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沉渊：锦衣记》千岁忧

20、闻笛声落

　　才落了一场雨，处处是晶莹剔透的水珠儿，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触从木廊顶垂下的枝蔓，滑落一串晶莹水滴，只留几个深深地水印子在微湿青砖上。
　　“这有什么好瞧的，快跟上来，后头且有好看的呢。”
　　平雅郡主赵瑟本走在前头，发现尹初棠没有跟上来，招呼她，她今日穿着件绯红衫子，娇俏的脸上有些不悦。
　　尹初棠收回手，扶了扶头上垂着长长流苏的珠簪，跟上赵瑟。
　　今日来宣平侯府又是起了个大早，收拾得齐齐整整，宋妈妈替她挑的首饰虽然华丽却沉坠，令她有些不惯。想起进了后园便不得不和其他丫鬟们呆在一处的小晨，她忍不住微笑，自入了京，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薛娘子与小晨每次出门都严阵以待，其实她并不如身边人想得那般娇弱，只是出门太少罢了。薛娘子出门前说的那些算是白交待小晨了，这下子她一个人，身边不是熟悉的丫头，而是赵瑟与几位世家小姐，尹初棠全不认得，只认得跟在她们后面的尹家姐妹与沈玄冬的妹子沈玄樱。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玄樱冲她安抚地笑笑，尹菁则撇撇嘴，她们跟着尹大太太入府后贺寿，才进门便碰上了沈太太与沈玄樱，两家素日便有往来，小姐妹们见面也欢喜得很，本想介绍自家的三姐姐，谁知沈玄樱却道见过，且对尹初棠十分亲近。这边到了侯府老太君的鸿安堂磕头拜寿，还没好好说上几句，辰王妃带着平雅郡主到场，她身份尊贵，一来便将尹初棠叫来身边说话，又让赵瑟与她一处亲近，登时惹得许多人对她起了好奇之心，纷纷来向尹氏姐妹打听。尹初棠才回京，跟自己家的姐妹尚且不亲近，怎地跟辰王府搭上了关系，尹箐一时也说不清，只含糊混过去，心中不快步子越来越慢。
　　适才大家伙儿都在偏厅里一起吃茶说话，一个个端坐着努力像个大人般攀谈，忽听厅子那头一阵窃窃私语，几名小姑娘脸上泛红在说着什么，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屋子里坐得闷，要去园子里走走，老太君笑着与夫人们放她们出去。
　　一时大家似乎都想到园子里走走，侯府的仆妇们忙围上来服侍，说是才出去的人皆往水戏楼去了，便也跟了去。
　　前头仆妇引路，一路花香不断，走过几道回廊，远远地有道弯弯矮矮的花墙围着一个园子，顺着墙有条小道，一行人踏上小道便听得墙内有筝弦之声，透过青砖花窗瞧进去，只见园中大半是池湖水，临水架起了一坐半人高的台子，正有一人独立中央，琴声渐止后，水戏楼上响起清歌一阙。
　　薄云挡不住渐午的日光，照得台上台下的花叶枝蔓上水珠滚动，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姑娘们慢慢绕着花墙走到园子正门，园中的客座有帐幔分设两边，早有不少人客安坐着欣赏，赵瑟等人也摒声落坐。
　　阳光亮得有些刺眼，慢慢看清台上之人在眼睛上搭着一条白色的绡巾，身上穿的却是件蓝色秋衫，仰首间唱词清越，曲子不长却有唱遍阳春之意，在座之人听得皆叹服。
　　一阵微风吹来，不知哪里的细碎花瓣轻轻飘落，似随着歌声渐悄渐落。初棠拈起衣裙上的一片粉嫩，再看台上，那蓝衫子的人已揭去眼上绡巾，向台下客人躬身施了一礼，转身走下戏台，身姿款款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身边有娇软的声音轻轻私语道：“他便是笛声落？唱得果然好听，不知道咱们府上能不能请他去唱。”
　　原来是个伶人，怪不得起这样的名字，听起来别有韵格。
　　姑娘们都端坐着，眼睛余光却皆瞟向水戏台子那边，看着笛声落款款走下戏台，消失在轻纱幔帐的那头。又有人道：“笛声落的声音，可是让宫中御乐师也赞赏不已的，要是入了宫就只给贵人们唱了。”
　　“一般府上哪请得动他，若不是因为他和小侯爷是知已，才不会去别人府里唱呢。”
　　“不过是个伶人，怎会请不来？”
　　“这便不清楚了，大约是有才之人都清高吧。”
　　尹初棠从身边的轻声议论中得知，这笛声落早两年才一登台便红了，戏班子本靠他四处唱戏赚钱，可抵不过有小侯爷赏识，要不要登台得看他自己乐意不乐意。
　　水戏台建得精巧，一时又有人上去弹起了乐曲，却也不俗。忽听得有知情地轻哼道：“再有才不过是个伶人，贱籍，宫里想也不乐意用他。”
　　尹初棠丢开手中的花瓣，探过身去问那说话的女子：“什么是贱籍？”
　　她好奇地模样令几个低声谈论的女子不知所措，尹菁赶忙将她拉得坐直身子：“定不是好的，别问了。”
　　赵瑟也在另一边道：“不懂就别问那么多。”
　　不让问便不问好了，尹初棠听着一群标致灵秀的姑娘娇声软语觉得很惬意，一点也不觉得吵，沈玄樱比尹初棠大着一岁，此刻看着她面容娇嫩，倒似比自己小着好几岁，眼睛里满是纯真如孩童般的纯善，心中忍不住暗叹。
　　侯府今日宾客如云，寻夜与侯府世子李溁亦有过来往，他随沈玄冬进了侯府却没去鸿安堂给老太君拜寿，在堂外不远处的洗碧池边拣了个石凳坐下等候，恰与赶在开席之前回来的赵瑟等人打了个照面。
　　他似乎有些心事，眉宇间带着几分沉重，望见平雅郡主等已避之不及，便起身依礼问安，赵瑟神色矜持，温和地道：“公子不必多礼，还没谢过你送来府里的画师，我父王也夸孟画师技艺高超呢。”
　　孟画师是天海阁的画师，那日赵瑟说想学画作，第二日便被寻夜送了过去，但凡辰王府的事他总是有求必应的，笑道：“哪里，郡主客气了。”
　　赵瑟抿嘴一笑，才待再说什么，寻夜却向尹初棠熟络地道：“尹姑娘也来了。”
　　尹初棠看了看他身后才道：“你怎么才来？”
　　寻夜叹道：“还不是冬玄，非要拉我去什么城外，说是去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哪里是什么有趣的地方，京郊义庄，在那里他们还碰上了奇剑，此人嘴上说只听差办案，看来对这连番迷案也是上了心，即便查到了一起，也冷冷地不欲多谈。
　　“是什么地方？比笛声落还有趣吗？”
　　寻夜摇摇头，他自是知道笛声落的，前两年一出兰亭恨唱红后便极少再登台，侯府世子李溁似乎与他来往甚密，宣平侯素来为人端正，极不喜李溁与伶人一处厮混，今日也请了笛声落来吗？
　　尹初棠想到刚刚听到的歌声，道：“真可惜。”
　　可惜寻夜并不懂为什么可惜，若是为一名伶人唱了首曲子而已，只怕更要耸耸肩。
　　沈玄冬回来的时候看着一群人有些诧异，对寻夜不满的目光只是笑了笑，轻声同自家妹子说了几句，又对尹初棠打了个招呼才和寻夜相偕离去。

作者有话说

　　周末休息了两天,大家不要整天宅着了，春天就该出玩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