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沉渊：锦衣记》千岁忧

19、公门奇剑

　　沉沉夜色，京都府附近一条暗巷里，几只野猫窜行出没，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停下追逐的脚步看向远处。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前后三进院子不听人声，这户人家的主人唤苗泯峰，是名京都府的一名小吏，此时只穿着单衣躺在床上没有了一点生息，脖颈处一片血红，他身边躺着的是他的夫人，面容平静睡得正香，仿佛丝毫没有听到枕边人临死前的惨呼。死去的苗他的手指弯曲，眼睛睁得极大，杀人者并不曾离去，站在灯前翻看着什么，似乎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走到床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床上的尸体，不知想到什么又匆匆离去。

　　第二日一早，寻夜已出现在刑部衙门里，沈玄冬连茶都懒得奉上一盏，在两庑的衙舍里选了个朝门的位置稳坐不动，闭目养起了精神。
　　在寻夜看来，朝中六部属刑部最冷清，没什么油水不说，官位也晋升得慢，沈玄冬跟着他的主事常大人整日翻查卷宗，整理各地上报的文牍，似乎打算一辈子都埋没在其中。这些年他经商，沈玄冬做着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两人都没再提过少年时发下的豪言壮语，刻意将意气风发的少年情怀归于沉寂。
　　寻夜打了个大大地哈欠，他昨夜睡得晚，清早被沈玄冬从床上拽起赶到这里，小厮竹临想跟上都没来得及。晨光透过窗缝照进屋内，落在他略显苍白脸上，宿醉使他看起来有些颓废，等了半天不听好友出声，只得懒洋洋地开口问：“说吧，这么早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沈玄冬只说了五个字：“等一个高人。”
　　衙门里清静，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穿着直袖袍服的小官儿从门前路过，沈玄冬不时睁开眼朝外看看，寻夜早看出来他在等人，至于是哪位高人他又故弄玄虚不肯说，这一等便等到了巳时末，只瞧见水青雕砖的大门口走来一个人，远远地也能感觉到他身形笔直，似一杆枪。
　　沈玄冬睁开眼，寻夜抬首用下巴点点那边，问道：“他是谁？”
　　“你应该听说过，部里的奇剑大人，今日来刑部呈交公文。”
　　奇剑本不姓奇，而是姓孟，使得一手奇门剑，原是江湖中人，他消息灵通，喜抓捕凶犯拿官府赏银，许多大盗栽在手的手中。后来得某位大人赏识招揽，半道转入公门，不知为何还改了名叫奇剑。
　　高人？寻夜没放在心上，此时京都府尹陈世明的官轿也到了刑部，见到沈玄冬便一脸苦相，“沈兄弟，几桩谜案悬而未破，还是要多多辛苦你。”
　　昨晚又出事了，死的还是他手下的人，这凶手胆子越来越大了。
　　二人听得一惊，前头几桩案子还没有头绪，这又出了一桩命案！只是这陈大人说得也忒可怜了，说得好似京都府没有衙差一样。沈玄冬也知他只是客气话，谁让几桩难案转呈刑部多时，部里的大人们没个准话，想来是不愿接手，连忙客气道：“陈大人不必忧心，今日奇剑大人回京，眼下就在刑部，等他出来我会与他一起参详。”
　　待奇剑交办完公文，沈玄冬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大人已满面笑容地抢在前头：“奇剑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几桩案子若有你出手，必定手到擒来，哎呀呀，真是……”
　　一时间哪有刚刚的愁容，寻夜玩味一笑，在旁边截住话头：“陈大人，你刚才还说没有我家兄弟不行，怎么又说唯奇剑才可查得真凶，变得可真快。”
　　陈世明笑容不变，“哪里，当然也要仰仗沈大人了，不过人多好办事，有奇剑大人加入，破除悬案，抓捕真凶指日可待呀！”
　　明明他更看中奇剑的本事，沈玄冬自然看得出，他也不恼，本来他接手这几桩没有头绪的案子已是很吃力，才想寻夜能帮忙，如今奇剑大人回京就更好了。
　　寻夜摇头，罢了，他这兄弟好生老实，怪不得这些年一直呆在刑狱司动也不动，功劳快被人抢了也不知道。
　　奇剑面容平常，眼如鹰隼，一身黑扑扑的外袍，脸色有些不正常的青白，显是有伤在身。他眉头紧锁，没想到半年过去这几桩案子已成了悬案，不禁心中纳闷。年初案子才发时，京都府呈来卷牍，他也曾过问案情，紧接着便被上头派出公干，一去便数月，如今回京也只接了令要他休养，并不曾提过京中有大案。
　　当下他一抱拳，“不敢，在下才刚回京，身上还带着伤，怕是帮不到陈大人了，大人莫怪。”
　　陈大人也知奇剑听差办案，若要他出手还需刑部主官拿主意，便不再多说，自去寻主事的人去，留下奇剑、沈玄冬、寻夜三人。
　　沈玄冬与奇剑同在一部当差，自是见过的，但奇剑为人倨傲，之前没有打过交道，眼看他转身要走，忙道：“奇剑大人留步。”
　　奇剑冷冷地回头问道：“沈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我想请奇剑大人帮我分析一下案情。”
　　他是真心求教，但奇剑仍托辞道：“奇某刚回京，于此案没有半分头绪，请恕我帮不了你。”
　　沈玄冬还想再劝，被看不下去的寻夜拦住，：“奇剑大人岂会把这种小事放在眼中，他可是做大事的人，忙得很，我说玄冬，你就别拿这种小案烦他了，万一他也查不出，那不是有损高手颜面？”
　　“你是……”奇剑见寻夜并未着六部官服，一脸精神不足显是夜夜笙歌所致，只当是个京中浮浪公子，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沈玄冬知道自家兄弟脾性，轻轻踢向他示意他别乱说话，寻夜却错步闪开，眉毛一挑含笑道：“在下寻夜，早说过奇剑大人威名，今日方觉见面不如闻名。”
　　两人动作轻快，奇剑全看在眼中，也笑了，却带着一丝古怪：“原来是天海阁的当家，将军府的不孝子，青楼歌妓的梦中人。”
　　他每说一句，寻夜的脸便难看一分，少年时做过的糊涂事他向来不避讳，反正城中没有不知道的，而且还赢得不少青楼女子青睐，但是从奇剑嘴里说出来却让他觉得被人无比看轻，而且他话还没完：“奇某也曾听说过你，七年前你与沈大人称得上年少有为，梅花庵堂那桩案子两人联手办得干净漂亮，在下以为至此京中又出英杰，今日一见也觉得见面不如闻名哪。”
　　七年前寻夜与沈玄冬还只是少年人，无意中管了桩闲事，却破了桩奇案，沈玄冬没有放弃他们在意气风发之时发下的宏愿，而寻夜却渐渐忘了当年说过的话。
　　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呢？虽不能如青史中诸公审阴阳断奇案，也要学做个心怀奇志的清明推官，如当朝尹怀谨断案如神，如奇剑一般千里追凶。
　　原来，当年他也曾以此为志。
　　奇剑走了，此时已是午时正，尚不知京都府陈世明与刑部主官们会如何商议，沈玄冬拍拍寻夜的肩膀，说道：“我本来只是想带你见一见奇剑，不想他的脾气如此古怪。”
　　“我知道，你是想试试能不能引起我的好胜心，不妨事的，他并没有说错。”寻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色拉着他就往外走，“先填饱了肚子再说查案的事，反正我闲得很，就好好帮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