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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番外二 ...

  •   整齐沉重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让嘈杂热闹的街道顿时安静了许多,百姓
      们压低了交谈的声音,纷纷站在道路两侧垂手恭候马队经过。十六匹高大健壮的
      骏马徐徐而来,将一辆大气庄重的马车围在中间,马上军士各个腰佩长刀,背负
      弓箭,面不改色从人群中穿梭而过,护送着马车向一处巍峨的府邸而去。

      马车内,一名高贵俊朗的男子斜靠在熊皮垫子上,正在静静的闭目沉思。
      他身着青色棉袍,襟口处镶着黑色貂毛,银色的丝线在棉袍上若隐若现,勾勒出
      一只威武的麒麟。顺着浓重的眉向上望去,一顶华丽的鹿皮帽子稳稳的戴在头上,
      帽边勒着一圈黑色貂绒,自额前一块青玉处起一直延伸到脑后收拢,而后垂下一
      条长长的貂尾落入背后的长发间,黑亮蓬松又不失庄重。男子长睫微抖,似在思
      索着什么难解的事情,顷刻之后一只带着狼头戒指的手指在髭须上微微一扫,他
      慢慢张开了眼睛。

      这位一身华贵的男子,正是早朝归来的辽国北院大王耶律烈。今日早朝时
      发生的一些事,让他此刻有些烦躁。回忆起皇上说的那些话,他心中更是隐隐升
      起一丝不安来。

      今日早朝,如同往常一样,列位大臣照本参奏,众议国事。快到散朝时,
      皇上拿起龙案上一本奏折,站起身走下台阶来到群臣中间,微笑着说道:“我这
      里有件事,想听听众卿家的说法。”见大家一副洗耳恭听状,皇上嗤笑了一声,
      慢悠悠的说道:“我们和宋结盟之后,两国边境一直相安无事。之前西夏以为我
      大辽采取的是缓兵之计,想趁盟约未稳时挑拨离间,让辽宋之间重燃烽火,好坐
      收渔翁之利。不过此事已被我和赵氏识破,自然没有影响到两国结盟,反倒是让
      西夏开始惴惴不安,害怕辽宋真的联手割分了他!哼!现在西夏皇室释出善意,
      想择一宗室女嫁入我朝,以秦晋之好换取表面的和平,礼部已经收到了西夏的呈
      文。虽说我暂时没有兴兵的想法,也不代表能接纳一个白眼狼做枕边人。好在西
      夏并未强调要此女入宫为妃,只是结了婚盟便可。不过既然对方出嫁的是宗室女
      子,身份高贵,我们这边也不好怠慢了她。我准备也在宗室中择一良配与之成婚,
      不知诸位卿家是否有合适人选推荐啊?”

      皇上话音刚落,文武百官立刻低声私语起来,偌大的朝堂上一片嗡嗡之声,
      偶有几个名字从大臣们口中提出,皇上也是不甚满意。耶律烈见此事与己无关,
      便没有放在心上,照旧在脑中推演着边境换防的部署,直到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他才发觉一片明黄之色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看着眼前尊贵的男子笑眯眯的瞧着自己,烈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皇上。”
      他躬身施礼道。

      “耶律烈,怎么你一直沉默不语啊?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说来让朕听听。”
      辽皇耶律隆绪早看出他在开小差,故意走到他面前问道。

      “回禀圣上,烈一直在外为大辽领兵打仗,戍边守城,对于宗室中的后起
      之秀实在不甚了解,唯恐说错了人选,所以臣实在推举不出适合联姻的宗室子弟,
      请皇上原谅。”笑话,这件事做好了也是错,做不好也是错,西夏的宗室女,无
      实权的沾不上,有实权的不愿沾,伺候好了是正常,伺候不好就是两国的问题,
      甚至成为两国战争的借口,谁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你倒是撇的轻巧。”耶律隆绪上前一步,在他面前低声说道。见耶律烈依
      然面不改色的恭谨施礼,他倒是有些怀念多年前两人经常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
      的日子来。辽皇退后两步,慢慢绕到他背后,突然说道:“北院大王,你大婚有
      几年了吧?”

      “回禀圣上,已经五年多了。”皇上这么一问,让耶律烈有些摸不到头脑,
      急忙转过身回道。

      “嗯!五年多了,朕还记得你当时大婚时的盛况啊!不过成婚五年多,膝
      下只有一个儿子……太后一直催我让你尽快开枝散叶,我也挡了无数次,可是太
      后她老人家一直对你很上心,你看,这公主……你迎了可好?”

      皇上最后说出那句话,让耶律烈心中一沉,有细密的汗从鬓边渗出:“皇上,
      臣已经娶了正妃。西夏公主身份尊贵,臣不敢辱没了公主的身份名誉。”

      “诶~那还不简单!要么将你的正妃降为侧位,要么两人一并封为妻,不过
      正妃的称号必须要给公主。我看你府内既无姬妾又无女奴,实在不像个贵族的样
      子。你和君氏感情至深,正好让王妃替你料理府内诸事,让君氏伴你身边左右侍
      奉你,岂不两全其美?”辽皇故意面露自得的在朝堂上说着自己的想法,早有人
      迅速领悟了皇上的意图。

      “皇上所言极是!北院大王现在府中只有一个正妃,未免人丁单薄了些。
      若是能将公主娶入府内,如此尊贵的身份不但能让大王身价倍增,子孙昌荣,还
      能依靠宗室礼仪管束姬妾,教养子女,确是一桩美事啊!”一位极喜欢附和皇上
      的大臣说道。

      耶律烈还未来得及开口,新任南院大王耶律齐开口道:“烈大王,自你从大
      宋带回那位汉女王妃和世子后,虽然皇上本着辽汉一家亲的政策亲自下旨赐婚于
      你,可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一个儿子,没见你再有其他子女出生。你那王妃还每年
      去一趟大宋,美其名曰与家人会面。莫非你那儿子是王妃自己带来的?和你没有
      半点关系?哈哈哈哈,那你这便宜爹爹做的可真是称职,还给他请封世子!哎呀,
      不会是连你那北院王府都被他们搬空了送给大宋的亲爹了吧?”他上下扫了一眼
      耶律烈,微微在他腹部停顿了片刻:“难不成是前些年东征西讨久了,在战场上
      受了什么伤,损了根本吗?哈哈哈,那这如花似玉的公主,你可是应付不起了啊!”
      南院大王奚落的一席话,让素来与耶律烈不和的几位大臣同时大笑起来,一边笑
      还一边打量他。耶律烈知道这个新任的南院大王实际是老大王请辞后通过一番手
      段推荐上来的自己人,自上任起便处处和自己为难,看到自己卸了族长的位子后
      更加肆无忌惮,眼中不禁涌上一丝戾气。

      “烈的家事,不劳几位大人费心!这里是朝堂,不是你们常在一起聚会的
      酒楼妓馆,几位说话还是放尊重些,免得污了皇上的耳朵!”耶律烈一边喝斥他
      们,一边扫了一眼皇上的脸色,果见他双眉微蹙,露出一丝不满。耶律隆绪继位
      以来,一直推行辽汉亲和的政策,南院大王如此讥讽自己的汉人王妃,说深了也
      是对皇上赐婚的质疑。再说做到那个位子上的人,没有一个会希望底下大臣之间
      结党营私,铁板一块,自己顺带出他们经常一起聚会的密事,被这九五至尊听在
      心里,不免要琢磨一番了。

      果不其然,辽皇脸色微沉的说道:“都给我闭嘴!我在朝议国事,你们不说
      好好推荐个人选,倒在这里极尽挖苦之能!一群没用的东西!”帝王一怒,大堂
      上马上悄然无声。一个部落首领见气氛尴尬,忙出来说道:“耶律大王,自从你
      娶了王妃,散了府内的女奴之后,外面好多人都传你惧内,我一直不相信啊!堂
      堂的辽国第一勇士,怎么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过你身为武将,身边
      要是想留人侍奉,不如有个志同道合的人最好。我那四女儿是部落里有名的女将
      军,马上斩敌,马下铺帐,样样优秀,而且身板健壮得很,绝对能给你生出十个
      八个胖小子来!若是皇上将西夏公主赐婚于你,我就豁出这老脸替我女儿求个侧
      妃的位子,让她二人先后进府侍奉,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啊?你看如何?”

      耶律烈看向说话之人,知道他是八大部落里位列第三的部落长,以前就有
      和自己结亲的打算,不过那时自己无心娶亲,就没答应,谁知过了这么多年,从
      大女儿一直说到四女儿,他还没放弃!耶律烈不由得有些头痛,要是放在以前,
      有如此背景强大的妻族相助,他为了那个位置可能还会考虑一二,现在心中再无
      一丝争权之意,自己更是只想和绮罗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种美事就变成烦人的
      累赘,可是卸了族长的重任,一个北院大王的位置不足以让自己在强敌前立足,
      他还要保护绮罗母子不受伤害,仅靠军功能撑住多久?

      耶律烈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说道:“乌古族长,你的盛情烈十分感激,烈也
      相信乌古部族长的女儿必定是才貌双全的英武女子,是我草原上的明珠。”烈的
      一席话,让乌古族长面露得意之色。“惧内一事,你也说的很清楚了,烈的王妃
      不过一普通女子,论武功来讲,‘大辽第一勇士’是皇上亲封,众人所见,自然
      不会有假。烈刚说了,府内一切事务是烈的家事,烈虽不才,也没糊涂到把自己
      的家事拿到朝堂上让人品头论足的地步。”他冲着乌古族族长一拱手,转身朝辽
      皇施礼道:“圣上明鉴。烈当初请求圣上赐婚时,已经和您表明,烈的命格孤硬,
      犯亲克近。皇上顾及臣的名誉,才以辽汉亲和为名下旨赐婚。西夏公主金枝玉叶,
      若是被他们知道皇上要将公主赐予如臣命格之人,恐曲解皇上好意,以为要借臣
      的命格克死公主。一旦公主入府之后有半点不测,也会被西夏无限放大,甚至升
      级为两国交兵的借口,我想这既不利于公主安身,也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吧?”
      见耶律隆绪嘴角一抽,耶律烈的心里放下了一半,又对乌古族长说道:“族长的
      女儿既是草原明珠,必当择一位盖世英雄方能相配。烈既然是如此命格,即便再
      心生向往,也不敢亵渎了明珠的光辉,让佳人红颜薄命于我手。乌古族长,实在
      是抱歉了。”

      耶律烈此话一出,朝堂上又是一片嗡嗡声,和他亲近的几个大臣顿时面露
      焦急之色。耶律烈所谓天煞孤星的传说,早就在上层贵族间传遍,不过草原人虽
      然敬畏神明,却也是彪悍的性格,多对此说法半信半疑,又因为耶律烈之前的地
      位和军功,还有不少人为他叫屈,认为此事是政敌陷害的结果。没想到他今天自
      己不但承认了,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言之凿凿,这下不但驳了乌古族长的面子,
      就是其他人要想和他结亲,也要再考虑考虑了,弄不好还落得个陷害子女的名声。

      乌古族长闻言也是满脸踌躇,看了一眼耶律烈,又冲辽皇施礼问道:“皇上,此
      事当真?”

      耶律隆绪此时在心里把耶律烈骂个半死,他是不当面和自己争了,暗中的
      手段更狠更损!自己若是执意要把公主嫁给他,今天在场这么多人听着,那就是
      自己有心要对西夏用兵的暗示啊!谁知道面前这些人里有没有西夏的细作?可若
      是不嫁给他,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辽皇忍住心中怒气,冲着乌古族长说道:
      “北院大王说的严重了。”这个回答模棱两可,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把个族
      长听得稀里糊涂,只得打消念头退了下去。耶律隆绪上前一步走到耶律烈身边,
      偏头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小声”叹道:“唉,没想到你为朕考虑了这么多,果然
      是不贪图富贵,一心为国的栋梁之才啊!只可惜我之前还想着,你要是应下这门
      亲事,我就破格把你提到枢密院。如今看来,你还要努力几年了。”

      耶律烈闻言眼皮一跳,旁边有人立刻低呼道:“枢密院?居然跨过宰相府直
      接进入枢密院?娶个公主这么大好处啊?”又有一个声音赶紧打断他的话:“不
      是娶了公主就能进枢密院,你得看是谁娶?要是你我二人,恐怕连宰相府的门都
      进不去,更别说枢密院了。”

      耶律烈心里一阵冷笑,皇上试探的话语也有人当真?若是能这么做,又何
      必借着西夏嫁公主的由头。他连忙做出诚惶诚恐状说道:“臣谢皇上垂爱!臣愚
      钝,只知道做好自己的本分,从未肖想过其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皇上尽心
      是臣的本分,为国尽忠也是臣的本分。皇上觉得臣尚需要锤炼,臣自明日起必然
      更加恪尽职守,望皇上明察。”说罢单膝跪在辽皇脚前。

      耶律隆绪见他油盐不进,也终是无可奈何,只嘟囔了一句:“你现在可真无
      趣啊!”便甩袖回到宝座上,继而朗声说道:“此事明天由枢密两院提交合适人选
      的名单,再交给朕决议吧!退朝!”说完,径自走出了大殿。

      耶律烈慢慢起身,后背已是一片冷汗,见四周大臣们窃窃私语,想到今日
      之事必将很快传遍整个大辽,心里反而渐渐踏实下来,迈开大步走出了朝会大殿。
      马车稳稳停下,驭手恭敬的迎下早已收敛情绪的耶律烈。见管家疾步上前
      施礼,他随口问道:“王妃在哪里?王妃和世子今日可好?”

      管家早已习惯主子的每天一问,急忙答道:“王妃和世子一切安好。王妃今
      日见了两位大臣的妻子,相谈甚欢。世子在汉家师傅那里学完文课之后,又和武
      功师傅学骑射去了,听说今天练得很好,几乎百发百中呢!”

      耶律烈闻言微微颔首,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边走边说道:“那王妃现在在
      做什么?”

      管家的表情有些踌躇:“那两位夫人走后,王妃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就去小
      亭内弹了会琴,后来下面来人说有家书送到,王妃回房看家书去了。”

      “弹琴?”耶律烈猛地止住脚步,绮罗只有两个情况下弹琴,心情很好和
      心情不好的时候。管家说她和夫人们相谈甚欢,却又一个人静坐了一会儿才去弹
      琴。她……

      耶律烈马上问道:“那两位夫人是一起来的?还是先后来的?”

      管家回道:“两位夫人先后而至,看样子并无约定。而且……她们都带了自
      家妙龄的女儿一起到访。”

      管家的话让耶律烈马上眯起了眼睛,联想起今日朝堂上的较量,他在心里
      叹了口气,吩咐道:“我先去校场看看世子的骑射,晚点再去王妃那里。你们先
      不要去打扰她了。”说罢转了弯向另一条路走去。

      北地的夜晚,来的比别处都早些。耶律烈和妻子儿子用完晚饭后,让下人
      们跟着础儿早点回房歇息,就揽了绮罗一起回到主院。

      夫妇二人所住的“荣昌院”是历代北院大王和王妃的起居处所,院子宽敞
      开阔,草木葱郁。正屋为一连五间的高大建筑。进屋便是一间中堂,东侧有一间
      雕花隔断分出的起居室,南北对面两个火炕,上有炕桌锦垫,冬日倚炕而坐十分
      舒适,起居室再往东是门扇紧闭的内室,为二人就寝之所。中堂西侧是一间私人
      会客厅,里面圆桌绣凳,矮几茶具一应俱全。会客厅再往西是耶律烈的内书房,
      区别于外书房的肃穆轩亮,内书房为二人共用,布置得温馨大方,除了书架、多
      宝阁、书案、木椅之外,还另置了贵妃榻和琴桌琴凳,既有北地装饰的粗犷,又
      有江南器具的秀雅。

      二人进屋更衣之后,耶律烈见绮罗拿起放在桌上的书信又在浏览,便随口
      问了一句:“今天来了家信吗?还没看完呢?”

      “嗯,之前有客人到访,刚才又有下人呈秉本月账册,一直没看完。这次
      同时收到傲龙堡石夫人和小妹两处寄来的书信,我要仔细看才不会遗漏。”君绮
      罗笑语晏晏,神情间没有任何不悦,烈本来还想问问今天那两位夫人的来意,见
      她并不想提起,就打消了念头歪靠在贵妃榻上,随手拾起一本兵书来看。

      一阵低笑声传来,烈放下书册看向莹莹烛火中笑的开怀的妻子,不解问道:
      “什么事这么开心?”

      “石大夫人来信说,玉石的两个女儿定睎和定矆现在活泼得很,两姐妹似
      乎心意相通,总是做出同样的事情,喜欢同样的东西,有时两人联合起来,耍的
      爹爹和哥哥都团团转,真是有趣!”

      “哼,她们的爹才有趣!我才生了两个儿子,他就生两个女儿!他这是和
      我打擂台吗?”想起那个腹黑的男子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耶律烈就觉得心里别
      扭。绮罗抬头看他那样子,无奈说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扯得太远了吧!”
      石家的事,烈不愿和她多谈,只是冷哼了一声,便继续看起书来。君绮罗
      放下傲龙堡的信笺,拿起君家的家信看了会儿,翻过一页信纸低声说道:“铁民
      为父亲训练亲卫,已经初有成效了。”

      “本来就早该准备!我就奇怪了,傲龙堡已经训练出那么优秀的下属,你
      们君家也是江南的世家,当年怎么能轻易就被你二叔三叔颠覆了掌家之位?”耶
      律烈翻了一页书,看了眼旁边的妻子。

      绮罗闻言放下信纸叹了口气:“北地尚武,石家的家业大半是三兄弟一刀一
      剑拼出来的,所以他们仇家太多,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提防。君家是世家
      大族,祖上出过高官,有过能吏、大儒,经商的子弟也很多,关系遍布江南大小
      城镇,世代累积的财富传承至今。况且江南物产富庶,文风鼎盛,大多数人还是
      讲究诚信买卖,只在暗地里做些不齿勾当,不像北地那样直来直去。当初爹虽然
      也培养些护卫,多是用于外出防护,哪料到会祸起萧墙?”她倒上一杯茶,送到
      烈的手边:“这次幸亏有咄罗奇帮忙,铁民虽然腿脚不像以前那样灵光,却也训
      练出不少精悍的护卫、暗哨甚至死士,父亲、硕儿和妹妹们的安全有着落了啊!”

      耶律烈又翻过一页纸,喝了口茶说道:“咄罗奇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放在君
      家训练那些小卒简直屈才了!如果连这点事也办不好,他就不用滚回来了!”想
      起咄罗奇执意要留在大宋,名为保护小主子,实际想做什么,这些年大家心知肚
      明。不过他把那个小姑娘伤的那么深,能给他好脸色就不错了,追到手更是难上
      加难,那是比绮罗的倔强不相上下的一个女子。十五年,咄罗奇,十五年如果都
      搞不定,你干脆死在大宋算了!唉,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有了女儿,是不是也和绮
      罗一样漂亮聪明,却又倔强的让人头痛!

      想到女儿,又想起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种种事,耶律烈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又慢慢抿紧了嘴。偏头瞧见绮罗还在灯火下认真的看着家信,锦缎般的黑发披在
      身前,白皙的脸庞上唇瓣如粉红的桃花娇艳欲滴,他不禁眼神渐渐深暗,合上书
      册站起身状似无意的说道:“明日再看也行,就寝吧!”

      绮罗头也不抬的回道:“嗯,好,这就来,我在看铁民说硕儿习武的计划,
      他……”

      “比起‘铁民’这个称呼,我更愿意你叫他‘邵大哥’。”烈凉凉的一句话,
      让绮罗纳闷的从字里行间中抬起头来,看着某人略带不悦的转身走向内室,她无
      奈的抿嘴一笑,收好了信纸起身跟了过去,从背后搂住他健壮的腰身柔声说道:
      “怎么了”

      “没什么,天晚了,该就寝了。”烈本想再吓吓她,可是自己的身体如此不
      争气,不过被她抱抱而已,就已经开始紧绷起来。“给我生个女儿吧,绮罗。我
      想要一个像你一样美丽活泼又倔强的女儿。”烈回过身来,将妻子抱入怀中轻轻
      说道。

      “我们不是说好了,先不要孩子?这样每年都能去君家看看硕儿,花些时
      间陪陪他。他现在和你我越来越亲近,等到能坦白的时候,我们再考虑其他的。”
      绮罗深知烈非常喜欢孩子,喜欢被子女环绕的热闹感觉。可是万里之外的那个小
      小身影,自己也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虽然现在只能以亲戚的身份接近他,可
      是看着他逐渐卸下防备,接受了自己和烈的存在,她的一颗慈母心又怎能让那双
      期盼的眼睛,染上失落的阴霾。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即便现在告诉他实情,我想他也能扛得住了吧。”烈
      轻抚着绮罗的长发,本想告诉她朝堂上的一番较量,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
      是幽幽说道:“我不想再等了,绮罗。上次边境换防,我一走将近半年,中间除
      了皇上召回两次,我们那么久都不能相见。若不是你偷偷换了男装跑去见我一面,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下蚀骨的相思。以前在军营时,一天不过就是一次日
      出,一次日落。现在一天对我来讲,比一年还要漫长。明明知道让你溜进营地违
      背国法军纪,可我还是忍不住……昨天皇上收到了西夏……暗中增兵边境的信
      报,也许两国之间又有烽烟要起,一旦军情紧急,皇上肯定要派我掌印出征。绮
      罗,刀剑无眼,西夏不比大宋,和我辽国一样都是尚武善骑的国家,也许我……”

      “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绮罗踮起脚尖,以唇封住了烈接下来的话,
      颤抖的双臂显示出她此刻慌乱惧怕的心情。“悔教夫婿觅封侯。我一直觉得这七
      个字字字是泪,可这是你的责任,你的使命,我只能和孩子在家日日期盼你能平
      安无事,期盼国与国之间再无战争。烈,答应我,你现在是有妻有子的人,不要
      再让自己轻易以身犯险,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们!”她把头靠在烈的胸膛,听着
      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缓缓说道:“在这里,我只有你。”

      “好!我答应你,无论何时出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耶律烈将她紧
      紧拥在怀中,一时一刻也不愿放开。低喃私语随着灯火的熄灭渐渐转为无声,只
      有天边一轮狭长的弯月,孤寂的在云中游弋穿行。

      清早,绮罗在极度困顿和疲倦中悠悠转醒。昨夜烈一直在耳边唤着她的名
      字,折腾到天色微明才放她入睡。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她伸出手来回抚摸,早
      已没有了那个人的温度。起身更衣梳妆,侍女照例端来一碗汤药,绮罗坐在梳妆
      台前,看着玉碗中微微晃荡的琥珀色汤药呆怔良久,轻声说道:“端下去吧。以
      后……暂时不要熬了。”侍女和仆妇们闻言,个个眼中满是喜色。看着镜中渐渐
      舒展的眉眼,绮罗拿起流光溢彩的鸾凤钗,慢慢插进了似锦如云的鬓发中。

      门外,晨练归来的高大男子静悄悄的立在原地,看着药碗原封不动的端出
      屋外,一贯冷酷无情的面容上,浮起了俊如朗日的深深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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