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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交易 ...

  •   碧瑶刚到七里峒就被人拦下来,这里与天水寨都是南疆部族聚居之处,却行事迥异,民风也有些不同,天水寨处处散漫似无人管束,民众衣衫虽艳丽,也因着反复浆洗稍显破旧,这里却不同,到处都是走动巡查的侍卫不说,其他人具是身着新衣,面上喜气洋洋,像有什么千载难逢的好事发生。
      两个侍卫姿态甚是恭敬,神色激动的对着她一阵叽里咕噜,见她并无反应,在头上抓挠几下,其中一人又行一礼,抬手想要指向碧瑶,才刚伸过去,同伴却脸色大变,愤怒的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力度之大,那人险些摔出去。
      那人讪讪退后,另外一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苦恼的看了看碧瑶,又看了看寨子深处那座漆黑祭坛。
      碧瑶指尖的伤心花轻转,微弱白光收敛,“祭坛里有人要见我?”
      那人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高兴的点点头,又呼喝着招呼同伴将逐渐围上来的人撵开,方才还四散在宅中的侍卫已迅速聚到不远,挡住周围的民众,扩开可以通行的道路。
      碧瑶微微沉吟,又道:“既然此地主人有情,是该一见。”
      侍卫连连点头,先走一步给她引路。
      越到寨中,喜悦气氛越浓,不仅房屋打扫过,街上路面也清理修整,通往山上祭坛的路更是有各色鲜花或是羽毛等物装饰。
      明明御剑只要片刻,走路却用去一个时辰,慢慢行来一路都在被人围观。
      终于踏上祭坛,碧瑶衣裙微浮,在耀眼的日光下逐渐勾勒一圈浅淡的金色痕迹,她笑意清浅,容色无双,潇洒恣意犹如谪仙。
      民众哗然,声浪连绵成片,一阵高过一阵,不知是从谁开始,逐渐有人跪下,直到所有人虔诚又狂热的朝祭坛俯身跪拜。
      碧瑶背地里沉沉喘口气,仿佛自己的双腿没有麻木到失去知觉。
      南疆的圣女果然不好做,往来间居然要走这么久的路。

      进到祭坛里面,周围陡然安静下来,像是欢声笑语都被隔绝在外,这里变成独处的另外一个地方,时间如同凝固在这里,变得安静又平稳,没有声音,也不会有变化,千百年来,似乎都是如此。
      一路上小声嘀咕的侍卫都不再言语,而是神情庄肃的前面引路,日光透不过来,越到深处,火坛越来越多,光线却愈发暗淡了。
      一片昏暗中实难分清方向,如此七拐八拐,行约一刻之后,他们停在一处殿外,石门敞开,里面隐约有一座雕像,和一个站在前面,身形佝偻的老人。
      侍卫将碧瑶送到此地,再悄无声息的退去。
      殿内只剩碧瑶和老人,像是停驻的时光被突然惊扰片刻,又在瞬间恢复寂静。
      碧瑶一动不动,目光落在老人身上,瞧着一会,又抬头望向那座雕像。
      老人立在雕像前,如同跟它融为一体,昏暗中仅存的火光摇晃摇晃,更暗淡一些。
      若久,老人微微动了下,缓慢的转过身来,苍老的声音响起,却是纯正的中土腔调。
      “圣女大人。”
      碧瑶轻笑一声,道:“大巫师,我身为圣教之人,与南疆毫无瓜葛,这圣女之名为何而来,你我皆知,这般虚与委蛇之言,就不必了罢。”
      南疆的局势错综复杂,千年之前圣女仍在,才勉强聚合统一,如今四分五裂,又被焚香谷扼住咽喉要道,视作囊中之物,一旦有所联合,不仅面对焚香谷疯狂围堵追杀,南疆度过此难还能有几分诚意,孰难预料。
      大巫师身形微微动了动,火光似是无法驱散他周围浓重的黑暗,也让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他点了点头,缓缓道:“圣女,请坐罢。”
      碧瑶依言坐下,大巫师背影仿佛更佝偻些,也慢慢坐下来。
      大巫师轻微的咳几声,道:“是我族有求于圣女,自然是要圣女满意。”
      碧瑶并不挑剔他执意称呼圣女,她道:“我对巫族所求不多,圣教如今虽有复起之势,却是韬光养晦数百年所得,贸然与焚香谷相抗,恐怕胜负难料。”
      大巫师对她这般推诿的言语没甚么反应,想来明白,她既来,便有所图,不过是所得多少成与不成罢。
      碧瑶正在揣测大巫师会有什么交换,就听大巫师道:“巫族分裂多年,早已不复昔日荣光,内忧外患之下,若不另寻它路,我殒命之时,就是巫族覆灭之日。”
      这般平常的说话都让大巫师颇费一番力气,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颓然姿态让圣女见到,又隐约是对将要付出的事情满不在乎。
      或许不是不在乎,而是无论付出甚么,对眼前的局面都是最好的结果。

      大巫师缓过一阵,才继续道:“镇魔洞危险重重,那……那物又喜怒不定,圣女执意前往,想是圣女的难处更重,才甘冒奇险,所幸心愿得成,也不枉费圣女多年苦心。”
      碧瑶眸色微沉,笑意却深,伤心花聚拢在指尖,毫无光芒,只像一朵随手摘的野花。
      大巫师道:“我族有一咒术,若危难时,保身体和魂魄其一尚在,无论何种伤势情况,都可依靠此咒,召魂前来,死而复生,此咒在我族代代相传,只有每一任大巫师习得,外人绝不会知道,圣女在族中继任圣典之后,可以号令族中众人,无论圣女要做什么,此咒都可保圣女性命无虞。”
      碧瑶未置可否,她淡然瞥他一眼,不为所动,他是没有夸大其词,不过他却不知道还魂咒除他之外,还有一人会用,周一仙的孙女小环是鬼道奇才,又十分年轻,她使此咒术,比大巫师更有把握,若当真事不可违,十年之后大巫师时日无多,招魂术是必然不会成功的,这个条件等于没有。
      碧瑶声音轻缓,言语却毫无余地,“大巫师的条件未免过于飘渺,巫族分裂至今,人心难聚,即便继任圣女,仓促之下,又有多少人会听从吩咐?纵然有大巫师相助,恐怕也难成事,到时南疆安然无恙,其他部族对我阳奉阴违,我为南疆担待焚香谷的仇怨,只空有一个圣女的名号,岂非白费功夫?至于招魂咒。”
      她话音一转道:“此等咒术对对我有用,我却不能相信巫族,不过毫无用处。”
      大巫师忽然笑了笑,声音苍老嘶哑,在此处闷闷回响,“圣女所言有理,既然如此,不如圣女择人前来修习,谁都可以。”
      他似乎意有所指,碧瑶心中暗想,谁都可以?不是人也行吗?
      碧瑶道:“不违巫族族规?”
      大巫师沉默片刻,道:“那是我的事情了,圣女无需担忧。”
      “至于巫族其他人,圣女大可以将族中老弱迁到一地,族内青壮入圣女宗内也好,其他用处也罢,失去族长引领,又有家中亲人牵制,自然对圣女言听计从。”
      大巫师的身形慢慢弯曲,如同一具坐着的,被抽干精神血气的雕像。
      碧瑶稍感惊讶,事情这么刻不容缓?以至巫族行事这般孤注一掷。
      她素来敏锐,隐约觉着巫族付出代价超过所得,若真如大巫师所言,巫族加入,鬼王宗是如虎添翼,可正邪斗争,巫族也无法逃脱,不过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苟延残喘,与焚香谷吞并之后有甚么不同?只因与焚香谷的仇怨,便甘愿付出如此代价?
      碧瑶看着雕像前的身影,似笑非笑,“大巫师,原本就是想要迁族的罢。”忽然,碧瑶眉间微蹙,又道:“你知道兽神要复活?还有多久?”
      大巫师并无意外,道:“随时可以。”
      他话音未落又继续道:“不过圣女去后,他就停了,似在……等待时机。”
      碧瑶闻言轻笑,道:“我倒不知兽神如此信守承诺,还是巫族人人如此?”
      大巫师微微一叹,“托圣女之福。”
      碧瑶不知想些甚么,问道:“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玄火鉴应在八凶玄火法阵之中,为何会落入焚香谷的手里?圣女玲珑之事……你们知晓多少?”
      大巫师似是没料到她突然询问这么不相关的问题,沉默一会,才道:“实在时日太过久远,我族对当年之事记载也不多,其中真假,还需圣女分辨。”

      如碧瑶所料,巫族对于千年前的事和兽神所言相差甚远,几乎全然相背,一开始,圣女玲珑的确穷尽所学追求长生之道,可人力有尽时,纵然圣女玲珑惊才绝艳,寿数悠长远超旁人,可于长生之道却毫无进展。
      天长日久之下,圣女对长生的追索可谓执念入骨,巫族中其他长老有所觉察,屡次劝解无功而返,终有一日,圣女收取天地戾气精华,以巫族秘术赋其灵性,如人一般能思能想,日日成长,进步神速,又因其秉天地戾气而生,戾气不绝,此物也不死不灭,玲珑另辟蹊径,于长生之道终见成效,却就此惹下弥天大祸。
      待巫族中的长老偶然得知,将此祸端告知圣女玲珑,圣女也在此怪恐怖增长的道行中惊醒,自己一时性差踏错,酿成如此灭族之祸,悔之晚矣,又因其不死不灭而束手无策。
      那怪物道行一日高过一日,不久之后,便是圣女玲珑也压制不住,熟料祸不单行,怪物道行既高,心智却宛如稚子,凶戾之气影响愈发严重,时常神智混沌,凶相大露难以自控,终于,在每三年一次的大典之上,闯出圣女关押它的地方,大肆杀戮。
      待圣女闻听噩耗赶回,只留一地残尸,那怪物不知所踪,它是圣女所造,圣女玲珑自能寻找,可当时并无将他除去的办法,族中长老忙于安葬横死的族人,待事情落定,却得知圣女不知所踪,族中对圣女多有失望,可圣女是巫族之中天赋修行最为高绝之人,失望之余,又希望圣女能有解决之法。
      圣女玲珑消失一月有余,再回时带着一个外人,且告诉众长老,她创出八凶玄火法阵,焚尽天地,可凭此灭杀此怪物,事不宜迟,她亲点十余壮士,进入十万大山,自此全无消息,她去之后,十万大山异变,凶兽肆虐南疆,族群苦不堪言,一年后,与她同行的一人带着玄火鉴返回,凶兽奇异的全部消失,那人将玄火鉴交给在族中等待的外人,未过几日便死了。
      外来人拿走玄火鉴,数年之后,于山间一隘口处开宗立派,称焚香谷。
      后面发生的,就是众所皆知的事了。
      听到此处,碧瑶甚感奇怪,既然圣女玲珑要用八凶玄火法阵灭杀兽神,为何还会给兽神那样圣女钟情于它的感觉?而且八凶玄火法阵其实杀不了兽神,只能将它一遍遍焚毁,那圣女玲珑又为何对灭杀之事如此肯定?
      思及此,碧瑶道:“大巫师,不知圣女玲珑,对世间情爱之事如何看待?”
      大巫师看着她许久,没说话,像是她胡言乱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过了一阵,他才道:“圣女执着于长生之道,未曾听闻……有情爱之意。”
      他不知想到什么,又补一句,“我族之中,圣女并不禁婚嫁之事。”
      碧瑶微窒,她倒不是这个意思。
      忽略这个问题,她问道:“那么,圣女心思如何?”
      这次大巫师沉默更久,才似怀念似敬畏的回道:“圣女大人思虑极深,族中无不敬服,何人行事,都无法逃过圣女法眼。”
      碧瑶笑了,觉着心中猜测被印证八分。
      有如此胸襟城府,让巫族既敬且畏的人物,会与自己创造出来的物件,发生不伦之情?
      兽神心思单纯又信守承诺,它感觉到的情谊,就很有意思了。
      而交付焚香谷祖师玄火鉴,又令九尾天狐前去偷回,结合起来,其目的显而易见。
      碧瑶暗自感慨,真是了不起的人物,算无遗策,可叹她生于千年之后,竟不能得见这般人物的半分风采,真是憾事,她转而又想,幸好不曾遇见,不然自己岂非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大巫师还在等她回应,许是并不急于一时,他尚且耐心。
      碧瑶问道:“继任典仪何时举行?”
      大巫师没说话,周围响起缓慢的脚步声,他从昏暗中走出来,苍老浑浊的眼睛竟有几分光亮,“五日之后便可,若有其他事,全凭圣女之意。”
      碧瑶笑意清浅,望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大巫师。
      “好。”

      入海七千里,是这世间极东之处,更远处便是茫茫大海,茫无边际。
      这里偏僻之极,原本渺无人烟,不料就在碧瑶等人进入空桑山几日后,魔教人士忽然从各地冒出,数日间便有数十个修真门派被魔教所灭,一时天下震动。魔教八百年后忽然露面,以凶残血腥手段强势崛起,一时间声势大盛。
      正道中以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为首的诸大门派急忙商议。便在这时,焚香谷突然传来消息,魔教中鬼王宗宗主之女确认南疆巫族圣女无疑,欲联合南疆图谋不轨,而魔教其他门阀大批人物将在东海流波山这荒僻之处聚集,不知所为何事。
      所谓正邪势不两立,双方多年争斗血债累累,是以消息刚刚传出,正道中人均是义愤填膺,未多时,便以三大门派为主,派出门下精英弟子,以修行高深的长老带领,浩浩荡荡前往东海流波山。一路之上,更有许多正派之士加入,意图扫清妖人,为天下苍生造福。
      东海流波山,岛上山势宏伟险峻,占地极广,若论大小,在东海诸岛屿山脉中其实可算第一,但因此山地处偏远,人迹罕现,所以在名气上,反而远不如东海另两座名山岛屿“蓬莱仙山”与“阎罗之岛”。
      不过此刻的流波山,却正是自古以来最热闹的时候,连着数日,魔道人物在这山间似乎搜索着什么。虽然山势广大,但修道之人御剑来去,速度何等之快,常常便发生与正派不期而遇的状况。正邪之间仇深似海,往往一见面看清了便运起法宝杀了过去,一来二往,声响震天,同道友人又纷纷赶来相助,往往单打独斗耽搁一阵就变成群殴,无数灿烂夺目或阴险狠毒的法宝,在流波山上空飞来飞去。
      一连数日,两派中各是伤亡了十数人,而流波山上的小山头小山丘什么的,也被削平轰碎了无数。
      这一次魔教崛起,势头极猛,非但一些藏匿多年的老魔头重新出山,更有无数新生面孔冒了出来,而且道行竟大都不低,可见这些年来魔教韬光养晦,实是处心积虑、谋定方动。
      敌势颇大,正道中人也不敢怠慢。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在与天音寺、焚香谷商议之后,原定派出门下七脉中的龙首峰、朝阳峰、大竹峰、小竹峰四脉精英弟子,以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和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居首前往流波山。
      却因小竹峰水月首座爱徒陆雪琪至今未归,数日前才传来音讯,有人在南疆见过陆雪琪现身,似是前往流波山方向,水月首座担忧徒弟安危,定要跟随前往,是以最终由三位首座带领,辅以数位长老,带着数十名青云弟子,加上天音寺与焚香谷,以及其他少数正道散仙,一起来到了流波山上。
      这日,正是几派刚刚商议完毕,只青云门三位首座留在原处,忽然,一小竹峰弟子推门而入,匆匆向苍松道人和田不易行礼。
      她满脸喜色的对水月大师道:“师父,陆师姐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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