑日人交战,纷纷冲入桑日军中,用本来准备跟桑日人搏斗用的军械、锄头等等,向桑日人进攻。桑日军阵顿时大乱!布仁死于乱军之中。
      等到卫流光保着兆凌准备下山时,天已暗透,繁星点点把苍穹映照成一种深邃的墨蓝色。月光皎洁,牡丹依旧芬芳。兆凌坐在流光的马上,心疼如绞!他不知怎么的,不但相信伏天的话,还认为姐夫遭此大难,是自己一向“不祥”的缘故。
      卫流光道:“无妨的,惜花郎吉人天相,他们根本伤不了。圣上,你怎么知道伏天罩门所在?”
      “姐夫告诉我的,他每次都是右手腕有异状,却还要——还要救我,我问他难受么?他总是推说无妨。后来干脆告诉我,这就是他的罩门儿。姐夫啊,他把命都交给我了,我却——我却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了啊!”兆凌勉强止了泪,只觉得浑身脏腑,没有一处不是钻心的疼!他连马都坐不稳了,卫流光在他身后拼命护住,才让他稳坐在马上。
      “把我放下,你自己找大军去!”
      “我可不是佩服你,我佩服惜花郎,他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我不跟你开玩笑,我支持不住了,万一敌人杀上来,咱们都是个死!”
      “皇上,臣是来保驾的!虽然您连个年号都没有定,可我是真佩服您,行了吧。我是个粗人,念了十年书,可还是个粗人。我粗到骨子里了,你要跟我卫流光做兄弟,也要当粗人才好!”
      “好,我愿意做粗人,只是——姐夫的仇不报,我纵死也难瞑目!”两人才下到半山腰,只隐隐听见下面玄仁的通译向上喊话:“想得解药,速献玉玺!”“流光,打起白旗!”“皇上,我没听错吧?”“你没听错,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于人!快,扬起白旗!”
      “我没带什么白旗。”“用这袍子!快!”卫流光将信将疑,果真用锤挑起那块白布。说话间兆凌已到山下,腾龙诸将惊异不已。“我军大胜贼人,何故献降!”“将军,请赐解药与朕。朕当双手奉送玉玺。”
      “好,你让那位将军下马!”“自然。卫流光,你下去。朕当亲自到阵前献降!”“这——”“下去!”“哈哈,果然自古艰难唯一死啊,腾龙国人毕竟也是凡夫俗子啊。”
      “将军说的是,所谓鸟惜其羽,人惜其命,此乃古之常——”兆凌一语未竟,游龙镯犹如银蛇吐信,刹那间缠住玄仁的脖颈,只是气力不支,难以击打。“来人!速速助我破敌!”
      “你——你敢杀我?你若杀了我,桑日便没有人知道解药制法,你也活不过半年!”
      “快来人!快!”没有一位将军上前,但是腾龙的士兵不知就里,见主上危急,乱军齐上,玄仁登时被剁为齑粉。
      兆凌一心再攻雪戟城,却得知桑日大败之后,桑日人起了内乱。国主位被布仁名义上的弟弟,安仁之子无仁所篡。无仁挟制腾龙的宗室,由小道绕过附子城,过探日海回桑日国去了。中间走脱两个人,但是那两人不认得路,被追上的桑日兵拿住,男的被杀,女的依旧带上船,载回桑日国去了。兆凌听不进众人苦劝,又想追击桑日人,可是那毒伤哪里由得他任性!卫流光及众人好言劝他,只得由城东御道返回龙都。卫流光在马上护着兆凌,到了腾龙境内,才有车辇。路上只见流民四散,兵灾过后,龙都附近的民情,好不凄凉!
      冬日出师,夏日交战。秋日班师。到了龙都境内,又是隆冬季节。到了腾龙十八瀑所在,兆凌硬要强撑着下了车辇,只见:故地重游,再不是当年情境。雪压霜重,晴日飞白絮,皓雪沾染红梅花,奇景。瀑布已冻结,凛凛寒风扑面侵,不能添雅兴,少人作陪话知心。冰层太硬,酷似这冷世道,风雪欺凌。寿长者,偏是狠刁压人辈,良善的,总不免天灾人祸断余情。
      当年飞瀑尚在,只是已经冻结,坚冰难化。太阳还微微欲出,这天地却依旧一片苍茫。那旧日未开花的红梅树,此时娇艳欲滴。这场太阳雪是腾龙千年不遇的奇妙景致,兆凌心中郁结,自然看不出美来,他坐在昔日与惜花并坐垂钓的所在,喃喃道:“姐夫,姐夫。”
      想想惜花旧日对他的恩义,到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什么也没有留给他,兆凌心中是何等滋味!记得当日除夕,惜花与众人出了皇城,在观灯街上,见一位住户轰赶一个乞儿。惜花驸马之尊,何等尊贵!他却不管不顾,亲自下辇,不仅将银子赠予那乞儿,还不顾肮脏,抱起那孩子,到街上给他买了吃的才罢。惜花对任何人都谦和,甚至有些谦卑。又极有善心,从没有仗势欺压任何人。
      他甚至不愿意别人说他是依靠公主的裙带得来的富贵,几次三番拒绝与书君帝等人饮宴。书君帝为人一向多疑,而惜花虽然屡遭猜忌,却最终还是对书君帝孝顺有佳。有一回,书君帝要惜花陪席鹰喝酒,可席鹰刚刚上了克扣军饷办大寿的折子,惜花心中不愿,又不好违逆岳父的意思,他竟穿着军士的旧衣,手提鸟笼去赴宴。书君帝大怒,而他又趁机上了军士不能回家省亲有悖人情的折子,反而火上浇油,更受猜忌。书君帝派人秘密打了这个女婿三十板子,惜花还是不用灵力疗伤,默默忍着。这些事叶惜花哪曾告诉过什么人!是他的小厮叶诗后来跟了兆凌,这才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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