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不曾止于初》魏木子

2、高一不相识

　　高一刚开学的第一个晚自习，全班轮流做自我介绍。
　　童洋活泼，台上开朗，台下可爱。
　　林毅开怀，台上稳重，台下温柔。
　　言木上台，只一句话，我叫言木。
　　数秒后，同学们反应过来，掌声稀稀落落，此起彼伏。
　　言木不觉有丝毫不妥，拿起笔一遍遍在纸上写：林毅。

　　我已经记住了你的名字，那你呢？是不是也要一遍遍写下我的名字才算公平。

　　苏尔像走进自己家一样闯进言木的教室，环视一圈，看到言木还在慢腾腾的收拾书包，立马跑过去：“言木，你怎么还不走呢？”
　　言木看着有点喘的苏尔晃神，下意识扭头看向另一边，没撞上预想中的温柔眉目却看到一个后脑勺和一张刺眼的笑脸，言木皱起愁眉，就是啊！你怎么还不走呢？！

　　后脑勺跟那张笑脸正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音量说着问候语。
　　童洋一脸的坏笑：“哟，两个月没见，坏孩子长大了！”
　　林毅微笑警告：“那天的事只有我知你知玉米地知，到此为止。你也不想后续发展再重演吧。”
　　童洋瞬间止了笑容，微红了红脸，瞪着眼前笑容可掬的人儿，这哪是什么天使，简直就是披着蝙蝠侠皮衣的恶魔！童洋正了正脸色，一脸认真：“原来你就叫林毅，那个年级第一？”
　　林毅依然微笑：“真巧，原来你就是童洋，那个差了我五十多分的年级第二？”
　　童洋磨牙，不用你提醒行吗！尽力保持着语气诚恳：“那件事不提也罢了，这样吧，以后咱们互相切磋，互相指教，相互学习，共同进步，怎么样？”
　　林毅笑意更深，点头道：“好的。”

　　言木一路无话，苏尔知道她有心事。初中时，苏尔不论下班早晚总要绕去言木学校接言木放学，而言木，无论苏尔来的早晚总要等苏尔来了一起回家，风雨无阻。言木上了高中依然如此，开学近四个月，虽然他们还是一起回来但苏尔总觉得言木似乎离他越来越远。自开学第一天苏尔进去言木教室找她之后，言木就再不许苏尔进教室找她。
　　苏尔看着言木沉静的背影，默默跟着。早在八年前，十岁的苏尔迷离之际看见八岁的言木关切的目光，就此认定言木是唯一是一切，苏尔此生便守在言木身边，再不离去。

　　走到自家小巷子口时言木没看见一样继续向前走，苏尔以为她想心事想出神没看着路，上前拉住她：“你先回家，得空了再去我家给我做饭，我晚饭还没吃，想和你一起吃。”言木反手拉了苏尔继续走：“先去你家吃了饭我再回去，他今天没活，又出去喝酒了，不到十二点回不来，不着急。”“他”指言木的爸爸。
　　“那你今天别回去了。”苏尔一脸担忧。
　　“没关系，我不呛他就是了。”言木转向苏尔，正色道，“还有苏尔，再怎么样，他是我爸，唯一的亲爸爸。”

　　正因为知道他是你亲爸才更担忧，眼睁睁看他伤害你，不能阻止也不能保护，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看着！打碎了的牙可以往肚子里咽，可流回心里的泪足以让人窒息。

　　言木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多了。家？哪里还像个家？自从八年前妈妈离开她和爸爸之后，那个摇摇欲坠勉强维持的家已经在那一刻轰然倒塌，现在这里不过是能遮风挡雨的废墟。说起来，苏尔那里倒更有家的感觉。

　　浓浓的酒气充斥了整个空间，刺耳的声音迫不及待敲打着言木的耳膜：“木啊，小木？老爸回来了。”
　　言木轻车熟路扶言父回房间，言父挣扎着与言木拉扯：“嘿嘿，小木啊，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老爹，你不会离开老爹的。不像那个婊子！”满脸皱纹堆起来的笑容瞬间消失，愤怒使言父的面目变得狰狞，“那个婊子！婊子！老子养活她这么多年！挨千刀的！白眼狼！”
　　“啪咚！！”啤酒瓶摔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压不住言父的嘶吼。言木面无表情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滩滩点点的啤酒，十年来这样的情景不知道重复上演了多少次，结果也不过是言木费时间多干点活。
　　言父不满言若的拉扯一扬手带的言木一个趔趄，言木下意识向前迈出一只脚，以八字形维持身体平衡，脚落地后的一瞬，大脑感知到一股疼痛感，言木微微皱眉，知道自己又挂彩了，没去看自己伤势——这种疼痛对言木来说并不陌生，早已不算什么——更加大手上力度拉着言父躺上了床，安顿好了言父之后，言木拔下脚底的玻璃片，用白布缠住伤口，收拾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才回房间睡下。
　　第二天一早，脚底的疼痛使言木不方便用力，已经尽力维持平常走路的姿态，但是那一点细微的倾斜还是被苏尔看在眼里。苏尔二话不说抬起她的脚，脚底的白布沁出血来，苏尔的眉角带动心也皱了起来。小心翼翼拆下白布，脚跟偏前的位置一道斜斜的伤口不长不短，看不清深度，伤口有点化脓。言木看着他皱起的眉头，专注的眼神，轻柔的给她脚上的伤口擦涂碘酒，没说话也没阻止，待他完全包扎好后方才开口：“你不用送我去学校，你还要去上班呢，我自己可以......”苏尔以不容置疑的眼神打断了言木。
　　到校门口言木坚持不让苏尔再送，争执当中林毅正巧过来：“言木？脚受伤了吗？需要帮忙吗？”
　　言木不着痕迹推开苏尔：“没事。”
　　苏尔把一切看在眼里，面向林毅：“我是言木的哥哥，她脚受伤了，我到这不方便再送她进去，所以能不能麻烦你照顾她一下？”
　　言木下意识抬头盯着林毅，仿佛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即将说出口的答案，依旧阳光的笑容，依旧温柔的眉目，还有依旧温暖的手。
　　林毅微笑点头：“没问题。”
　　言木贪恋其中，却又异常清醒，不敢奢求那一人一心。

　　秋季的凉爽早已挤走夏天的燥热，清凉的晨风夹着左手边淡淡的清香吹得言木一阵沉迷。言木微抬起头，眼角只能瞟见林毅的下巴，轮廓清晰尖翘搭配白皙的脖颈让女生都自愧不如，宽松简单的外套，笔直的牛仔裤，纯白的板鞋，阳光又温暖也就如林毅这般了。
　　如果身体的伤痕能换来你的温暖体贴，那么这具躯体再伤几次又何妨。如果我的命运多舛能换来你的柔情相待，那么我请求老天让我的身世再悲凉一些。如果你的心终不能容下一个我，那么我愿付此生只求你在我身侧时走的路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言木向来话少，林毅询问了言木的伤势之后他们便一路沉默上了四楼，楼梯的拐角处，林毅突然笑了笑，看向言木：“言木。好奇怪的名字，好特别的姓氏。不过很好听。”
　　言木紧盯着林毅晃眼的笑容，心跳莫名拉长。愣了半响，言木轻笑，原来我能吸引你的地方是名字，可是林毅，我其实叫李木，不姓言，只不过以前有个任性的妈妈罢了。

　　林毅扶着言木回自己位上坐下，叮嘱了几句正准备回位，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呀，言木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随后声音的主人扭头把林毅上下打量一番后，一脸的怀疑相。
　　林毅忍下吐童洋一脸血的冲动，耐心解释：“言木脚受伤了，我正好碰上就扶着她上来了。”
　　言木眼神戒备看了看童洋，确定自己跟她并不熟悉。
　　童洋不觉她的戒备，只以为自己是吓到她了：“言木你的脚还好吗？严不严重？”见言木依旧愣神，笑了笑，“你要有事叫我就行，比如要上厕所的话，就喊‘童洋，陪我去趟厕所’就好了。”
　　言木含糊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