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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她的猫儿与他 ...

  •   棠园的厨房边上,小晨正无精打采地捡着豆子,她不停地打哈欠,这日子没法过了,因为去辰王府那日晚归,连着几天被薛娘罚到厨房干活,尽是做些繁琐又无用的活计,比如今日捡豆子,红豆绿豆搅在一起又让她分开,简直要了她的命。
      午后天气炎热,虽是在树荫底下,可也热得一身汗,适才如岚做了一大盅解暑的莲子汤,这会儿应该凉了,再用冰镇一下,一定更好喝……可薛娘子时不时来看上一眼,看她有没有在偷懒,现在还在她跟前发起了呆,也不知想到了哪里。
      小晨只得低低地再一次认错:“薛娘,我错了。”
      薛娘子回过神,低低哼一声,“认错也没用,这回非得让你好好长点心不可。”
      小晨再一次哀怨地叹出声,这能怪得了她吗,小姐要见那个寻夜公子,还不回家,谁又能阻止得了,自打入了京,薛娘子似乎比在西凉的时候更怪了。其实薛娘子也知道尹初棠岂是小晨能管得了的,想想小姐在西凉时除了去大兴善寺,是从来不出门不见外人的,如今来了京城,倒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不知这是好还是坏。她家小姐不再自已个儿闷着发愣,应该是好的吧……
      在小晨口中,寻夜是个不正经且不稳重的公子哥儿,沈玄冬是个刻板少笑的官差,这两人居然是好兄弟,辰王爷甚有威严有点吓人,辰王妃像个怨妇,平雅郡主是个小女娃,辰王府的景致小姐很喜欢……这都什么跟什么!若不是辰王府她不方便去,才不会放小晨跟着。
      薛娘子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你说小姐从前便爱看老爷房中的案卷,这回又对那桩案子挺上心,难不成……她和老爷一般喜欢查案?”
      说完又自问自答道:“不能吧,姑娘家家的怎么会喜欢管那些血腥闲事。”
      想到这里不自觉念了声佛,这可让小晨稀奇了:“薛娘,你可是从来都不信这个的啊。”
      薛娘子狠狠地呸了一声,“胡说,我哪会念佛,还不捡你的豆子!不捡完今天不能吃饭!”
      不吃饭她可以喝甜甜的莲子汤呀!小晨垂下眼睛长长地“哦”了一声,认命地继续干活。

      后园中,有人熟门熟路地翻墙进来,尹初棠停下抚着鱼儿的动作,与寻夜瞪视了会儿,垂下眼不再看他。
      她今日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薄衫子,一身出尘之气,坐在荫凉处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除了脸上的神情太过呆滞。
      此刻尹初棠只在想一件事,该怎么对待这个不请自入的人呢,他不是客人,宋妈妈说……她应该依薛娘子交待的,即刻按响袖中唤人的巧铃,很快便会有人来,将这个私闯入后园的人拿下,但她要这样做吗?
      寻夜从来没见过象尹初棠一样的女孩子,如果他不主动说话,两个人能坐着发呆直到地老天荒,当然,前提是棠园里的人都不来。
      他摸出一块雕成小鱼儿模样的点心,掂在手里晃晃,鱼儿伸长脖子嗅了嗅,不感兴趣地缩了回去。
      “天天在棠园,你不觉得没意思吗?”
      或许是见过两次的缘故,或许是因着他是沈玄冬好兄弟,尹初棠不由自主答道:“不觉得。”
      “一个人不无聊吗?”
      “鱼儿在呀。”
      她似乎不太爱说话,在辰王府时也是这样,如非必要不肯多说一个字。反倒是在沈家她谈正事时会说得多些,不过,寻夜是个很知足的人,最起码比起他们初次相见,尹初棠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
      或许他该问点有意义的,于是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几日前与玄冬说过的梦吗?”
      他以为提起此事,尹初棠会极有兴致,哪料她只是抱着鱼儿问道:“是沈大人把案子破了吗?”
      父亲尹怀瑾一生断案无数,查案寻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对尹初棠来说只是一个个的卷宗,而她曾经梦到过的女子,不过出现得突兀让人不安而已,但既然已说与沈玄冬,那么这件事最终也会是官府的一份卷宗。
      寻夜笑道:“你倒对他有信心,冬玄正忙着查其他案子,我闲来无事帮他跑跑腿,跟你说说案子的进展也是一样的。”
      “你也是公门中人?”
      “并不是,我与他是好朋友,帮他查查案子。”寻夜突然有点说不下去,本以为此事既与尹初棠有莫名牵扯,她一定极为关注,哪知尹初棠却想到别处去,反问道:“不是公门中人也可以查案?”
      “并不是,我只是……比较闲。”
      他不但很闲,且闲得跟一只狗拿耗子有得比。他想起与沈玄冬少年时偶破奇案那飞扬的曾经,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那时的心情已不复存在。一时言语有些艰涩,继续说道:“尹姑娘,你曾提过梦到兰氏,在下才想着你也许想知道她如何丧命京郊,一早便差人去了程府,就是兰氏的夫家……”
      当下拣重点简单地说了一些,程家对此事只是遮掩,大概他们对新寡的儿媳妇怎么死的猜出个大概,多半是情杀。既然是情杀,自是有奸夫,说到奸夫时,寻夜不由一顿,看她的神情显然对“奸夫”二字并不甚理解,若是她问奸夫是什么,他该怎么回答?
      好在尹初棠并没有问什么,寻夜继续说道:“程二公子体弱多病,兰氏嫁进程家不到半年他就撒手西去,也没留个子嗣,兰氏青春年少骤然寡居,想来……另有了心仪之人,也就是你梦中所看到的,兰氏对她喜爱的人发了极重的誓言,那个人是谁我们现在不得而知,程府的下人也没有知道的,她的贴身丫鬟叫元青,在兰氏死讯传开后,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主人家发卖了出去,一时也无从查起,到现在为止,只查到这么些。”
      少奶奶不明不白地死后,贴身大丫头便被程家给卖了,想来是打定主意不让丑事外扬。程家大概是知道一些的,可从他们家连兰氏的尸首都不愿出面认领的情形来看,是打算紧闭嘴巴到底了。
      这些都轮不到尹初棠去管,她只好奇一件事,“既是心上人,为什么又为情杀人呢?盟约在前,杀人的那个不怕报应吗?”
      到底是女孩子,关注之处只在小情小爱,寻夜不便与她多谈此事,只得哂笑道:“所谓的誓言自然不过是说说而已,不作数的。”
      就拿他来说,当年也曾与人结下白首之约,不过三个月,一切便都不算数了。
      尹初棠却肃了一张小脸,“不然,心中所想,愿之所终,世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笑时俏丽异常,肃起脸来却令人心中一颤,便是寻夜也有些不自在,轻笑道:“我不知道尹姑娘也信那些所谓的佛法。”。
      似乎这句话令尹初棠不快,乌黑的瞳仁盯着寻夜慢慢地道:“所谓的佛法?”
      寻夜于是打了个哈哈,斟酌着道:“在下少年离家远游,去过不少地方,边远蛮荒之地不光人的样貌与我朝不同,便是信奉的神明也与我们也大相迳庭,我见过许多人许多事,在生死苦难病痛之际又何曾有神明真的来搭救?自然我也信佛家有大慈悲,可有些能信,有些却又不能信,毕竟人活一世许过的愿望太多,又有多少能如愿?”
      佛教盛行,寺院香火遍布天下,尤其京都寺庙林立,圣上下令建造的国寺西明寺更是鼎盛非凡,如寻夜这般不尊佛法者并不多见,尹初棠身边也只有薛娘子没把佛祖真正放在眼里。她没继续谈论佛法之事,话题一变,“你跟湛隐不一样。”
      “湛隐?那是谁?”
      她浅笑道:“湛隐就是湛隐呀,你的话比较多,我觉得——你比较像鱼儿。”
      他像一只猫?鱼儿听到自己的名字,跳到地上长长伸了个懒腰,又听它的主人说道:“鱼儿很聪明呀,它知道我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经常会喵喵叫来陪我说话。”
      难道她将自己时不时溜进棠园看作一只猫来逗她开心?寻夜深深地吸了口气,所有心思完全被她带离去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一时无法肯定她是在调侃自己,还是真的纯良无心,只得默默与鱼儿对视了一眼,它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尾巴一甩一甩。
      尹初棠的兴致似乎很好,继续道:“我跟湛隐时常讨论父亲桌上的案卷,但很多都看不明白,湛隐说上面记载的都是些经年难破的悬案,看不懂是正常的。可你懂得很多,应该能明白。”
      东拉西扯地说了这么多,寻夜暗忖这大概真地是个单纯的少女,只是偶尔话太直白了,让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据他所知,尹初棠的母亲早逝,尹父带着她一直呆在边陲小县,难道父业女承?他忍不住问道:“尹县尊可曾教你断案追凶之事?”
      若是她家学渊源,故而对凶案有所感应,才有兰氏入梦一说,如今看来并不是,她连情杀奸夫这些常识都不太清楚,想来并没有人同她讲过这些。
      尹初棠突然沉默不言,父亲向来只与她说些花为何红,叶为何绿,日升月落,豆子如何变成芽菜,西凉为何日日风沙,至于公堂断案却是不说的。父亲不说,她便没再问过,可他却不管自己翻看案卷。
      来京都数日,她似乎很少想起武郡城的日子,只是这会儿有些想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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