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者时代》山穴来风

9、第四章(下)

　　“进了别人的房间，就得给点儿报酬，小姐。”贝亚里德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比如满足一下我这个神使小小的好奇心，不然我们不会帮你的，小姐。”

　　特里斯倒是小声嘟囔：倒是别把我也强行扯进去。

　　少女低下了头，沉思片刻，终于不得不开始讲述：“我叫露娜，出身一个普通的家庭。我们家世代都信奉坚守世间正气的龙神教，祖上也有不少进入过龙骑士团，立过功劳的人。因此从小，我就把进入龙骑士团当做是自己的理想。”

　　“我记得加入龙骑士团只需要报名兵役就行了，甚至不需要选拔。”

　　——“理想”一词的必要性遭到了贝亚里德的质疑。

　　“的确。然而，新兵的兵役之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留在龙骑士团，虽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念头，但是每年，走的人都比留下的人要多。所有想真正加入龙骑士团的人，都必须得到龙神的认可。”

　　“龙神的认可？那是什么玄乎的东西？”特里斯只感觉又有什么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要出来了。

　　没有人看见少女的脸上在那时候有了一丝残忍的微笑，她继续娓娓道来：“在龙神教圣湖的中心，供奉着一枚龙鳞，真正的龙鳞。所有的新兵都会从地下通道到达圣湖中心，感受那枚龙鳞在水中的圣光。然而真正的考验是从出口出去，在水中漫游之后，触碰到那枚龙鳞。不久之后，龙神就会赐予力量，而没有得到力量的人，便不能加入龙骑士团。”

　　“听上去真的比我等元素魔法要复杂许多啊。”

　　“所谓龙神的力量，是将身体某一个部分的力量强化到极致，而强者还能倚靠自己的智慧，将那些力量运用到超越极限，以及和兵器之间完美无缺的配合。比如眼得到强化的人，即使隔得很远，也能看到几千米外的地方。但是，我却不同，我得到了龙神的力量，却无法将身体任何一个部分的力量强化到极限，并因此，将我视为怪物。”

　　停顿的片刻里，特里斯和贝亚里德却意外地不约而同地没有搭话，反而是陷入了沉思的状态，企图参透露娜话中隐含的深意。

　　最终，在露娜继续讲述之前，还是特里斯忍不住问出了口：“可是，强大的龙骑士们为什么会要通缉一个能力残缺的少女？”

　　露娜的脸上显露出一抹苦楚的笑容，她以为不会有人看见，然而那个瞬间，贝亚里德的光明却如约好般亮起。神使已经明白了露娜所隐藏的深意，脸上的表情介乎于同情与惊讶之下，不过他一切的情愫依然在表面的“淡然”遮盖之下。

　　只有特里斯还没有明白过来，他期待露娜能够说出惊人的答案来。

　　“...即使是能力残缺，但是与其他龙骑士相比，我却是十分恐怖的存在。我说过了，我确确实实得到了龙神的力量，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能够进行强化，只是每个部分都做不到非常强的强化。”

　　“刚刚就一直想问，所谓的强化到底是怎样的增强。除开眼这样微小的器官，其他地方呢？”特里斯问。

　　露娜看着特里斯疑惑的双瞳，淡定地回答：“所谓的强化，其实也就是龙化。我们龙骑士团依靠的就是龙的力量，我们从龙鳞的恩惠之光里向龙神借得力量，在世间行善......只是，不知为何大家无法接受那样的我。全龙化被视为是对龙神的不尊敬与企图侵权的象征。再加上大家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因此，我被视为了异端，被渲染为恶龙，被整个奥斯维德通缉。不得已，我只有逃了出来。”

　　明明是一段或悲伤或义愤填膺的自我遭遇，从露娜的口中说出来却犹如别人的故事。大概是世道冷漠冻结了她心灵的伤疤，冰封得严严实实，连融化都没有机会。

　　“所以你看啊...”她望着门外黑压压的天空，甚至看不见黎明的征兆，她却像能透过乌云看见星星，“口口声声把龙当做自己的信仰，奥斯维德的龙骑士们，见到真正的龙...甚至可以说只是半龙的我，除了恐惧，他们一无所有。”

　　“露娜小姐，你可以在我的府上住下。”贝亚里德突然说出了惊人的话，“多久都没关系，我只想有朝一日能够见识一下你将身体全都进行龙化时候的样子。但是现在我要去睡觉了，明天龙骑士团与驱魔团的正式会晤还需要我的参与。今晚请您将就一下，就在这里睡吧。”

　　特里斯瞬间羞红了脸：就这样把我和一个少女安排在一个房间，真的好么！还是说你只能帮我到这儿了。

　　无奈贝亚里德一直都是毫无表情，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特里斯本想再留他问问教皇葬礼的事情，但是看他一副强装清醒其实已经累得想要一张床的样子，他最后只能憋出两个字：“晚安。”

　　贝亚里德走出门的瞬间轻轻带上了门。露娜吐了口气，心里一块巨石落下般的感觉。她没想到一个神使就这样轻易相信了一个通缉犯说的话。而且贝亚里德的意思，应该是可以收留自己，只要露娜肯用龙化的力量替他办事。

　　“那个，露娜小姐...”特里斯的声音从房间某个方位传来。贝亚里德走后，偌大的房间又回到了半夜该有的黑灯瞎火的状态。

　　平常的状态下，露娜是不会开启龙化模式的。这也是所有龙骑士们的共同守则。并不是有什么规定，但是这样做，对获取了龙神力量的龙骑士而言，有害无力。

　　“露娜，你听得到我在哪个方向吗？”以为对方在黑暗中搜寻自己，特里斯再一次发出明亮的声音，“......果然你的力量不是强化到极致的啊，连在黑夜都看不到。”

　　“呵。”空气里回应了一声冷笑。

　　“......”

　　“无知，得到龙神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龙神的力量开启的时候，身体其他部分会持续超负荷燃烧，以此来强行支撑使用龙神的力量所需要的体魄。也就是说，征战越多的龙骑士，寿命越短。而我的话，据我猜测是不同的。如果全身都能龙化，也就不存在什么‘身体其他部分’的说法了。不过，为了保险，我在平时也不会开启龙化模式...真心祈祷我短命然后死在你的床上。”

　　“额...”特里斯想为某件事作最后的挣扎，他的脸已经滚烫滚烫的，明显是迫不及待了，“小姐，您...真的要睡我的床么？”

　　“不然呢？听好了，我睡床，你睡地板...或者随便去什么地方睡都行...不许越界。”

　　特里斯瞬间冷成一尊冰雕。

　　露娜一个侧身，娴熟地钻进了被窝里。再一个转身，因为疲惫而发出的呼噜声也接连不断起来。

　　一旁的人也只能无奈地笑笑，去柜子里默默抱出床单，凑合着睡地上。

　　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只是走马观花匆匆带过。他依然和少女来之前一样，头脑异常地清醒，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像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它们仿佛都在诉说着无信仰者的往事给特里斯听，而事实上，却是特里斯禁不住无限回忆起往昔那些与世无争的清淡而又少年的岁月。

　　如今他已经确认了自己这颗渴望冒险、冲破平淡的心，可是......

　　如果命运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他也宁愿删除掉被入侵的环节，即使一辈子都把灵魂囚在海边的弃民之地。

　　辗转反侧之后，特里斯终于有了些许的睡意，另一边，少女的呼噜声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节奏。

　　脑海里的昔日画面渐渐模糊然后远去，回忆的时间轴终于推到了战火纷飞的那一日。

　　特里斯不由得想起自己瞥见的那个在云端里的身影。

　　他不知道那是谁，甚至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可是白日的梦里，他分明又见到了他。

　　那个人狰狞的面貌还依稀浮现在特里斯的脑海里。一定是个至关重要的魔鬼。特里斯想。

　　而后疲惫终于打败了他，下一个翻身之后他失去了意识。

　　再后，太阳升起，命运开始谱写复仇开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