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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月圆 ...

  •   一日一日,闲来皆无事,沈凌雪只每日拿一本书在院子里坐着发呆,有时一坐就是半日,偶尔她也问问刘管家工厂的近况。她已想通,与其整日愁眉苦脸,不如把爱情当成一种信仰,她爱迟瑞就好,为了他,她愿意当一个孝顺长辈的好孙媳,精明能干的贤内助。
      上回当着众人毒打蔷薇,是下人们最后一次见到沈凌雪盛气凌人的模样,自那以后,沈凌雪身上的戾气好像全都散尽,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平平和和的。都说沈凌雪强势,其实哪有人是生来如此的,只不过之前不懂得克制,随着时间的流逝,人能忍受的东西远可超过自己的想象,忍无可忍,从头再忍,整个人自然就沉静了下来。
      她终归还是答应让迟瑞纳蔷薇为妾,沈虎本欲借着自己的势力替她挡掉,可挡下了这一次又有什么用,迟瑞本就记恨沈虎,反而越描越黑,何况受不受委屈不在名分,而在丈夫的心。
      只是想通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她心里开始害怕见到蔷薇,见到顾知夏,甚至连迟瑞也怯于相见。顾知夏独自一人住在偏院,不去就可不见,只是蔷薇和迟瑞,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心里难受,但面上却依旧如常,她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八月十五,皓月当空,正是中秋好时节,迟老夫人吩咐在前院张罗了一桌,众人都围坐着赏月话家常。迟老夫人欣慰地笑道:“真好,迟府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大蓉自顾自地在一旁吃得开心,迟瑞也安静地坐着,沈凌雪浅啜了一口茶,也顺着迟老夫人的话头说下去:“奶奶时常教导凌雪说一个家最重要的就是和睦团圆,当时半知半解,现在才明白奶奶的用意。”
      “凌雪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迟瑞纳妾,你就表现得得体大度。”迟老夫人笑着夸赞,转头还看了迟瑞一眼。
      迟瑞神色微变,心里疙瘩了一下,扑闪着睫毛,不去看沈凌雪,先是顾知夏后有蔷薇,他和沈凌雪之间不愿提及的人事越来越多。
      沈凌雪的笑容却不过一瞬的僵硬,旋即便又微微笑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顾,有时我是霸道,可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迟瑞听着沈凌雪违心的话语,心里更加憋闷,他宁愿沈凌雪赌气任性,这样他心里的愧疚才能少一些。
      他嘴唇翕动,转头看着她,只听得她又笑着建议道:“奶奶,蔷薇实际上已经是姨奶奶了,趁着团圆之夜,就让她一起坐下赏月吧。”
      迟老夫人见沈凌雪如此大度,高兴地忙让人去找蔷薇,沈凌雪扯过帕子,掩嘴一笑,“桂儿,你也去找找姨奶奶。”
      桂儿了然称是,便退了下去。
      大蓉和迟老夫人说着玩笑话,正等着蔷薇过来,这算是沈凌雪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秋节,以前吴九终日不着家,去年在督军府刚好沈虎有公务去了省城也没能团圆。她抬头望天,明月皎皎,眸光深深,眼底藏着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迟瑞趁此悄悄地拿出一个礼盒,递在沈凌雪的手边,以手握拳,假咳了一声。这些日子,沈凌雪表面上还与往常一样,他却知道那都是她装出来的,偶尔,他也想要让她开心开心的。
      沈凌雪眼里仍带着淡淡的愁绪,低头看见礼盒,着实吃了一惊,“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嘛。”迟瑞仍旧是万年不变冷冰冰的脸,语声却很温柔。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款式简单,却又大方,不禁赞了一句“太漂亮了!”。她欣喜之余,眼眸还含着几点泪光,有些激动地看向迟瑞,“帮我带上吧。”
      迟瑞微微一愣,挑眉问道:“现在?”
      沈凌雪嘴角绽开一个明丽的笑容,笑意直达眼底,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害羞地点了点头。迟老夫人与大蓉正暧昧地看着他们两人,迟瑞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道:“这奶奶和下人们都看着呢。”
      “那有什么?”沈凌雪也不管那么许多,笑着把项链递向迟瑞,迟瑞表情犹豫,手上却早已接过,从迟老夫人那收到肯定的眼神,脸上微红,站起身走到沈凌雪的身后。
      迟瑞是典型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儒雅的气质,他从后面将项链绕过沈凌雪的脖子戴好,又轻柔地把她的头发撩出来,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沈凌雪低着头,她感觉到迟瑞站在她的身后,感觉到他轻柔的动作,她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住,这一刻他的心思只为她一人。她双手轻轻拉着项链,喜出望外,“奶奶,大蓉,好看吗?”
      迟老夫人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笑逐颜开,“好看,好看。”
      大蓉也佯装羡慕道,“哎呀,为什么我没有啊?”
      “淘气!”沈凌雪也只笑着看了大蓉一眼,又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之中。
      难得空闲下来享受一家团圆的时光,迟瑞脸上也难得带着淡淡的笑容,虽然亲娘玉融不在,心上人顾知夏也不在,可他身旁有沈凌雪,她有时霸道任性,但是总知冷知热守在身边,朝夕相处间他已然把沈凌雪当作是自己的亲人,如此想着,他又把目光投向沈凌雪,却看到蔷薇正领着顾知夏站在不远处,他的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来,责问道:“谁让你把她带过来的?”
      蔷薇瑟缩了一下肩膀,看向沈凌雪,这才知道自己被沈凌雪拿着当枪使了。
      迟瑞快步走到顾知夏面前,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心里的怒火更是压抑不住,红着眼睛,厉声喝问:“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顾知夏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只得小声辩解道:“不是我要来的。”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迟老夫人突然开口说道,“迟家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这话说得严厉,一语双关,既是说顾知夏今夜的不请自来,也是说她嫁进迟府却不守妇道。
      顾知夏颤抖着转过身子,看向蔷薇,却只是一味地摇头:“我也不想来的。”
      迟老夫人看着顾知夏,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还顶嘴啊,冯妈,给我掌嘴!”
      冯妈得了迟老夫人的命令,忙走到顾知夏跟前,扬起手就要打顾知夏一耳光。
      “住手!”
      “冯妈!”
      两声喊叫顿时让冯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她忙低头退到边上,迟瑞回头看了一眼神色焦急、面带忧色的沈凌雪,走近顾知夏,吩咐道:“刘管家,你给我把她看好了,不要再有下回。”
      泪珠滚出了顾知夏的眼眶,她哆嗦着嘴唇,带着哭腔道:“真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说完便快步地跑回了院子。
      沈凌雪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坐回位置上,她只想挫挫蔷薇的锐气,没想到差点连累了顾知夏。被这样一闹,原本其乐融融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迟瑞气得直接回了房间,只留沈凌雪陪着迟老夫人说话宽心。
      等到沈凌雪进到房间,便看见迟瑞背对着门口,负手站立,她压着脚步走到他身边,说道:“我刚才陪奶奶聊了会天,又吃了月饼,奶奶心情好多了,你就放心吧。”
      迟瑞方回过神来,看向沈凌雪,语气淡淡道:“你有心了。”
      沈凌雪嫣然一笑,“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迟瑞沉默半晌后才轻叹一声,面容倦怠,顾知夏的出现让迟瑞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起波澜,这么长时间不见顾知夏,对她不闻不问,他以为他能放下她,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今天是中秋节,我们应该团圆才对。”
      迟瑞转头看向沈凌雪,神色有些动容,沈凌雪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样,我准备了一些小菜,我陪你喝两杯,消消气。”
      她挽住迟瑞的手臂,引着他在桌前坐下,提起酒壶给自己和迟瑞各倒了一杯,“我今天只陪你喝,不劝你酒。”
      迟瑞双眼无神,伸手接过酒杯就猛地喝干,沈凌雪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迟瑞迷蒙地看着桌上的酒壶,又倒了一杯仰头喝尽,一杯一杯复一杯,沈凌雪也是如此,两人都渐渐有了几分醉意。
      “当初嫁进迟府,是我自愿的,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沈凌雪脸颊发红,开始自言自语,边说边给自己倒酒,“我从小就好强,只要我想得到的东西,我一定会得到。可唯独这感情,飘渺无常……”她含笑看着迟瑞又喝了一杯,又自顾自地说道,“不是你付出了多少,就一定能够得到回报的。”
      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迟瑞不再继续,他起先听得不以为意,当听到这句透着浓浓哀伤的话时,心如刀绞,他皱着眉头,他爱顾知夏而不得,沈凌雪爱他而不得,两情相悦太难,感情如此不公。
      而沈凌雪的眼眶几乎快要承载不住泪水的重量,她扯出一个凄楚的笑容,“虽说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冷漠,可我还是希望你最终能被我一点点感动。”
      迟瑞良久无言,他微转过身体对着沈凌雪,却无力去接她的深情,不知所措,只能又倒了一杯酒却不去喝,沈凌雪想必已经醉了,嘴上不停地说着,“我也吃过苦,我从小也是吃苦长大的,我知道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
      迟瑞有些吃惊地抬眼去看沈凌雪,她满脸泪水却显得楚楚动人,他不知道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才能说出这样心酸的话,他头一回静下心来想听沈凌雪的心事。
      “我也不想伤害桂儿和蔷薇,可是你知道吗?她们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你不爱我。”沈凌雪却越说越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迟瑞深深地看着她,若有所思,“我不是一个坏女人,我只是被爱囚禁得太深,我喘不过气来,为了逃出困局,只能不停挣扎。没有人生来就心狠手辣,而你从来都不要我的温柔,不管是苦是乐都自己收。我甚至不奢望你爱上我,只要能让我陪着你笑,陪着你哭。”
      说着说着,沈凌雪就真的哭起来,迟瑞见过许多次沈凌雪的眼泪,可唯独这回她是借着醉意在他面前肆意流泪,他的心也跟着抽痛,见沈凌雪还要再喝,便一把摁住了她执壶的手,抢过酒壶放在自己这一边。
      他红着眼眶,颤抖的手抚上沈凌雪的脸颊,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指尖是潮湿一片,沈凌雪的模样让他心碎,“别喝了,是我误了你。”
      她拉住迟瑞的手,哽咽道:“迟瑞,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迟瑞答不出口,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真的还有机会吗?他不敢轻易许下承诺,他害怕这成为沈凌雪的又一道枷锁,他只能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个伤心的人彼此慰藉,她的眼泪一直未停,他能感受到肩上的湿意,他知道她在哭。
      靠在他身上的沈凌雪也放心迟瑞的沉默,相比之下,她更害怕迟瑞的誓言和承诺,那些都太虚无缥缈,会说出那些话的人也不会是迟瑞,只有他如常的沉默才让她有勇气去说服自己,说服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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