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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且不说兆凌由众人扶掖,上了车便人事不省。只说鸳儿在王府苦等不见兆凌回来,第二日宫里来人,说新皇即位,但尚未封后就出征而去。让鸳儿姐妹和太夫人等在王府暂等。鸳儿过了数月,觉得身上有异,果然身怀六甲。谁知过了十月有余,尚未临盆。正在着急,早有探报来说圣上已经班师即将回朝。说话间,兆凌已经回朝,却不但自己不见人影,连让家人入宫的事也不提起。众人心中着实惊疑。到底为何?下回再说。
      不提邢碧鸳在王府中苦等,只说十日后,宫中来了一位使者,带来兆凌手书并一道口谕,诏命使者亲自传与鸳儿。鸳儿打开一见,顿时战栗不已。只见那黄绫上用朱笔所书,只有八个字:“恩断情绝,终身不见。”使者又说道:“新帝有令:朕堂堂帝胄,如何肯纳一个婢女为妻?不是朕无情,实是世所不容。妻既不认,孽子恕难保留。药酒一壶,交你速速堕去。此谕。”鸳儿此时站立不稳,太夫人急忙亲自上前扶住。那使者不由分说,上来就将药酒给鸳儿灌下。可怜三月恩爱,才得一子,男胎未成,先行陨落。鸳儿哪里受得了!只落得香魂飘飘神欲灭,心有余情未肯绝。蝶儿扶她入内,那天使看看这凄惨情景,哪里肯久留,回身告辞而去。
      看官,那昔日的凌哥儿如今为何这般绝情?料想你也猜出三四分来。原来兆凌回宫之后,毒伤日重。他在宫中哪里认得什么人?能说上话的,只有那日从王府里随他入宫的文哥儿及卫流光二人而已。但腾龙祖制是非宦者不能近御。兆凌为此与众臣再三争辩,废止这条规矩,每人三十两腾龙银子,打发那些不愿留在宫中的宦官回家养老。而朝廷自今日起,改用小厮伴驾。这事引得众人不服,叶孤鹤有位同榜的进士,名叫尚青云的,现用为谏台御史,他当朝发难,道皇上未定年号,先改组制,实在有违常理。那国师李荫因为姑父是被俘宗室大臣,非但没有获罪,反而按制加了官。现在国师之外,仍荣任京兆尹。他也上表附和尚大人的话。兆凌也十分倔强,不肯买尚青云这六十五岁老头的帐,一道谕旨下去,旧制被废。群臣颇有非议,但潇王兆贤鼎力相助,又有叶孤鹤从旁协助,那些反对的也没奈何。
      这样一争,小厮用了,国库也空了。因书君帝在位年年挥霍,三十年下来,国库状况可想而知。亏得潇王拿出自己存银来,才令朝廷小有余力,既应了军饷,又不失信于宦者。兆凌派程得胜带小队留在雪戟国寻访叶惜花的下落。自回龙都后,画苑解散,众人量才,大多留用。卫流云官至谏议大夫。李荏苒就任参军,随着何忠义到龙都东郊三十里外的校场督练新军去了。本来卫流光也应该前往,可他自称心疾未愈,上表请求留在宫中听用。兆凌知道他的心疾是怎么来的,哪里忍心驳他,就随他去。他倒时时借故入内宫,奏事是假,借故看看兆凌是真。兆凌毒伤缠身,重病也不能好,再加上心中有事,怎不倍感寂寞!先前流光来时,他还推脱,怪流光乖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到后来却巴不得他日日来了。
      兆凌原想等病势稍缓,让了帝位,自己回王府与亲人厮守,谁想到临朝劳神,反使病势更重。他便下了狠手,自绝亲子,断情弃爱,一味理政又兼酗酒,以此自伤。一月下来,形销骨立,哪里还有样子!御医显达不忍,向他进谏。谁知他表面应下,显达一走,一切如故。
      若将兆凌此时情境,一一诉来,岂不令人伤神!一日卫流光进宫劝他用显达所配的汤药好好疗理,必能见效。兆凌又敷衍了几句,卫流光见他疼得额上出冷汗,心中如何不难受呢?想好端端一个美男子随军出征,到如今落到这般模样,怎么让人痛心!兆凌却似乎不以为然,偏要流光与他对弈。兆凌自是得了刘太夫人真传,流光哪里是他对手!棋未下完,兆凌体力不支,只得自行躺下。点目之后,才知卫流光已输了三目。
      卫流光含泪出来,遇见文哥儿端一碗药正要进寝殿去。卫流光少不得动问兆凌的起居。
      文哥儿小声说道:“每晚他都不让我守他,我只有偷偷进去。每天听他梦里总是在喊人,经常不是姐姐、姐夫就是鸳儿,要不就是母亲啊,娘什么的。我就要去王府里找人来瞧瞧他,谁知他说王府里必定是个个都恨他,就是不让我去。我急了,少不得为了他的事和他争辩几句,他就嚷浑身疼得发慌,让我别吵他。这可怎么好——半夜里许是疼得受不了,他自己起来,不知从哪儿找了先帝的一架琴,整夜在那里弹,也不知弹的什么,听的人心里难受,谁还睡得着。到第二日,他天不亮就上朝去了,我收拾那琴,才知道琴弦日日都是湿的呀。皇上这样子,哪里做的皇上啊!大将军,你知道圣上来自眷花王府吧,这是地址,我已备好多时了,给您。我是半步也不能离开他的,您好歹找个府中的人来看看他吧。”
      “难道就没人说过,让人出使桑日为他求取解药?”“谁还敢说!说这个,他就发脾气。使性子连饭都不吃,我们拿他没办法。”“那——你们就不能想法子让他高兴一点儿?”“除非——叶驸马回来,可你也知道,这说穿了,现在我用这事儿劝他,那也是自欺欺人啊。”“那碧鸳娘娘就不能来看看他么!”“打掉孩子,她怎么不怨!”“那想来,只有我去一趟了。”
      卫流光说完,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上马直奔眷花王府去了。太夫人一听此事,才知原委。她看鸳儿自堕胎之后实在虚弱,含泪答应卫流光道:“老身当亲自去探视爱婿,只是怕是进不去吧。”“这个不妨,可用我的玉牌进宫。”“好,如此有劳将军了。”
      文哥儿端着药在寝殿侯了片刻,兆凌就疼醒过来。他的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形容已消瘦的不成样子。叶文还不及开口,只听榻上的人问道:“文哥儿,你给我喝的什么?”“这,这是显达先生给您开的调理身子的药啊,你不是知道嘛。圣上,喝了吧,总能好些。”文儿几乎是哄着他,他由衷的希望兆凌好起来。此刻他一如既往,斜坐在御榻上,他知道如果自己跪在地上,那么兆凌又不开心了。
      “我知道,可我是久病自成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给我喝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些补药而已啊。你喝一点儿,可千万别再喝酒了!”
      “我私下问过太医院别的太医,我喝的这每剂药,要用十只雪蛤活取膏油,还要用东珠百颗细研成粉,以四道纱漏过滤,取最细者辅以名贵药材煎了给我服下,对不对?”“这个——”“你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让我这样半死不活的拖上几日嘛!”“圣上!”
      “文哥儿,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你看,这东西,无益于我,却有伤于国!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跟桑日的帐还没算完,演武场的弟兄等着朝廷发军饷好鼓舞士气,一举破敌!你——”“圣上——凌哥儿啊,你做事也过了吧。你对宦官都可以出手如此大方,文儿敢断言腾龙自立国以来的历代先帝,从来没有为了几个太监,去向大臣借钱的!可你对自己,怎么如此苛刻!不要说你贵为皇帝,就算百姓家,也没人像你似的,把自己的性命视如草芥啊!”之所以敢于这样争辩,是因为叶文作为兆凌的长随小厮,早就已经十分了解兆凌的为人。
      可是接下来兆凌回答了一段话,这话颇有深意,让叶文决定,今生除了这个人,他再也不会有别的主人了。“宦官之制,原本就是不对的!姐夫告诉我,朝廷用宦官就是要断他们的后路,让他们一心一意向着朝廷——要他们没有办法玷污帝王的血统,可是这又如何?宦官的身体可以残害,他们的心却还是收不来!他们是不能玷污皇室的血统,可是这就成全了那些人的贪欲!有多少如花似玉的美人,会像我的母亲那样,倒在这些‘圣洁’的人脚下?!前人已经造下的孽,我弥补不了,身体的伤痛,我补偿不了人家,就是用再多的银子,也抹不去我欠他们的债!”
      “好,就算这件事是皇上您英明,那这药呢?”
      “再有三个月,我就满三十岁了。文哥儿,自打我遇到姐夫,我什么都有了,你说,我有这么多放不下的,怎么就不惜命呢?可是你想想,这些药对我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啊。我们何必放着这么多正事不干,去填这样的无底洞!”
      “可是,凌哥儿,您想过吗,如果你有个闪失,多少人会心痛欲绝呀,你想过么?”“这个我也想过——文儿,我的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了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腾龙的国运不能断,这些银子若用在别的更有意义的地方,不是更好么?你告诉显达,以后别再这样开方子。这话,只有我自己说了,说到底,兆凌也只是个俗子而已啊,这话若是你们说了,我会伤心的。”
      叶文回头看看身边,那些留下来的旧内侍跪了一地,叶文相信,他们的人和心,恐怕再也难以远离了。
      刘太夫人和卫流光在寝殿外,听了个□□成。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兆凌的话已经充分激起了她的母性,事实上,太夫人用三个月的时间,把这个别人替他挑选的女婿变成了自己的亲儿。此刻,老太太冲入寝殿,眼泪交流:“爱婿儿啊,我老婆子还没走呢,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啊。你!你说那样的话,是诚心要为娘的心痛啊。你,你会没事儿的,你这样的人,观音娘娘在天上看着呢!”
      “娘,我杀了您的外孙,您不恨我?娘,儿,儿对不起您,可儿有苦衷——儿、鸳儿还年轻,儿,不想用名位和孩子把她一辈子圈在这里。娘,儿求你帮我、帮我替鸳儿找个好归宿。你帮我劝劝她,让她别恨我,我——”
      “不,你就是她的归宿,剩下的这些话,你自己对她去说!爱婿儿啊,我们家两代,要说有所长的话,那就是棋啦,我想把先夫和自己的招数破法都传给你,你学的好啊,可我还没有教完呢,儿,你若学完,就可以胜过为娘啦!”
      “这样好啊,这样儿,儿就再也不会赢娘,免得以后赢了,惹您老人家心烦。”“娘不烦,娘就要爱婿赢我!娘不烦——”“娘,儿有些困了,天不早了,您回府去吧。见了鸳儿,就说我——您就扯个谎,瞒过一时,是一时。您费神替儿遮掩一二。您快回去吧,晚了,天该亮了。回去吧。你快——”就这样,兆凌目送自己的岳母越走越远。太夫人在卫流光的劝慰下,好像是被拖拽着走出了深宫,离寝殿不到五步,文儿和旧内侍们听到了太夫人和卫流光相继的恸哭之声。
      数日之后,兆凌因毒伤疼痛实在难以理事,诏令左丞相叶孤鹤会同新老大臣以投决蓝批之法决断朝政。兆凌还做出决定,凡年满二十岁的宗族子弟,一律参加大选,文科、武试拔头筹者,即位为新帝。
      却说这条诏令一下,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尚青云素来与潇王最亲近,他竟登门道贺道:“王爷,您大喜了,这论文治武功,帝室宗族中,谁能与你匹敌!当今皇上果真不凡,他是用这种办法,为你立威,让你即位啊。”
      “非也,尚大人,怪不得你没入阁呢。我的底细你知道,可你何曾看见有一位皇帝坐在龙座上,做那号生意的?”“这——那这么说,王爷你是无心帝位了?”
      “对,我无心帝位,但别人也别想!”“您的意思是——”“当今皇上关于宦官的高论,你可曾听闻?”“数日之内,朝野尽知。”“你以为如何?”
      “当今真乃仁主也。”“错,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今皇上仁则仁矣,弱点也显而易见。”“哦?”“感情用事!你想想,要是我兆贤,拔得大选的头筹,又救了他的性命,他会怎样?”
      “那王爷您就是第二个叶惜花,什么样的生意不能做呀!可是,这救命,恐怕不易吧?”“什么不易,我做了这么多年买卖,区区珍琇石之毒,有什么难的!只要桑日珍宝‘双头人参’就成了嘛。”“潇王爷见多识广,我不能及啊。”“若不能结交三教九流,如何敢做这样的暗买卖?你去找个外面的郎中,要可靠的,把人参制成药丸,做完之后,将其灭口。切记!”“为什么?”“这人参是桑日人送我的,万一他是行家,散播出去,大事不妙啊。”“可是皇上知道解药出自桑日,他不肯吃呀。”“这个,大选之后,我自有办法。”
      也有担忧的,那潇王的亲兄江王就急得要命。他是一个大烟鬼,靠着老婆和弟弟帮衬,才能苟活。如今让他当众出乖露丑,他的脸不知往哪里搁!他正在家急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手拿着烟抢在烟榻边上团团转,活像只尿急的狗。
      他的老婆蔡氏虬孑,忽然冲过来,不由分说照着江王面上就掴了两个巴掌:“没出息的倒门面货,老娘辛辛苦苦养你,还不如养头猪!俺和你弟弟都被你给坑了!想当初,先帝清风皇帝遭了伏虎国的袭击,是俺爹保他回朝登殿即位,为了保他,俺和俺娘俺兄弟在穷山僻壤的竹城呆了十几年呐!后来,伏虎国议和了,俺们才回来,原指望跟了你能过好日子,谁知俺嫁给了你这杆烟枪!非但不养俺们,还要俺们管吃管穿!要不做你弟弟的生意,我看你吃啥!抽抽,俺叫你抽!”
      蔡氏说着,愤怒地把江王的烟枪抢过来,朝烟榻上砸了几下,“这篇文章,给俺背完,不背完仔细你的皮!”
      宗族大挑定在诏令发布十天后举行,这样一来许多有特长的王爷开始加班加点的忙活应选的事儿。他们中有的人是为名,有的是想争帝位,如清风帝的的小儿子漓王,他和书君帝平辈,年纪45岁,他的母亲是清风帝晚年最宠爱的小妃子,所以他生来就傲气,向太后最恨李太妃,也忘了和他娘争宠,立西康帝的时候,他又太小,谁都没把他当对手。
      到第二次立新帝,书君帝30岁,只有一女,而漓王才15岁,明太后害怕立了漓王自己有亏,就将漓王派到当时还是伏虎国地界的竹城去抗击伏虎国的军队,明太后这招够毒,她不给漓王派副将,目的就是想让他战死疆场。漓王一入竹城就遭了伏兵,可他武艺和谋略都了得,毫发无伤,大胜而归,等漓王回朝的时候,明太后已经薨逝,书君帝已经即位二年,而兆凌已经在明秋晚皇后的肚子里,在此之前兆凌还不知是男是女的时候,他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因为太后谕旨:皇后生男就是太子。)当然也有人只是巴望着不要出丑就行了,比如那个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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