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代》笈品怪猫

37、转会

　　回东都以后，水无确实拿了一些队员们新近做的曲子给睦月挑选和填词，然后因为睦月最近状态有所好转，大家也合练了几次，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8月下旬。这天，大家合练完后，神无提出一起吃个饭，因为maffla现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一年也难得有几次，所以大家都欣然同意了。席间，神无跟师走互换了好几次眼色，师走又朝水无使了好几次眼色，水无却一直假装无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弥生则只是埋头吃东西，一如既往得沉默不语，到最后师走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睦月，我们——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哦？是想跟我商量呢？还是想知会我？”睦月漫不经心得吃了一口菜，然后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得盯着师走。
　　“这两者的区别是？”师走摸了摸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商量就是甲乙双方都可以参与改变结果，知会就是事情已成定局，乙方只是听众。”水无这时却多了一句嘴，惹得神无直朝他翻白眼。
　　“其实区别不大，因为我们都只是被知会的对象。”师走咬了半天嘴唇终于开口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好吗？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事没见过？”睦月冷笑了一下，让师走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个——是这样的，其实我们跟现在唱片公司的合约已经到期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应该下个月，最晚下下个月就能签到另一家大唱片公司。”师走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口气说完，还暗自吁了一口气。
　　睦月却并没有显示出太过震惊，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着师走，“哦？现在到期？3年半多一点？我怎么不记得当时的合约里有这样奇怪的时限？”
　　“这事说来话长，但是总而言之事情最后就是变成这样了，不过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换一家唱片发行公司而已，我们的新大碟还是可以照计划发行的。大概是明年开年，对不对？”师走说完把眼光看向了神无他们，似是在求助，神无赶紧点头，弥生还是在埋头吃东西，偶尔望向睦月，水无则双手交叉于前胸，一脸淡定得看向睦月和师走，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新大碟？明年开年？”睦月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上去又像是在疑问，又像是在强调，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说，这段时间你们忙里忙外的其实都是为了转会这事？”睦月说到这里还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水无。
　　“水无都跟你说了？”师走恨不得能把话茬赶紧丢给水无，闻言也将目光投向水无那边。
　　“水无什么都没说，只说该我知道的时候我自然就会知道，好像现在就是该我知道的时候了，对吗？”睦月这时又看向了水无，水无却只是在嘴角边露出了那一抹标志性的笑容，既没有接睦月的话也没有接师走的话，“那你们现在跟我说的目的是？通知我哪天跟你们直接去签约？”
　　“不不，签约的时间还没定，”师走又咬了咬嘴唇，“只是事情已经基本敲定，我们觉得应该找个机会跟你说而已。”
　　“睦月，我们其实都是为你着想，担心你会因为这件事情绪更不稳定，更影响你的睡眠。”神无这时终于开口缓解了一下师走的压力。
　　“现在说有什么很大的分别吗？”睦月的语气既听不出责怪，也听不出感激。
　　“还是有的吧，”水无这时也终于开口了，“之前事出突然，大家都很惊愕，而那时正好是你身体状况还很不稳定的时候，就算让你知道你也只能干着急，而现在事情已经基本敲定，maffla目前只是处于一个平缓的过渡期，你只需要知情就行了，不需要担心或者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水无的话说得不是太柔和，但是一番话说下来把大家想表达却又迟迟无法表达清楚的意思基本表达了出來，师走和神无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劝劝他换个说法什么的。
　　“好吧，我果然是乐队里最难相处最不受欢迎的人，难为你们要处处为我着想，有困难的时候不想让我参与解决，解决了困难就连想告诉我实情都还要支支吾吾，担心我接受不了。我有那么脆弱吗？”最后一句话虽然是问句，听上去却是十足的自嘲。“不管怎么说，辛苦了，谢谢大家。”睦月说完把眼前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就径直起身告辞。

　　睦月出门后，师走和水无交换了好几次眼神，最后是师走连着朝门的方向指了三次，示意水无赶紧去追，水无无奈，只得追了出去。
　　神无不解，“你那是什么情况，陈述件事而已，结结巴巴的，至于么？”
　　“你那么牛，你干嘛不开口？最棘手的事总让我冲在前面。”师走的语气十分不满，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老实说，你肯定更了解睦月一些，因为你们相处得比较多，而且这次转会的事你出力最多，理应让你来跟他解释一下前因后果的。”神无却没有好言相劝的意思，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边，水无一直追到了睦月家里，而且跑得气喘吁吁，才总算赶在睦月将门关上前卡在了门边，“请问，我能进来吗？”因为实在无法琢磨睦月的心思，水无一边喘着气一边“客气”得问道。
　　“我如果说不，你会转身回去吗？”睦月回过头瞟了一眼水无，见水无真的杵在那没有进来的意思，倒了两杯水后淡淡说了句，“别玩了，进来吧。”
　　“睦月，别那么任性了，这件事大家都不想的，而且事情远比你想像得复杂和波折。我们拖到现在才告诉你，除了担心你的身体和情绪，根本没有别的理由了。”水无坐下喝了口水，又缓了口气后才开口道。
　　“哦？那你们是不打算让我知道事情的经过了？”睦月也喝了一口水，然后认真得看着水无。
　　“我们都认为你知道那么多没有什么好处，最主要的是知道了也根本没有用，但如果你想知道，或者说你认为知道以后情绪才能平复，才能睡得更好，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如果是你呢？你会想知道吗？”睦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
　　“我会，我是那种什么都想搞得清楚明白的人，但是每个人性格不同，也许有人宁愿糊涂。”
　　“那依你对我的了解呢？”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事情的始末。”
　　水无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思索该从何说起。
　　“如果我没猜错，你6月份那次借口来看我时跟师走说的悄悄话，就是有关这件事的吧？”
　　“你都看到了？”水无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苦笑着摇了摇头，“是，那时我们刚从Q.T公司的女社长那听说要被提前解约的事，我们都很震惊，因为我们都清楚得记得合约上不应该有三年半这么奇怪的时限，就跟你刚听到的时候反应一样。”
　　“究竟是为了什么？唱片销量？或者——不会是因为那张因为我没去录音而耽误发行的单曲吧？”睦月的眉头深锁，一脸的疑惑。
　　“不不不，跟那张难产的单曲应该说是毫无关系，就算那张单曲按计划发行了，除非——能奇迹般得卖个20W张，否则事情应该不会有任何改变。”水无生怕睦月多想，赶紧否认了睦月的说法。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唱片公司应该没有权力单方面提前解约才对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到这家唱片公司时，第一年跨年年会，师走神无和你，甚至弥生都带了女伴去。当时女社长跟我们说过的一番话，她说：‘你们可以活得随心所欲，因为无论是经纪公司还是唱片公司都没有权力干涉你们的人身自由。可问题是，不要忘了，唱片销量也好，演唱会动员人数也好，都直接关系到你们的一纸合同。’我们当时都误认为社长只是不满我们在公众场合宣告自己有女友，怕让粉丝知道会导致一部分粉丝流失，但是一直到今年6月份社长找我们开会，当然——因为你当时身体不适，师走又寸步不离得陪着你，你们都没能参加，我们到这时才知道她那番话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当时她着急让我们成为Q.T公司第一个正式出道的乐队，而跟现在的唱片公司签订了一纸特殊的合约，这份合约表面上看上去跟普通的合约并无二致，但实际上还有一份附加的约束合约。
　　“附加合约？”睦月的眼神中更加充满了疑惑。
　　“附加合约中写明了，这家公司每半年会对旗下乐队及歌手的唱片销量和演唱会动员人数之类的做一个加权的评估，只要是达不到公司平均水平的，最末尾的三组就需要被解约。”
　　“哈？”睦月像是好半天才将水无的话完全消化，“类似于末位淘汰制？居然有这种附加合约，真是闻所未闻。而且据我所知演唱会动员人数跟唱片公司的收入好像是没有直接关系的吧？”
　　“对，但是可以作为对下一张唱片销量的一个参考指数吧，你想啊，如果一个歌手或乐队连现场动员人数都达不到某个标准，唱片销量当然就更没什么指望了。其实也不难理解，现在唱片行业整体那么不景气，销量跟十年前相比可以说是有着天渊之别，一方面，想正式出道发行唱片的人多如牛毛，另一方面，唱片公司包装艺人发行唱片也是有成本的，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或许这也算是唱片行业的潜规则之一了吧。”
　　“所以，这次我们就不幸沦为倒数前三了？”
　　“你想啊，每半年做一次评估，而且是累计的加权评估，除非一直保持在一个很高的销售水平，否则被轮到简直是早晚的事。”
　　“那岂不是旗下所有艺人都有可能有被公司单方面解约的这天？”
　　“也不是，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改变营业额的提成，但是这样会显得更不公平，而且对于个人的歌手而言还略好，对于乐队或组合可以说是根本无法接受的，除非销量真的还不错，否则说不定还不如回去做地下乐队呢。”
　　“我完全懂了。那新公司呢？会不会还有这种不平等合约？”
　　“新公司吗？”水无的嘴角边又出现了那抹标志性的笑容，“新公司倒没有那么拐弯抹角，他们在合约中直接就写明了两年之内如果达不到一个数字就不再续约。”
　　“那基本就算是临时合约了？”
　　“也不算，因为能达到的话就自动续约，不过——”水无的眉毛往上挑了挑，“根据现在的市场大环境，这个数字特别是对于视觉系而言，我个人觉得相当困难，就不说乐坛里最中流砥柱的那几支视觉系了，单说Q.T公司旗下的，我觉得也就是那个solo歌手和公司里人气最鼎盛的Mr.Record有可能达到，而且应该还要看唱片本身的制作水平，包括运气以及宣传力度什么的。”
　　睦月听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直接躺在了地毯上，用双手枕着脑袋，过了一小会才轻声道，“那你们知道后都做了些什么？还有——你换走师走的原因是？”
　　“你知道的，我极不擅长这种公关活动，最关键的是——当初Q.T公司打算签下我们，或者说女社长打算签下我们的时候，各种周旋之中最卖力的就是师走，跟社长走得最近的是师走，最逗社长喜欢的应该也是师走，所以就算神无才是名义上的队长，转会这么大的事，没有师走的周旋哪能那么容易就顺利摆平？”
　　“你的意思是——我们完全是把师走当男公关在使？是不是还包括牺牲色相啊？”睦月的话里明显多出了点调侃的味道。
　　水无瞥了瞥嘴，“这你可得去问你的好师走了，我总不能一本正经得搂着他的肩问，‘嗨，你到底牺牲色相没’？”
　　“所以这段时间师走是最不容易的？”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不容易，神无，弥生，你还有我，但是你非要论功行赏的话，我也承认，师走应该最劳苦功高，至少在促成转会这件事上错不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睦月也不知道自己去找师走是为了什么，感谢他？给他慰藉？抑或是打探点什么？但他就是在又失眠了一夜的第二天下午鬼使神差得开车就来到了师走家楼下，敲门后没人开门，他又回到了车里等，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才看到了师走的车子缓缓驶来，睦月正想下车迎过去，却分明看见师走的副驾驶座上有一个女孩——既不是真琴，也不是由加，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女孩。师走这么优秀的男孩，身边本就不会缺女孩的，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今天来的目的不过就是打探点八卦，现在明显时机不对，还呆着干嘛？于是睦月在师走他们停稳下车后，不等他们上楼就径直开走了，师走的余光瞥见了睦月的车，因为正在跟人说着话，没看得太确定，却在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这小子不会又开始折腾什么了吧？

　　睦月离开师走家后本打算直接回家，开到半途又打了个转，直奔水无家而去，在电话确认水无在家后，他直接来到了水无家门口。
　　“你这是？”水无见到睦月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怎么，才一天不见就想我了？这么着急赶来？”
　　“师走有新女友了？什么时候的事？”睦月一脚踏进门单刀直入道，“他最近不是忙着转会的事吗？还有空风花雪月呢？”
　　水无闻言先是做出了一副为刚才的自作多情失望的表情，转而又思索了一下，“你说的该不会是京香吧？！”
　　“京香？什么人？”
　　“你等等，”水无说着翻了一下手机，翻出一张师走神无弥生三人跟一个女孩的合影，“是她吗？”
　　“好像——就是她。她是什么人？怎么会跟他们三个合影的？”
　　“哦，她是我们新东家市场宣传企划部的员工，师走他们第一次跟社长过去拜访的时候就认识了她，她也是视觉系的粉，而且我想——现在应该已经是maffla的粉了吧，她在这次转会中出力不少，既出谋划策，又东奔西走的，跟师走的接触也比较频繁吧——”水无还故意拉长了尾音。
　　“所以他们就好上了？”睦月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这我可真不知道，我也只见过她两三次，没说过几句话，”水无用手托着腮，“说来也奇怪，我这张脸居然对她没有杀伤力，太少见了，难道她喜欢师走那一款的？”
　　“这倒是，难得有对你这张脸免疫的女生，看来你还得再接再厉啊！”睦月说着还冷笑了一声。
　　“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前段时间大家都焦头烂额的，谁有空去八卦这种花边，不过如果他都带她回家了，我想男女朋友关系多半是跑不掉了吧。”
　　“谢了，我就来问问。”睦月说完转身欲走。
　　“唉，等等，你不会是等了他好半天，看到什么以后又特意开车过来就为确认这事？睦月，你没事吧？”
　　“我很好，是你想多了，我今天正好出门，路过他家，过去想喝口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来你家也是顺路，现在我要回家了，拜拜！”
　　水无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也只能目送睦月的身影顷刻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9月中旬，maffla就跟新东家签了为期两年的合约，事已至此，也只有尽力而为了。新大碟的歌已经编完了三首，睦月去录音的时候却总是不在状态，不是嗓音的状况不好，有些音总唱不上去，就是有个别音节总快或慢了一点，作为专业歌手而言，实在令人担忧，9月底一次录音的时候情况更糟，一处不算太高的音唱破了好几次不算，录到第四遍中途的时候，睦月突然弯下腰去干呕了起来，由于当时处于空腹的状态，只呕出来一些胃液，然后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录音师赶紧叫停，大家扶他坐下休息了一阵后，睦月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我最近睡眠质量很差，刚才感到有些头晕目眩，明明没吃东西还犯恶心，今天恐怕是又录不成了。”
　　“睦月，去住院吧，好吗？”师走半蹲下身子，迎着睦月的目光恳切得说道。
　　“真的不用，水无肯定也知道，住院对于失眠的意义并不大，这样吧，给我两个星期，最多三个星期的时间，我一定会健健康康得回来录音，绝不会再拖maffla的后腿，耽误大家进度的，我保证，这次新大碟也一定能如期发行的，好吗？”
　　“你拿什么保证？”师走的语气既关切又着急。
　　“我的歌手生涯。”睦月说完淡淡得笑了笑，便强撑着身子走了出去。
　　师走本想追出去，水无却拽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自己追了出去。

　　“睦月，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睦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水无不容分说得几乎是拽着就上了他的车。
　　到了睦月家后，水无一脸的担忧，“你最近又失眠很厉害是吗？你看看你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没办法，睡不着就吃不下，营养不良，当然没有血色了……”
　　“你到底在为什么而烦恼？maffla的前景？还是——师走——”
　　“不要再提他了好吗？”
　　“好——不提他。那你这段时间打算怎么调整？我没听说过失眠能两三个星期就自己好的。”
　　“我只是希望可以借这段时间平复一下情绪。”睦月的语气听上去有一丝沮丧。
　　“什么都不干就能平复？”水无望着睦月足足五秒钟后再度开口道，“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在我失眠最厉害的时候也曾去那呆过一段时期，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
　　“可是我现在哪都不想去。”睦月恹恹得说道。
　　“这可由不得你，你现在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乐队，上次的单曲已经因为你的身体黄了，你这次还想搞得更大吗？就这么定了，我们明天就出发。”水无的语气斩钉截铁的，睦月从来没见过他那么严肃而又强硬的样子，似乎也是因为自己精神不佳没有力气再去跟他争辩或抬杠，没再接话，就像是默认了水无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