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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长安歌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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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祭长歌失魂落魄地走在长街,跟在她身旁的奔雷不时向祭长歌投去担忧的小眼神。
“她竟是祭天月的阿姊……”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内,脸色苍白的女子哭笑不得地说道。看来她和祭家的人还真是有缘。
见幽措在分掉一半巫力后还强撑着来找那破石头,司徒楠没好气地看向车窗外的红衣女子蹙眉道:“那石头在她身上?”
晓是体力不支的关系,幽措偏着头,橙色的夕阳洒照在她近乎透明的脸上,梨涡微露。此时她没有往日的冷漠孤傲,这还是司徒楠头一回见到幽措如此娇俏可人的一面。
“也算是吧。”就在司徒楠魔怔时,耳边传来幽措宛如冰溪般空灵的声音。
当祭长歌跌跌撞撞走到飞云阁门口时,她紧咬着唇不禁在心头大骂自己为何要眼睁睁放安子陵离开。
一个时辰之前,被奔雷抓伤的安子陵神情冷漠地对她说,谢谢她的照顾,他现在要离开。
离开你大爷的!
祭长歌狠狠一脚踹在石阶上,看到轰然毁掉的石阶,她终是难以抑制自己酸涩的情绪大哭起来。
那一年,祭长歌在凤凰花树下看到如谪仙般俊逸出尘的少年。在这之前,因为自卑她并没有接受赫连月教她习武的好意。可为了能偷看安子陵舞剑而不被其发现,她便主动去求赫连月教她魔功。
她并非真正的丞相千金,那个时候她卑微地将自己藏在阴影里,不敢出现。直到有一日她再也看不到安子陵时,她才开始为自己的懦弱自卑而后悔。
那时祭长歌年仅八岁的弟弟告诉她,这世间能够拥有幸运的人太少。若是你一直懦弱的话,你所期待的事物又怎会如期而至?
然而现在她执着地找到安子陵又如何。
她都已经不要脸皮将自己硬塞给安子陵,可安子陵却还是跟她讨厌的白莲花跑了……
“安子陵,你是个浑蛋……”夜凉如水,祭长歌双目微红的依靠在凤凰花树下喝着烈酒。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止住胸口处的钻心之痛。她体质特殊千杯不醉。为能灌醉自己,祭长歌竟将十几种烈酒混在一起。这般醉生梦死的喝法,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扛不住。
迷蒙中,祭长歌仿佛听到奔雷带有威胁的鼻息声。她艰难地睁开眼只见安子陵俊逸的脸庞近在咫尺。安子陵定定地凝视着她疑惑道:“你……认识我?”他从未告诉过祭长歌自己的名字。
祭长歌眼神迷离地看了他半晌,随即蓦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大骂道:“安子陵你这没良心的王八蛋!过去你练剑的时候,难道就不能往那墙头上看上一眼吗?你看上一眼会死吗?嗝!也许……是我藏得太好的缘故,所以你才看不见我。可是后来,你在山崖边救了我和奔雷,难道你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你这浑蛋,我在安府墙头上整整偷看了你三年。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不见了,我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吃不好睡不香。甚至离开娘亲和弟弟,到处寻找你的下落。在乱葬岗捡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是老天可怜我,给我一次美梦成真的机会。可是你却宁可为了那支白莲花回去当虞正的药人,也不愿做我的男人。我祭长歌上辈子一定是诛了你九族,所以……这辈子你才会来诛我的心……”
眼前的祭长歌愤然拽住他的衣衽,泪眼婆娑。刚才那一大段颠三倒四的话却像是一把重锤句句击在安子陵的心上。
安子陵死寂的黑眸中卷起滔天巨浪。他温润的声音此时颤抖不已:“你说你是……那个一直偷看我练剑的小丫头?”
“偷看你舞剑又不犯法!安子陵我恨你……你给我滚蛋!滚出我的心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就在祭长歌准备放开手时,安子陵不由蓦地吻上祭长歌的双唇。
当年安子陵一直都知道祭长歌的存在。可躲在墙头上的祭长歌总是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为了知道偷看他舞剑的人到底是谁,安子陵故意在练剑时将一颗小石子精准无误地砸在祭长歌的头上。但命运弄人,当安子陵追出去时,他恰好看了跟踪祭长歌的虞青桐。
8.
这天夜里,安子陵回到飞云阁时却看到虞青桐正站在屋外等他。“安哥哥,你是去找她了吗?”
安子陵收敛好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在虞青桐看来,比起用他身上的毒血以毒攻毒,得到化毒丹才是真正替虞正解毒的办法。若不是他之前偷听到虞正同司徒诚之间的对话,知道他们今晚会对祭长歌下手。他也就不会去木屋,更加不会有机会听到祭长歌的酒后真言。
“安哥哥,你恨我吗?”虞青桐尾随他进屋后,紧攥着衣角神情忐忑的问道。
安子陵取出匕首利落地在腕间划出一道口子。他将放满血的瓷杯递到虞青桐面前,浅笑道:“青桐,我从未恨过你。”他只恨他自己罢了。
“安哥哥……对不起。”接过瓷杯,虞青桐紧抿着唇说她是为了救虞正的性命,迫不得已才要嫁给司徒诚的。
“我不怪你。更何况当初我是自愿要当这药人。”安子陵顿了顿抚摸着虞青桐的发顶说道。
在对上安子陵如水般温柔缱绻的黑眸时,虞青桐不由神情一怔,其实她并非没有喜欢过安子陵。只是从安子陵答应做药人的那一刻起,她便觉得安子陵不可能在拥有光鲜的未来,也就不配她继续喜欢。
在虞青桐离开之后,一贯有洁癖的安子陵却特意打来水清洗他之前摸过虞青桐发顶的那只手。
他是大将军府的三少爷,但不管他如何努力地练武,都改变不了父亲对他的偏见。因为他是父亲和画舫上一个歌姬所生的私生子。所以在别人眼中,他只是可有可无的野种。即使他将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也没人愿意去注意他。直到后来祭长歌的出现,他空荡的心才渐渐被那灼热的注视给填满。
因为虞青桐有着一双和祭长歌极其相似的眼睛,因为虞青桐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他误以为虞青桐便是那个在意他的小姑娘。就因为这份在意,所以在虞正抓他去当药人,虞青桐哭着求他救虞正时,他并没有拒绝。他心甘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虞青桐对他的在意。
可到头竟是他的愚蠢,让他生生错过了祭长歌。
9.
距离司徒诚和虞青桐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司徒诚自然是用尽各种手段想要逼祭长歌交出皇陵地图。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他派去的人竟全都无功而返。
“祭帮主,若是不想你丐帮的兄弟全都白白牺牲就请趁早交出皇陵地图。”木屋外,亲自出马的司徒诚看向祭长歌说道。
祭长歌早就听闻司徒诚雷霆手段,未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若自废武功的话,我便把地图给你。”祭长歌神情自若地说道。当年司徒诚为当上武林盟主害祭天月险些丧命之事,今日她便要从司徒诚身上讨回来。
“既然如此……”不待司徒诚把话说完,祭长歌便已拔出长剑向司徒诚袭去。司徒诚能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他的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就在她和司徒诚打得难分难解之际,竹林中却传来一声野兽的哀鸣。
这是……奔雷的声音!
祭长歌的心不由蓦地一沉,她灵巧地避开司徒诚的攻击转身便向竹林中跑去。
刺目的鲜血染红奔雷乌黑的皮毛,过去活泼的黑豹此时却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待祭长歌赶到时,她看到安子陵将匕首从奔雷身上抽出,而他的身后正站在虞正父女。
祭长歌紧攥着拳头泪眼氤氲。这五年来她独自一人,唯有奔雷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奔雷是她从悬崖上捡回来的黑豹。当年她为救挂在悬崖边枯树上的奔雷不慎被虞青桐给推下悬崖。庆幸的是悬崖下方有一处凸石,她和奔雷一并落在了那块凸石上。她在凸石上整整呆了两天才终于得救。而救她的人竟是她爱慕的安子陵。
“谢谢你救了我和这小黑豹。既然它的命是你救的,不如你给它取个名字吧。”当时满脸是泥的祭长歌看向安子陵欣喜地说道。
安子陵清浅一笑,在沉吟半晌后对她道:“姑娘觉得叫它奔雷如何?”
奔雷之名是他取的,奔雷之命亦是他取的!
祭长歌双目赤红地看向安子陵怒喝道:“安子陵,我恨你!”
10.
虽知祭长歌武艺不凡,然而当安子陵看到祭长歌仅在眨眼间捏断虞正咽喉时,他才想明白为何皇陵内有七彩蝎看守,祭长歌却能盗出化毒丹,并用其为他解毒。
赫连月曾说祭长歌是练武奇才,原本需要用三年时间才能学会的轻功,她却只用了一个月便已学会。不管是丐帮绝学还是月刹教的魔功,祭长歌都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就算是堂堂武林盟主司徒诚也不是她的对手。
司徒诚提剑赶来时,正好看到眼前祭长歌杀掉虞正的这一幕。
祭长歌杀虞正只用了一招,可纵横江湖的司徒诚却没想到祭长歌接受他的性命也只是用了一招。在被祭长歌打下悬崖时,震惊的司徒诚仍旧不肯相信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一切……
与此同时,正在客栈中吃饭的司徒楠不由看向突然掉在地上的筷子蹙眉道:“小二,重新给小爷拿双筷子来!”
祭长歌要让这些碍眼的人全都下地狱为她的奔雷陪葬!然而就在祭长歌准备对虞青桐出手时,安子陵竟为保护虞青桐而一掌击在她胸前。
祭长歌怔怔地看向安子陵,比起胸骨断裂的痛楚,祭长歌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脏已被安子陵震碎,痛不欲生。
“长歌,我……”神情慌乱的安子陵想要解释,却被祭长歌癫狂的笑声打断。
“安哥哥,你没事吧?”虞青桐哭着紧抱住安子陵,让他眼睁睁看着伤心欲绝的祭长歌犹如一道红烟消失在他的眼前。
看向扑在自己怀里已经哭成泪人的虞青桐,安子陵只是轻笑道:“虞青桐,我从不曾爱过你。”
一夕之间,江湖上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人传言飞云阁主虞正暴毙身亡,其女虞青桐不日出家为尼。而武林盟主司徒诚则因虞青桐悔婚之事一气之下抛下武林盟主之位,浪迹天涯。
“小二,收钱。”听到隔壁桌讨论着是否要重新举办武林大会时,一袭身着暗红色衣袍的男人走出了茶楼。
嘶啦一声,好端端的衣袍又被他身旁的黑豹给撕破。因为主人不在身边,这半个月以来闹别扭的黑豹已经撕破了他不下十件衣衫。
男人无奈安抚着跟他调皮的黑豹:“奔雷你若再闹下去只会耽误去找长歌的时间。”提到祭长歌的名字,男人深邃的眼眸中不由浮起一缕如水般的温柔。
跟男人闹别扭的黑豹好似听得懂那男人的话,乖乖松开了口中的衣袍。
然而就在男人正欲带着黑豹离开时,一道宛如冰溪般清冷的声音突然在男人耳边响起。
“若是我将祭长歌所在之处告诉你,你可愿意用手上的宝石手钏来换?”
男人抬眸看到一个相貌平庸的白衣女子正站在他跟前。
后记
月刹教门口。
一人一豹的影子被夕阳余晖给拖长。只见安子陵就像一座石雕静静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而他身边的奔雷却急得团团打转。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它的主人不肯见它。
“祭长歌,你曾说从今以后我只能喜欢你。可你却不知这么多年来,我所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当年我误以为虞青桐就是那个一直躲在墙角上偷看我舞剑的小姑娘。所以我才心甘情愿去做虞正的药人。那日我本想在打晕你之后离开,可在听风楼看到虞青桐眼底的欣喜时,我却又留了下来……因为我始终不曾明白,为何那个爱慕了我整整三年的姑娘会转眼喜欢上别人。”
安子陵顿了顿又道:“在竹林中时,奔雷被虞正所伤险些丧命。你却恰好看到我为奔雷拔出匕首的一幕。祭长歌,是我太蠢,一直把别人当成是你。甚至还为保护和你有着极其相似眼眼的虞青桐而下意识伤了你……长歌,若是你肯原谅我,我愿为你这支手。”
此时教门的另一边。
一身邪气的祭天月奋力拦住他那急着要去开门的姐姐。心知祭长歌的功力远在他之上,祭长歌真要开门的话,他想拦也拦不住。祭天月便朝自己的媳妇使了个眼色。他拦不住,就让他怀有身孕的媳妇来拦。外面那臭小子,害他姐姐哭着地跑来月刹教。他这做小舅子必须给安子陵点教训才行。
只可惜祭天月高估了自己那个孤身闯天涯的姐姐。他还没派人出去胖揍安子陵一顿,他那泪眼婆娑的姐姐竟威胁他道:“再不牵着你媳妇让开,休怪我将这月刹教夷为平地。”
“……”
教门打开的时候,安子陵抬眸看见一袭红衣女子踏着晚霞朝他的方向跑来。倾城艳丽的容颜甚至是虞青桐都无法与之媲美。
至于祭长歌为何要易容的原因是在很久以后才告诉安子陵的。当初她还没张开虞青桐便已嫉妒她的美貌,甚至暗中算计想要将她毁容。在被虞青桐推下悬崖后,祭长歌觉得拥有倾城容颜也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后来她便开始一点点改变自己的容貌,让自己看上去不再那么招摇。
虽然祭长歌的容貌有所改变。但安子陵却极为肯定这倾城的女子便是他的祭长歌。因为他此生都不会再认错那双眼中只有他的眼睛。
“安子陵,我不允许你自残!就算我不是你的谁,你也不该如此糟蹋自己……”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炙热的吻给堵住。
安子陵紧抱住祭长歌,那力道好似要将祭长歌陷入的他血肉中一般。他声音轻柔地在祭长歌耳边说道:“早在多年前,你便是我安子陵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