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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扬帆出航 ...

  •   永乐四年九月十五日,午门前一阵礼炮鸣鼓集结号声中,头戴一顶嵌金三山帽,一身御赐簇锦蟒龙服,腰缠玉带,脚蹬粉底皂靴,手持可先斩后奏的秋潋宝剑,越众而出,向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的周先走去。

      周先从旁边的托盘中,亲自倒了两杯酒,送到段承面前,含笑道:“爱卿此番航海出使,宣扬我大名国威,沿途路程遥远,海上更是风云变化莫测,不知吉凶,朕只得在此借敬美酒一杯,预祝爱卿一帆风顺,诸国四方来朝!”

      段承双手接过酒杯,躬身道:“多谢万岁,臣此行必定揭心尽力,鞠躬尽瘁,使诸国君王将相知道东土大名,中原的霸主,让八方诸国前来朝觐!”

      君臣两人同饮下一杯水酒后,周先再次满上举杯,敬随航出海的官员宦官、将士士兵。

      将士们军誓之后,众人饮下酒,礼炮鼓鸣再次奏响,这支出海航行的队伍,携带了许多珍宝玩物,丝绸瓷器开始上路,前往南京,再由南京出船到太仓刘家河集结,而正式出海航行。

      整支出使航海队两万七千八百人,共计两百四十余艘大船,所有随行的官员船夫将士士兵等,人员组织严密,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船队更是使用有指南针和天文定位等,当时最先进的导航方式,以及运用旗帜,灯笼,锣鼓音响等的通讯联络方法。

      船只分有专门运粮曹的粮船,乘载兵器的武器船,饮用的淡水船,供应吃食的家畜禽兽船等等,一切所能想到的物事需要,全部乘载在船队里,而此次航行出海的主要大使,巡海大臣段承所在最大号的宝船上,乃是指导这支船队航行的最高指挥所在。

      九月二十二日,船队在太仓刘家港集结完毕,一声炮响,两万七千百人,共计两百四十余艘船舰,告别了岸上送行的官员,浩浩荡荡的的鸣笛出航,开启了海外出使的航行。

      这一路顺风南下,远方晴空万里,深蓝的大海广阔无垠,浩浩荡荡的宏壮庞大船队驶入海中,却似鸭子入江,渺小而贫瘠。

      这一次段承出行把丁良玉、楚之贤等心腹都带到了船上,只留下封超协助王景寒掌管东厂,上次楚之贤没能跟随段承上了沈慕青推荐的商船,如今也是第一次登船出海,看着船队在浩瀚的海洋里航行,那壮观的场面,让他好一阵兴奋,就连一向处事不惊,不动声色的丁良玉,看着这样的海阔天空,都不免一阵心旷神怡。

      海风扑面,带着咸腥的海洋味道,楚之贤忍不住感叹道:“这趟出海航行可比西北监军悠闲得多,二十五年了,我有生以来竟是第一次坐船出海,第一次看到这么波涛汹涌的场面,实乃一大壮事!”

      丁良玉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满脸的嫌弃。

      楚之贤看见不满道:“你那什么眼神,我有说错吗,老子今年二十五岁了,第一次坐船出海,心里高兴你也有意见,你不也是第一次坐船出海?”

      丁良玉嫌弃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人,好歹也是从西北回来的。”

      楚之贤哼了一声:“西北回来的怎么了,西北都是大漠黄沙,和海航、和这波涛汹涌的大海能一样吗!”

      丁良玉默了下,淡淡道:“波涛汹涌不是这么用的。”

      楚之贤一怔:“不是波涛汹涌?那怎么用,翻江倒海,波光粼粼,波澜壮阔?”

      丁良玉嘴角微微一抽,干脆不再理会他,满脸的嫌弃。

      楚之贤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转向段承道:“督主,这样的场面该如何说?”

      段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船舱。

      楚之贤碰了根钉子一鼻子灰,悻悻道:“难不成叫波谲云诡?哼,老子读书是不多,这不是不懂就问嘛,杨文书若是在,我也不用问你们了,都不用开口她自己就会告诉我们了。”

      丁良玉看着段承身影微微一顿,走进了船舱里,那一直以来都笔直挺拔的身形,似乎都有些松垮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才回过头来,淡然道:“浩瀚无垠,海纳百川!”

      顿了顿又道:“还有,以后别再督主面前提杨姑娘。”

      楚之贤一怔,急忙回头去看段承,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想到这段时间自杨姑娘回宫以后,督主脸上再没有神采,就连出海航行这样振奋人心的盛事,仿佛都激不起他的心情,不由得悻悻道:“督主也是,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把杨姑娘一起带上呢,她会记录文献,会说番邦语言,海上又不比陆地,多带上她一个又怎么了,她又不是无用的累赘。”

      丁良玉冷冷道:“这话你以后还是不要多说的好,这事不是你我可以插嘴的。”

      楚之贤有些烦恼道:“这不是自寻烦恼吗,你说杨姑娘不惧危险,一个姑娘家的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追到了西北战乱之地,一路西行,不离不弃的跟随在督主身边,莫说督主一个宦官,便是咱们这样的大老爷们,都被她的深情感动了,可是咱们督主却如何这般对她,那宫里的日子是好过的吗,把她一个人留在里面……”

      “行了,这是督主和杨姑娘自己的事,多说无益,以后也不要再提杨姑娘。”

      ****

      海风吹拂的声音,船队航行鸣笛擂鼓的声音,还有船外船员的吆喝声,和将士士兵的欢呼声,热闹非凡,但段承心里却无比的落寞冰凉。

      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象牙骨折扇,段承轻轻的抚摸了一番,轻柔的动作仿佛在抚摸着情人的长发,打开来看,一幅画功文笔都还显稚嫩的寒梅图映入眼帘,宝剑锋从磨砺出,梅香出自苦寒来!

      他的指尖轻轻的抚至扇角的两个娟秀小字上,隐隐!

      段承的心再次像被刀割了一般,扇面经过修补,如今宛如初时,并无一点撕裂的痕迹,原来的扇骨被她折断,他也重新换上了象牙骨重做,那么扇子可以修复和重做,破裂了的感情是否还可以破镜重圆?

      君若无意我便休,至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休书一封,一别两宽,各自欢好!

      段承苦笑,心疼得像被撕裂开了,她如何能说得出这般决绝狠心,让他肝肠寸断的话,果然女人一旦狠心起来,也是可以无所畏惧了吗?

      即使是以心狠手辣,阴毒奸佞的他,都做不到和她说一句狠话去伤害她,只能选择逃避一句话不说,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害怕看见她伤心的样子,难过的声音,自己再也硬不起心肠让她放下他,忘记他。

      他一个不能人道的阉人,给不了她幸福,给不了她家庭,给不了她将来儿女双全,承欢膝下,所以他最终决定放手,放她自由,让她回宫不过是权宜之计,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机会,他会让她出宫,远离京城,让她嫁个好人家,成婚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总比跟着他这个居无定所的阉人强。

      可是当她为了逼他相见,自我作贱,自我伤害自己时,他的心都要千疮百孔了;当她说她能拿得起放得下,问他要休书时,他简直要疯了,恨不得将她从宫里带回东厂,将她按在床上狠狠折腾她一番;当她当着他的面撕裂了这把扇子,撕了隐隐两字,说着那般决绝的话,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句句戳心,字字入骨,他差点当场就气晕过去。

      但再回想,终究还是他负了她,他以为为了她好放的手,在她心里只怕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人,从做这个决定起,他每每想起她没有一次不后悔的,可是后悔又如何,他和她之间相隔的不止是他不能人道的痛苦。

      那日他入宫面圣,呈上船队的图案和出使航行表时,周先特意跟他说了一番话,很长很隐晦的一番话,隐晦到连他这个自小就伺候在他身边的段承都不知道的事。

      当年周先十七岁到了议婚的年岁,曾经到京师走动,让太-祖指婚。

      身为杨相爷的千金,杨昭儿那时才情显露,是京中各贵族皇室子弟求娶的对象,周先也是其中一员,不单是因为杨相手中的权势,更是因为杨昭儿无论是身份地位,相貌才智,都很符合周先的属意,而周先在杨府又经历了一番刻骨铭心,从没有经受过的羞辱后,更坚定执着了想要娶杨昭儿之心。

      可是后来太-祖给他指的是徐家的女儿,不是杨昭儿,也许是男人的劣根性,越得不到的女人,他就越惦记。

      杨昭儿后来的婚事一波三折,竟是被蹉跎得一直待字闺中没出嫁,这让周先欣喜了许久,直到杨家没落,他登基为帝,可是她竟在牢狱里香消玉殒了。

      周先一直惦记的女人就在到嘴的时候飞了,可想而知他当时的心情,和无处可发的憋屈,杨家最终惨烈的下场,是来自多方面的原因,其中就有周先那求而不得的放纵,而青烟得到段承暗中关照,才得以存活了下来。

      周先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杨青烟的,大概就是在她为段承抚琴助眠起。

      杨昭儿是周先的执拗,是周先的求而不得,是以在他见到和杨昭儿一样才情绝色出众的杨青烟时,他也曾纠结犹豫。

      那日在养心殿,周先有意问道:“杨家的孙小姐如今还在浣衣局里奴役吗?”

      段承一怔,昨日在宫宴上,贺都匀向皇上提到贺家和杨家的婚事,此事虽然被推拖了下来,但贺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贺都匀那少年的意气,必然会再次重提。

      他只得答道:“是。”

      周先闻言,突的古怪的笑了起来,道:“哦,她在浣衣局里可还好,说是病了,是真的病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段承一怔,看皇上这神态莫非与青烟相识,试探着答道:“告了病假的,但浣衣局这所在,被欺负了也是在所难免的。”

      周先顿了下,笑道:“你去查查,真病了就让她好好养病,把身子养好了,若是被人欺负了,你让人看着点,别让她被欺负狠了。”

      段承熟知他的言行举止,当下心里一咯噔,挑明了问道:“万岁认识这杨家孙小姐?”

      周先哼了一声,道:“何止认识,这顽劣的小丫头!”是他丢尽脸面的始作俑者,而因为丢人,他也没和任何人提起曾经被一个小丫头作弄的事。

      段承一口气血登时堵在了胸口,心里犹如翻江倒海般的凌乱,皇上这神情,这语气,这态度都展现出了他对青烟有意的想法,皇上想要他的隐隐!

      周先低头看着他呈现上来的航行图,点头欣慰道:“朕问了钦天监,选了个好日子,这个月的十五日是出行的好日子,届时十五朕给爱卿赠酒,为你送行。”

      段承一时不知所措,只得俯首称谢:“多谢万岁!”

      周先话锋一转,问道:“你把贺都匀关进东厂了?”

      段承道:“是。”

      周先笑道:“如此也好,关他几日,贺战英大概也知道该约束自己儿子了,改日朕再为贺都匀选门亲事赐婚便是。”

      段承的眉头在跳动,一颗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般,让他透心凉。

      周先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朕与杨家之间的事情,非外人能知悉,也非外人能置喙,青蕴,一直以来你都跟在朕的身边,为左膀右臂,出生入死,但凡你所求,朕都能满足你!”说着他把航海图递给了他,又道:“但谁都可以,唯独杨家不行!”

      谁都可以,唯独杨家不行!

      皇上是知道的,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甚至御口点明,他想要谁都可以,唯独不要跟他抢杨青烟。

      如果他不是阉人,如果他能进行人道,如果他能给她孩子承欢膝下,或许他还能争一争,可是他不能。

      曾经他以为他能复阳,能给她正常的生活,可是他没有复阳,不能人道的事实让他崩溃了,既然不能给予她幸福,又怎么能伤害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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