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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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早就被侍女领到签订契约的地方，那是一个空旷的大厅，中间摆了张大大的长桌，没有椅子，四周也没有窗户，明明是白天，却是一片漆黑，但是有风，却不知道风从哪里来，长脚灯分立四周，点亮了小小的一方地。
子桑和珊珊站在方桌的那头，童七走过去，子桑开口道，“将你可以交换木皮珠的东西拿出来吧。”
童七点点头，将昆仑穆家的传家之宝摆上台面。
她平素将这宝物藏在暗袖里，好在宝物体积小，不然还真不知道放在哪里。
谁知珊珊见这宝物，不由得笑了笑，“能让人返老还童的玉露膏？”
童七点头。
子桑不动声色的将这东西推了回去，“这东西，何处阁有一大堆。”
童七的心提到嗓子眼，“在何处阁外，还有一箱金银。”
子桑摇头，“木皮珠能为人换皮，是很珍贵的东西。可是我却不要金银财宝。”
童七有些疑惑，“那你...想要什么？”
子桑笑着说到，“我只要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童七想到过往种种，惨然一笑，“我还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么？”
子桑面上没有了昨日见的爽朗少年模样，眼角下抬，“你的声音，或者四十五年的寿命。你的命很好，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给我你的命，若你给了，就只有三年可以活了。你的声音也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了。你昨晚给我讲了一个好故事，我不想为难你，就退而求次吧。”
偌大的何处阁，只有几点幽火，鬼魅一般的闪烁。童七的神情在艳黄的火焰下熠熠生辉，“若子桑赏脸，三年后来参加我的葬礼吧。”
子桑露出惊讶的神色，“何以至此？”珊珊眉头紧皱，却一声不吭。
童七的脸上没有多的表情，“童七身上的每一处他都不认得了，唯有声音，他还记得。”
子桑沉默半晌，在一张文书上将“声音”二字划掉，又抬头问了童七一句，“你可想好了？”
童七点头，风轻云淡，“我想好了，就这样吧。”
子桑提笔，添上了“寿命”两个字，命字的一竖拉的有些长，显得有些突兀。
写好文书后，珊珊将那契约书收好走过去，递给了童七。
珊珊对着童七说到，“上面有交易要遵守的规定。你好生看下，不要犯了禁忌。千万别掉以轻心，这些禁忌都是要人命的。”
童七点点头，“多谢珊珊姐。”
她看了看那契约，大多都是不许透露阁中宝物，不许透露交易细则之类的。
珊珊又对她说到，“若是你看好了，在这上面留下标记就可。”
童七疑惑的看她，“标记？”
珊珊说，“你身上随便什么都可以。”
她想了想，问珊珊要了一把剪刀，从头上剪了一小截头发，放在契约书中，只见那头发在契约书中慢慢化开，最后幻成三个小字，安静的留在纸上。
那是她原来的名字。
子桑说到，“契约已定，去洗砚池取命吧。”
童七不动，亭亭的站在长桌前，“子桑，你可还记得你昨天答应过我的事？”
子桑沉默半刻，应到，“记得。”
珊珊狐疑的看着童七。
童七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是长长的生命线，“听闻何处阁阁主有一双巧手，能够改人命格？”
子桑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只能为人换命格，并不能改。”
童七的身体有点颤抖，连带着声音也在颤抖，“我想…为一个人换命格。”
“算了吧，你受不了的。”子桑轻笑，“若是如此，我要剃掉你身上的七根命骨，撕心之痛，就是云长在世也受不了。”
童七不紧不慢的看他，一双眸子像要沁出水一样，她倒退三步，跪在地上，额头贴地，“请阁主一试。”
洗砚池，虽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吟诗作画的地方，可其实并不是这么风雅的地方。这个地方在何处阁里比较血腥。不是抽掉人的寿命，就是拿掉人的青春。何处阁那能分辨人心贪欲的砚水，也是从中流出。
珊珊拿了一些丹药进来，童七坐在一片池水中央的莲花台上。珊珊看着她，看了很久，才开口说到，“你呀。”
然后就没了下文。
童七呆呆的坐在那上面，深思游走。恍惚中听见珊珊在喊她，“七七姑娘，很疼的，你不用忍住，疼就哭出来。”
童七点头。
珊珊想，这个小姑娘应该很怕，嘴唇都开始发白，身体在轻微的抖动，但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或许还觉得自己很勇敢，一点都不怕。可是人，哪有不怕的？她听子桑说了，这是个从前生在金丝牢笼里的小姑娘，什么苦都没吃过。可后来吃了很多的苦，好像是那次死里逃生把生命里的运气都用完了。可是哪有用完的运气？她的命那么好，本来离了迫害，慢慢会好起来，可现在，她要将自己的命换给别人了。
真是疯疯癫癫的一个小姑娘。
子桑做好了准备，一身干净的白衣，他对着童七说到，“本来阁中有让人催眠的药，我想了半天，还是不要给你用好了。”
童七答到，“我同你约好，不用阁中的宝物，也是应该的。”
子桑哭笑不得，“不是我小气，也不是因为规矩。多给你一瓶催眠药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怕你疼的在睡梦中死去。是真的很疼，我没有骗你。”
童七心下有些慌乱，却故作镇定的点头，“我知道，很疼的。”
珊珊看着这样的童七，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又备了一些药，都是替童七准备的，是上好的止疼药。慌慌张张备好之后又想到，剔骨虽说皮肤会留下伤口，但疼的都是在里面，这些伤药好像也没什么用。
眼看着子桑走到砚池中间的莲花台，他轻声说到，“我要开始了。”
童七的眼神忽然闪现出一丝慌乱，“你说，剔骨会不会留疤？”
子桑刚想回答，又见她神色黯淡下来，“其实没关系了。不管我现在身上有没有伤疤，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的眼神飘到很远，“开始吧。”
如果可以的话，珊珊永远都不想再回想到那天。
她是从以前就开始伺候老阁主，也见过老阁主取过一些人的寿命。
那些人虽然惨叫，不过也不是很疼，好像就是被一把刀划到了什么地方，也只是那种程度的疼痛。饶是如此，那些人还是叫得很厉害，好像这样才能抵消寿命消失的心理落差。
可是那天，老阁主的儿子陆子桑为一个叫童七的姑娘换了命格。她本来就被夺了寿命，又用自己顶好的命格换了别人的命格，也不知道活不活得过三年。
换命格这种东西，她也只是听说过，也知道代代相传的何处阁主有这么一个本领。
此番，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只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下去。
她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场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姑娘这样的表现，突然就触动到她心里顶柔软的地方。
整个过程小姑娘都没大声叫出来。小姑娘的声音其实很轻，微弱得像随时要死去。只是越是这样，她就是知道小姑娘越疼。真正疼到骨子里，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她是老阁主选定的何处阁的钉子，能够同鬼魂一样，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最近老是做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小姑娘，赤脚走在一条小路上。没有哭，也没有笑，就这样平静的走着，小姑娘的手里拿着一个灯笼，那是死人拿的灯笼，用来照亮通往阴间的路。
童七眯着眼睛在莲花台上休息，命骨已剔，她的背上又多了几道伤疤。
那些伤疤极细，但每一条都深到骨头里去。
整整七条。
她静静地坐在那莲花台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在想从前的事情，一只蜻蜓飞了过来，停在她的指尖上，这样轻微的触碰竟让她觉得有点疼。
子桑刚刚替她换了命格，精神极弱，早早离开回去休息。
珊珊缓缓的走了过去，“你还好吗？”
童七还没回过神来，好半天才答一句，“嗯，还好。”
珊珊还打算说点什么，只见一个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珊珊姐！有个人在抽我们东边入口的砚水！”
珊珊眉头紧皱，“不要命了吗？”
谁知童七听了这话，眼中显现出那白衣的少年，“珊珊姐，快送我去入口！”
珊珊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那人是来找你的？”
童七狠狠点头。
想起那十日之约，童七不禁皱眉，这个顾渊也太乱来了。
匆匆将童七送进出口，又将木皮珠交给她，珊珊有些看着这个小姑娘的背影，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伤感。
童七从那砚水中出来，只见岸边站了两排人，全身裹的像粽子，正用大桶舀着溪中砚水。
见有个人从水中出来，都吃了一惊。
唯有一个粽子冲过去将她从水中拉起来，狠狠的抱住了她。
这一抱碰到了伤口，很疼。童七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听见隔着层层纱布，那人对她说道，“我担心你担心的要死，还好你回来了。”
她忍住疼，“对，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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