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点鸳鸯》汀水幽兰

80、第七十九章

　　苏幻儿在院内喊了几声，没有听见任何回答，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她走上台阶刚要推开房门，门从里面被人一下大力拉开，抬眼见出来的人是邵铁民，幻儿心中疑惑更甚：“邵护卫？怎么是你？这大清早的……君当家在么？”

　　邵铁民挡在门口，拱手施礼道：“大夫人，烦劳您一直惦记我们少爷。她只是感染了风寒，没什么大事，我们身边备了药材和密丸，你还是让大夫请回吧。”

　　苏幻儿见他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屋内又是一片静悄悄的，不禁好奇心大盛，她努力踮起脚尖想越过邵铁民的肩膀看清屋内的状况，无奈身量娇小看不到，只得停了念想转头对邵铁民说：“邵护卫，我听说君当家早上一直没有出院子，刚才屋子里又有些许动静，下人们担心她孤身在室内无人照料，才前去禀报我。虽然你们随身带了药材，但是对症才能见效。有些病症表面近似内里却是不同的，如果君当家方便，还是让大夫把把脉更稳妥些。”

　　邵铁民刚要回拒，又见梁玉石带着丫鬟走进院子，不由心中略显焦急：“石二夫人，怎么您也过来了？”

　　玉石见大嫂被邵铁民挡在屋外，君绮罗不见踪影，心内暗暗称奇，她走到幻儿身边，和嫂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对着邵铁民说道：“邵护卫，我听冷叔说你们准备明天就启程回江南，特地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大嫂和我帮忙的事情。君当家还生着病，你们不考虑在傲龙堡多休息几天吗？我大嫂也是很担心你们当家，才请了大夫过来。她之前毕竟在边境受过苦，等身体养好了再走也不迟。”

　　邵铁民听见“边境”二字，眼瞳不禁一缩，牙齿轻轻咬了一咬，这轻微的动作丝毫没有逃过玉石的双眼，她直起身子看了看屋内，似乎瞥见帷帐低垂，却没听见一丝声音，遂继续问道：“怎么不见君当家出来？她病得很重么？”

　　邵铁民收敛心神回道：“多谢两位堡主夫人关心，少爷他身体微恙还在休息，衣履不整、袍带松懈的样子，实在不方便见二位夫人。夫人的好意我替少爷心领了，等他稍事休息后再亲自去拜谢二位。我们确实预定明天启程，少爷虽然染了风寒，奈何归心似箭，早一点回到江南面见家主，家人也能早一天安心。既然君石两家合作事宜已经商榷，我们就不再给府上添麻烦了。”

　　“什么！你们要离开？这么匆忙做什么？我怎么没听无忌提起呢？”幻儿一听君绮罗明天便要离开，大吃一惊，她下意识的看向玉石，见玉石微微点点头，忙向邵铁民说道：“你们不是还有店铺要巡看？还有很多合作细则要敲定吗？这么快就走——”她回想着君绮罗异样的表现，担心她如果真的怀孕，这千里奔波对胎儿是大大不利，忍不住心急的说：“她身体受得了吗？”

　　“这个——”

　　“这个没问题！”未等邵铁民说完，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都向屋内看去，君绮罗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衫，徐徐走到房门前。乌发整齐的束在头顶，脸色略显苍白憔悴，若不是红肿到无法掩饰的双眼，邵铁民真的以为她刚才只是一时失控。

　　“多谢二位夫人费心，非凡有礼了！”君绮罗拱起双手施礼道“君某身体并无大碍，君石两家合作的要领事项全已确定，剩下的细节由各位掌柜详谈即可。离开江南这么久，又经历失踪之难，家人早已是心急如焚，非凡也想早些回去安抚上下，让他们不再挂心。听说二位夫人都来自江南，如果哪天二位想重游故土，一定要来君府坐坐，君某必会倒履相迎将各位奉为座上贵宾，以感谢石家为寻找君某而做的种种付出啊！”

　　苏幻儿见君绮罗言辞恳切，进退有度，不像自己猜想的那般慌乱，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君当家客气了，虽然你是初次来到傲龙堡，可是我觉得和你一见如故。边境之事我们也有责任，付出一些是应该的。”偏头看看玉石，见她犹在打量着君绮罗，幻儿继续说道：“既然你确定要离开，需要什么东西就让邵护卫直接找我好了。此去江南千里之遥，东西一定要携带齐整，我回头叫下人给你多准备几床被子带好。”见君绮罗微露不解之色，幻儿解释道：“放在车里垫好，路上就不那么辛苦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一会我让厨房准备酒席，中午一起吃个饭为你践行，晚上你们早点歇息，不要耽误了明天出发。以后有机会和无忌回江南，我一定登门拜访啊。”

　　“多谢大堡主夫人，二堡主夫人。”君绮罗再次拱手称谢，幻儿见君绮罗丝毫不提诊治之事，就拉着玉石和大夫一起走出了院门。

　　目送幻儿等人消失在照壁之后，君邵二人转身进屋关门。邵铁民回身看见君绮罗“扑通”一声坐在绣凳上，忙上前的问道：“你没事吧？”

　　“嗯，还好。”绮罗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石大夫人亲切可人，心地善良，倒是没什么。只是那二堡主夫人一直打量着我，不知在看着什么，让我心中戚戚然。”

　　邵铁民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刚才谈论的事情，低声问道：“我说的话，你……怎么想？”

　　“邵大哥，你再让我考虑一下，明天答复你，好吗？”见邵铁民紧张的看着自己，君绮罗有点尴尬。十几年朝夕相处，她一直把铁民当成哥哥一般对待，如今听他表露心思，才知晓为何他迟迟不肯成家。想到和耶律烈的感情纠缠，绮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答复面前的人，但是她心里又舍不得孩子。还有君家……抚在桌面的纤手蓦地握紧，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然君家一直是自己和父亲撑着，但是多年的行商生涯也让自己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认识到大千世界林林总总的人情世故，风土民俗。君家当家的名声响彻大宋，是自己成就了君家，也是君家成就了自己，君家那雨打芭蕉、烟锁重楼的美景历历在目，是自己倾注全部心血，像孩子般用心呵护建立的家园。如果从此离开君家，隐姓埋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更不想从此完全依附于一个男子过完后半生。既然她的身心都给了那个人，再让她重新接受一个人，还是那么熟悉的一个人，真是难上加难。

　　邵铁民见绮罗没有正面回答自己，也没有断然拒绝，虽然有一些失望，却还是充满期盼。无论结果如何，能在此生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心声，确是死而无憾了，就算以后她拒绝了自己，也不会因没有说出心中的感情而后悔一生。

　　“那……我先和大家去准备明天出发需用的东西，你稍事整理一下。一会一起去前院赴宴可好？”邵铁民起身看向桌旁的女子，见她轻轻的点点头，微笑了一下，转身出了屋门。

　　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的人独自坐了许久，慢慢从领口掏出了一块墨玉，干涸的红唇微微嚅动，传出一阵低喃的声音：“烈，我要走了，你还会想我吗？原谅我……再……也不见。”

　　晚上，兰院卧室内，石无忌解下外袍顺手搭在衣架上，转头见小妻子一边叠衣服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件长衫被她揉来揉去不自知，不由摇了摇头：“幻儿，在想什么？从中午时你就心神不宁的样子，生了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没什么！呵呵，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我一跳！”苏幻儿掩饰着心中的疑惑，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衣服“嗯？怎么叠成这个样子啦！”

　　石无忌转身坐在她身侧，看她手忙脚乱的重新打开衣服，娇小的个头费力撑起长衫铺平，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抬手给了幻儿一个小爆栗：“当了娘了还这么慌张，你不知道你脸上写着‘我有问题’四个字吗？”见幻儿下意识的伸手摸脸，他伸出大手握住妻子的小手，轻轻拍着说：“说吧，什么事让你分神了？这么多年夫妻你还瞒得过我？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我没……就是关于君非凡的事情。”幻儿刚想敷衍，见相公微微皱起眉头，赶快实话实说。

　　“君非凡？她不是要走了吗？她还有什么事啊？”无忌这次真的皱紧了眉头，“我说过你不要太好奇，更不要对她动心思。之前问你发现了什么，你说一切正常，明天她就离开傲龙堡了，你就不能安分一点把她的事统统放下？”

　　“唉，怎么说呢？”幻儿嘟了一下嘴唇，“我和玉石觉得那个人还是有问题，她好像是……嗯……怀孕了。”

　　“怀孕？！”石无忌声音一下拔高，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我怎么没看出来？”

　　“嘘，嘘，低点声音，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啊！”幻儿急忙捂住丈夫的嘴看向门口，幸好房门紧闭，不过料想这时候也没哪个人胆子肥的敢听大堡主的壁角。“我和玉石之前是猜想，她好似有了怀孕的症状。今天又叫大夫去试探一番，她还是不肯让我们诊治，估计八九不离十。”

　　“什么八九不离十？我看你们是瞎猜！”石大堡主有些生气“玉石都被你带坏了，居然也掺和这件事！中午一起吃饭时我看她就很好，和刚来傲龙堡时没什么区别。你们别胡乱猜疑折腾，让她尽快走就是了。本来她就是女扮男装，一直是以男子身份行走，你说他怀孕？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她身边有护卫值守，铁民又和她相处多年，这孩子哪里来的？荒唐。”

　　“荒唐！你……”见丈夫一点也不信，幻儿站起身要走，无忌一把拉住她“这么晚了难道你还要出去？”

　　“是啊，我要去做‘不守妇道’”的事了，你要不要一起？”幻儿见手被拉紧，无奈调侃着说，惹得无忌一把把她拉回怀中。

　　“什么不守妇道的事！你要半夜去她房里吗？虽然我们知道她是女子，可毕竟以男子身份示人，外人看来还是男女授受不亲！不行，不能去！我不同意！”石无忌脸色黑了黑，生气说道。

　　“哎呀相公，她明天就要走了，我只是想话别一下，话别，你懂吧？仅此而已。”幻儿见相公发怒了，急忙拍拍他坚实的胸膛缓和下气氛。

　　“话别？我看你是想刨根问底，摊牌去吧！”搂紧小妻子，石无忌揶揄着她“看来你还是太清闲了，才会如此胡思乱想！不如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你就没时间再管别人了！”

　　“要生你自己生去吧！我可不想再经历怀孕生产的痛苦了！”幻儿见无忌的俊颜近在咫尺，连忙举手推拒，惹得无忌拿开她的小手用力亲了下去。炙热的-吻-让两个人的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同床共枕这么久，无忌还是爱不够眼前的可人儿。他慢慢松开幻儿的手臂，想换个她舒服的姿-势更-进一步时，怀里的小人一跃而起跑向门边。

　　“你等我啊，等我一会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

　　“你！”石大堡主气的脸色煞黑，好你个苏幻儿，居然用美人计让自己放松警惕，你就等着回来被收拾吧！深闺怨夫石无忌无奈的敛起心神，开始收拾床榻上铺满的衣服来。

　　苏幻儿好不容易跑出兰院，正要向容院走去，一阵冷风吹来冻得她浑身发抖。刚迈开步，一声“大嫂”又把她吓了一跳。转身见梁玉石提了灯笼走过来，她奇怪的问道：“玉石？你怎么在这儿啊？难道是无痕还没回来，你在等她吗？”

　　“我在等你，大嫂！”玉石抿嘴一乐“我就知道你今晚肯定会去容院，早早在这等你出来。这天真是好冷啊！快走吧！”

　　苏幻儿闻言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边走边笑着说：“行啊玉石，不愧是江南捕头啊！不过我很好奇，无痕不是最舍不得你受凉的，怎么放心让你这么晚出来啦？你大哥都很难搞定呢！”

　　“他啊……他已经睡了。”玉石笑眯眯的看着大嫂，看的幻儿奇怪道：“这么早？他中午没喝多少酒啊？怎么这么早就睡了？难道是太累了吗？”

　　“是……啊！是太累了！”玉石连忙接道。

　　苏幻儿无心聊着君非凡，和玉石一起朝容院走去，以至于她忽略了身旁笑眯眯的女子，从脸一直到脖根慢慢涌上来的可疑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