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也要忙捉鬼》周吃粥

37、第三十七章

　　小子是没有见过祭司的，他见过的只有地下那个大血池，和压制在下面的东西。

　　反正从那时候开始，窦文禾再也没有踏出去往生城一步，十年如一日，从每日都要懒懒的晒一会儿阳光，到再也见不到阳光。

　　小子很久之前问过窦文禾，“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窦文禾把他抱在怀里，两人一起赏月，那月亮越来越圆，却怎么都要少了点什么东西。

　　“人的一生，自出生开始，都有各自的宿命，我的命就是这座城，而这座城就是我的命。”窦文禾摸了摸小子的脸蛋，“长大了，你就会懂了。”

　　小子不太开心，“可是我不想懂。”

　　窦文禾只是愣了一秒，“好，小子永远都不会懂。”

　　儿时的一句戏言成了小子心里最深的一根刺，因为窦文禾一直紧守这个诺言，直到长大了现在，小子还是不懂窦文禾。

　　至于到底为什么要留下那两个生人，窦文禾也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窦文禾从床上下来，点了只小小的蜡烛。

　　他被烛光碰到的地方，一片腐烂。

　　看着白骨一般的手指，窦文禾失神了很久，“该是老了。”

　　时有往生一千年，而窦文禾也该是一千岁了。

　　柳如归看着许弋生在不停的飘来飘去，在地上踩来踩去，折腾了半天就差个老鼠洞没被找出来了。

　　“过来。”柳如归非常温柔的朝他招了招手。

　　许弋生喜滋滋的跑过去，以为柳如归找到了什么出口。

　　“乖。”

　　“……”

　　然后柳如归毫不留情的一掌把许弋生劈晕了。

　　许弋生只来得及翻了个白眼，甚至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

　　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掏出钥匙，柳如归还贴心的把门又关上了。

　　窦文禾特地帮柳如归倒了杯热茶，“坐吧。”

　　柳如归将蜡烛拿得远了一些，“你早知道我会回来找你。”

　　“是啊，毕竟，天下没有你偷不到的东西。”窦文禾一点儿都没有慌乱，嘴角边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微笑。

　　“那座城，是假的。”

　　窦文禾斟酌了一下，摸着以肉眼可见愈合的伤口。

　　“是真的，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柳如归心里怎么想的倒是看不出来，倒是脸上却镇静得很，“你快死了？”

　　猛不定被人这么一说，窦文禾甚至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我可以死，但是这座城毁不得。”

　　“靠你养的那个孩子？”柳如归喝了半口茶，有些淡淡的苦涩。

　　提到小子，窦文禾的表情更是柔和了，“不是，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柳如归当然知道窦文禾把主意打在谁的身上，可是毕竟这个许弋生是个捉鬼都会被鬼掐的半吊子，实在是不怎么靠谱，果然和真正的祭司有很大的差距啊。

　　“你靠笼子里那个？他更不行。”这估计是柳如归少有的真心话了。

　　窦文禾摸了两块小石头出来，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的。

　　“算一算吧，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何惧怕。”

　　两块小石头在桌子上转了很久，久久不能停下，窦文禾的眉稍都染上了笑意，按住石头，“你看，老天也不知道怎么办。”

　　柳如归对这些神神道道都不懂，直接道，“有事你就直说吧。”

　　窦文禾毫不扭捏，“你儿时我曾见过你一面。”

　　“……”柳如归当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看窦文禾和他一般大的样子，也不说信还是不信。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窦文禾遇见了有些潦倒的周国祭司，眉目身体仍旧和现在一般大，手里牵了个不会说话的幼儿。

　　“他是谁？”窦文禾第一次看到那么小的孩子，白嫩白嫩的，跟往生城里所有的死尸都不一样。

　　“是个孩子。”

　　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但是窦文禾还是没有多问。

　　柳如归显然不信，“你不是说，这往生城是出不去的吗？可是我却依然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窦文禾做恍然大悟状，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可是你们出去了，所以这是往生城最大的败笔。”

　　虽然接下来的很多年，再没有能够成功出去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城门口，又一代一代的变成守城尸。

　　“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当年的周国祭司早就死了。”柳如归估算了一下时间，许弋生马上就该醒了，他得趁早回去。

　　窦文禾摇头，“不老不死，这就是永恒。”

　　柳如归不想再胡扯，直接道，“你不是同样号称不老不死？到如今也不是也要死了吗。”

　　“不一样的。”窦文禾又重复了一遍，“这本就是不一样的。”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细细的看着还有一些的痴狂，“我终究还是人，而他才是彻底的怪物。”

　　柳如归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诡怪一笑，“你错了，你们都是怪物。”

　　“……”

　　窦文禾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坐着，哈哈大笑着。

　　小子想也不想的冲开了门，柳如归懒得跟他纠缠，直接跃窗逃跑了，小子明显想去追，但是被窦文禾拦住了，“随他吧，跑不掉的。”

　　许弋生呆坐着，一直在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醒过来的时候不出意外，柳如归果然不见了，而这一次许弋生是真的没有把了。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还包括陌生的鬼怪。

　　所以当柳如归抱臂看着许弋生的时候，那场景一点儿都不奇怪。

　　“你怎么有钥匙？”许弋生都不想看他了，闭眼沉思。

　　柳如归，“贼，总有点拿手好戏。”

　　“哦。”许弋生心里默默思考。

　　柳如归蹲到和许弋生平行的位置，“你就不好奇。”

　　许弋生这才慢慢的看着他，两人对视，最后还是柳如归撑不住先转了眼。

　　“我有预感。”

　　“说？”柳如归和他背对着。

　　“我马上就要死了。”许弋生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开玩笑。

　　“……”

　　他嘴里慢慢的渗出了鲜血，越流越笑？

　　柳如归赶紧打开笼子门，毫不介意的摸上了许弋生的脸，“你以为你这样就会死了？”

　　许弋生良久没说话，笑得明媚得很，就像是见了三尺阳光。

　　“不会。”

　　然后拼尽全力压在了柳如归身上，索住他的脖子，“我想了想，阎王本来打算让我死的。”

　　柳如归平淡无波的看着他，“很好玩？”

　　许弋生，“那么你觉得好玩吗？”

　　两个人互相的沉默了。

　　“小鬼扣住他，不准让他出来。”许弋生从柳如归身上起来。

　　那个铜钱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听了许弋生的话。

　　柳如归就这么倒在地上怎么都动不了。

　　“别费劲了，鬼神有缚体之力，除非我回来，劳烦你先保持这个姿势。”

　　摸走钥匙，又把柳如归锁住。许弋生终于疼得受不住又吐了一口血沫，自尽果然不是这么好玩的。

　　晚上的殿里已经没有人了，除了几只乌鸦的叫声，还有许弋生的脚步声。

　　许弋生心里已经暗自有了一个猜测，这往生城一定有一个法阵，虽然阵里的人只进不出，但是只要找到阵眼，肯定就好解决了。

　　因为没有任何一盏路灯，许弋生摸着摸着就被石头绊倒了。

　　渐渐的好像有了人声凭着不太灵敏的姿势，许弋生藏在了假山后面。

　　这个声音还很熟悉，是白天跟许弋生一起走过路的小姑娘，许弋生努力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偷听。

　　“我觉得有些饿。”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许弋生争取从一个暗洞里偷看，只见那小姑娘拉起自己的衣袖，白花花的手臂，“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