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不曾止于初》魏木子

3、高一不相知

　　周五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全班跑完步之后自由活动，言木脚伤还没痊愈没去上体育课。操场上，童洋做贼一样出现在林毅面前，林毅盯了她半天，被她明晃晃的笑容冻出一身鸡皮疙瘩，定了定神终于发问：“童洋同学，你想干嘛？”
　　“你不是想当一个坏孩子吗？”
　　“说了不要再提......”
　　“知道了，不提就不提，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
　　“我为什么要去。”
　　“诶，玉米地的主人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玉米就这么被别人给糟蹋了，该多伤心啊！诶......”
　　“......”
　　五分钟后，林毅指着学校围墙满脸的惊诧与不可置信，一腔怒火外加一点无奈：“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好玩的事就是，翻墙！”
　　“翻墙只是第一步，好玩的在外面呢。”童洋上前拉林毅，“这种事你肯定没干过，不想试试吗？”
　　十分钟后，林毅瞪着一手一把羊肉串吃的津津有味的童洋绝望：“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事，好玩的地。”
　　童洋点头又摇头：“再没有比吃羊肉串更好玩的事了，这家的羊肉串可正宗了！”说着童洋又向老板吆喝，“老板，再给我来二十串。不过好玩的地不是这。”
　　学校后面是一街夜市，夜市临着江边，童洋想带林毅去的就是江边。童洋提着羊肉串拉着林毅来到江边，一屁股坐在江边草地上，望着远处出神，语气也变得柔和：“林毅，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林毅看着一个挨一个用各种材料搭起来的简易帐篷，里面三五人七八人围着一桌喝的热火朝天，地上满是吃过的羊肉串签子用过的卫生纸喝过的啤酒瓶以及各色垃圾，顾客与顾客之间，顾客与店家之前交谈吆喝的声音交杂不断，称不上哪里是美的。
　　“你不觉得这里总不缺少旺盛的生命力吗？”不管外面生活如何艰难，压力如何大，这里总是朝气蓬勃，热火朝天。

　　江边倒着一棵粗壮的柳树，是活的，像卧倒的人，树根紧紧抓着地下，脚脖子以上几乎跟水面平衡。人可以顺着树过独木桥一样走到江中心，坐在树枝上踢水玩，不过对于冬天即临的现在来说，脱了鞋袜下水不是多么美好的事。
　　童洋分一半羊肉串给林毅，自顾自躺在树根旁：“你看这柳树，它要多自信才能直面自己的残疾，要有多坚强才慢慢长到这么粗壮。要是人，怕是要付出更多，有她看着，你都没有理由不去坚强去活泼。”
　　童洋的话林毅听了一半，他正忙着对付手里的羊肉串——他从不被允许吃这些东西——犹犹豫豫从童洋手里接下，看童洋吃得香，心里也着了痒，闭着眼睛捋下一口，小心翼翼放心嘴里，刚嚼了一口，辛辣感慢慢充斥了整个口腔，林毅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膨胀，胀到每个毛孔都要有东西溢出来，堵得林毅整个人都无法呼吸，弓着腰张大口喘着气。
　　童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半天才听见林毅的动静，不明所以坐起来转身查看，只看见林毅满头的细汗，“嘶哈嘶哈”喘着粗气，话都不出来，童洋看了两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仰头大笑：“哈哈，林毅，你真是！别告诉我你连这点辣都吃不了！哈哈！”
　　林毅被罪魁祸首嘲笑，气得不轻：“哪是这点辣......嘶......辣死我了！”吸了两口凉气，林毅突然觉得胃里开始扭曲，拧巴着疼，捂着肚子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慢慢发凉，林毅明显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速。
　　童洋也看出林毅的变化，收了笑容：“林毅？林毅！你没事吧？”看林毅支撑不住一样突然趴在了地上，童洋慌忙爬起来跪倒林毅身边，扶起林毅，急道：“林毅！林毅！你怎么了？”
　　林毅顺从的躺在童洋的胳膊臂弯里，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抽光了，声音低而轻，童洋趴下来才听见：“没事，胃病犯了，疼......”
　　童洋稍稍静了神，轻轻抚着林毅躺下，脱下外套给林毅盖上：“林毅，你等我会。”
　　顺原路跑回刚才买羊肉串的摊位，买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哗哗哗”倒掉，又问老板要了开水倒进矿泉水瓶里。热水烫的水瓶变了形，童洋唯一一件棉衣外套脱给林毅盖上，身上就只剩一件贴身T恤，无衣服包瓶子，童洋只能忍着烫手的疼痛盖上瓶盖，两手抱起水瓶又跑回来。隔着衣服把一个瓶子放在林毅肚子上，抓起另一支瓶子拧开瓶盖，把瓶子里的水倒进瓶盖里一点点喂给林毅喝。瓶身太烫，童洋感觉自己的右手手心像握着一块通红的碳。瓶盖太小，一不小心，倒出来的水就会溢出来淋在童洋左手手指上，咬着牙忍住极力想解放双手的冲动，给林毅喂了半瓶热水，林毅紧紧皱起的眉头才稍稍有所舒展。
　　童洋放下水瓶的手近乎麻木，借助胳膊的力量轻轻放林毅躺下，用自己的外套把林毅上半身裹实，才到一旁舒展双手。童洋不敢用冰凉的河水泡手，怕伸进水里时舒心的凉爽和拿出来时火辣辣的疼痛形成的鲜明对比会比疼痛更难受，还好现在近乎麻木，不觉得有多疼。

　　林毅不清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疼痛感让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感觉像做梦。身上暖暖的热流让胃的疼痛消停不少，意识慢慢清醒，力气也渐渐回来。林毅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擦黑，林毅闹不清自己意识不清多久了。掀开身上的衣服，拿开肚子上的水瓶，坐起来，童洋就在身边，扭过头看他。
　　“醒了。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
　　“好多了。”林毅四下看了看，“我们还在这。几点了？”
　　“七点多了。”童洋笑了笑，“乖孩子，现在都快下第一节课了，估计老班已经发现我们逃课了。”
　　林毅知道她笑什么，想了想道：“没事，有你在，怕什么。”
　　童洋没料到他能这么气定神闲，忍不住用手腕揉了揉林毅头发，大笑：“乖孩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林毅微红了脸，拍开童洋胳膊，脱口而出：“别闹，再闹抽你！”
　　林毅的威胁在童洋眼里丝毫不觉可怕，反被林毅别着脸的可爱模样逗笑，抱着肚子躺在地上乐不可支。
　　林毅被童洋气的哭笑不得，突然发觉童洋的笑点低得可怕。定了定神，一把把童洋从地上拉起来，让童洋的脸逼近自己的眼睛威胁：“你教过我怎么调戏女生的。”
　　一句话击碎童洋的所有笑意，推开林毅，哼一声大步离开。反被林毅情急之下捏住手指，瞬间的疼痛感让童洋尖叫出声。
　　林毅本想拉住她让她穿了外套再走，却被她突然发出的尖叫声吓到，不敢再去碰她的手，林毅抓起童洋的手腕翻过来查看，童洋的手心通红一片，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明显比其他指头粗一圈。林毅看了看地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和自己刚从肚子上拿下来的那瓶水，林毅想起刚刚拿起的时候瓶身还很温热。林毅感觉自己心里某个地方突然揪了一下，疼的火热。
　　“童洋。谢谢你。”
　　“嗨，本来就是我给你吃那么辣才害你犯胃病的。”童洋笑着摇头安慰，“再说，它也没什么事了，回去抹点药，过两天就能好了，没事。”
　　“我不是谢你这个。”
　　“嗯？”童洋没明白林毅的意思。
　　“走吧，回学校先去医务室。”林毅似乎没打算再解释。

　　初三的暑假，在别人撸起短袖挽起裤腿脱掉鞋子上树摸蛋下河摸鱼撒丫子乱跑的时候，林毅每天都要被各种学习、学艺、应酬逼到发疯。终于想尽办法逃出来一次，骑着自行车不要命一样飞速乱串。专拣人少的地去，看见路就拐。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是到了哪里，累极了躺在玉米地地头上，心情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童洋就是在林毅对着玉米地发泄喊叫的时候出现的。她说：“当坏孩子还不容易，跟我来，咱们去偷玉米！”
　　林毅想也不想，跟在童洋后面，一头扎进玉米地里。林毅跟童洋在玉米地里穿梭了半个小时，玉米杆子划在他们胳膊上、脸上、腿上，一道一道，又疼又痒，但林毅很高兴，高兴得感觉自己就要疯掉。
　　他们抱着熟的、半青不熟的玉米棒子跑到远离玉米地的小河边。童洋点了火，把那些棒子一股脑全扔进去，任火苗吞噬到他们的劳动成果，至于烧完之后会怎么样，他们丝毫不在意不期待。
　　童洋瞟着不远处一个穿裙子的姑娘，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跟极力拉扯的认真凑到林毅耳边：“哎，告诉你啊！现在的坏男生都爱做的一件事就是调戏女生！哎！”说着以头示意转向另一边，“看到那个女的没有，去把她的裙子撩起来，然后你就功德圆满了。”
　　林毅想了半秒，问童洋：“你是不是女生？”“啊？”童洋不解林毅没头没脑的提问，诧异的回头。骤然放大的眉目，嘴角擦过的微凉，肌肤轻触的温柔。
　　若婴儿般柔软的唇，含在嘴里软而不破舌尖触及似有淡淡清香，让林毅萌生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要占为己有的念头。林毅嘴角含笑满意的放开童颜的嘴唇。
　　半分钟好似过了半个世纪。童洋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慢慢起身，眉目又逐渐恢复清晰可见，依旧俊朗的面容，嘴角挂起的笑意让童洋猛然恢复神智：她被林毅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