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者时代》山穴来风

16、第八章(上)

　　从不远处的密林里吹来的晨风带来了大自然的芬芳气息。贝亚里德就在这片馥郁的气息中精神饱满地起床了。早晨的微光恰到好处，街市还未完全醒来，不过已经有香喷喷的早饭的炊烟袅袅升起。如此美意，贝亚里德只想点一杯咖啡静静地坐着，然后美滋滋地离开。

　　然而这一夜对特里斯来说虽然算是平静，却没留给他一个好的结局。他醒来的时候，浑身疼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样。他睡在坚硬的地板上，脖子、腹部、腰部和背部都酸痛难忍，庆幸的是双腿没什么问题，也没有落枕。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可想而知。

　　“贝亚里德。你太过分了！你竟然半夜把我踢下床！”

　　特里斯顶着昏胀的双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一句怒吼听上去倒是充满了元气。

　　“你这不是很精神嘛。”贝亚里德正在刷牙，“而且我把你踢下去之后，你还不是照样打着鼾。”

　　“呵呵！”特里斯恨不得一拳打过去，可惜一抬手就感到了手臂传来的酸痛无力感，只得把这份愤怒吞了回去，“我去找露娜他们玩儿去！”

　　三人的上等房都在二楼，地板和门窗都是木制的。此时夜里的酒气纷纷散去，留下整座安静的建筑物，看上去古色古香。露娜和卡尔文都已经打理好了各自的一切，把装着点心的白瓷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护栏上，手里都各自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卡尔文那边的盘子里装了几块曲奇饼干，而露娜的盘子里还有三块不小的三明治......特里斯有着担忧那个盘子会掉下去。

　　“大家起得真早啊。”特里斯挤出笑容，想让闭着眼睛装着高冷享受早餐的两人注意到自己。

　　“是啊，哪像你，昨晚辛苦了吧。”露娜完全没有睁眼......这也就算了，几秒后嘴角居然露出了猥琐的笑容。特里斯完全不敢想象她的脑海里浮现着怎样可怖的画面。

　　“你别乱想啊。”特里斯赶紧说，“话说，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吃啊，站着不累么。”

　　“是啊。”卡尔文殿下难得主动地和特里斯说话，在特里斯关于这位皇子短暂的记忆里，每次皇子想问特里斯和露娜的事情，都是先询问贝亚里德，“俗话说得好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皇子，俗话不是你这么用的。”露娜本来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大概是被皇子的语出惊人所吓，“你自己看看下面吧，特里斯。”

　　“诶，我下面怎么了？”特里斯感觉不妙，双手护裆。

　　露娜端着咖啡杯的手在颤抖。

　　控制住。她告诉自己。咖啡很烫，杯子很结实，千万不要砸出去！

　　“我是说让你看看楼下的场景。”僵硬地笑着。露娜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回护栏上，免得它在自己手里暴走。

　　“哈哈哈，你说清楚嘛。”特里斯傻傻地笑着，双手移开，撑着栏杆往下面看去。

　　酒馆的一楼一片狼藉，桌椅乱倒，像是遭到了洗劫。但是说是洗劫又说不过去，特里斯很清楚地看到地上还有一些零散的金币......或许是强盗遗漏了？

　　还有些破碎的酒瓶子和碗碟。躺在角落的砝码、纸牌......

　　在这凌乱的场景里，还躺着一位少年。他衣着暴露、面目痴呆、睡相香甜......不过，身上却是伤痕累累，还有脸上那香甜梦境带来的微笑也无法掩饰的鼻青脸肿。

　　背后传来脚步声。

　　贝亚里德熟悉的声音接着响起：“被打劫了吗？”

　　特里斯回头不屑地看了这个半夜把自己从床上踢下去的混蛋一眼，决定不理他。

　　“谁知道呢。”卡尔文半倚着栏杆，嘴角浮现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胜者的微笑，“大概是酒鬼的闹剧吧，不过这是没有办法阻止我享受这个清晨的。”

　　“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定是盖雯教的手下干的好事。殿下，请您马上回房拿上行李，还有你们两个也是。”贝亚里德一脸愁容。虽说平时说说笑笑，但是特殊时期，该有的警惕也不能丢。

　　卡尔文不乐意了：“你别唠唠叨叨的，烦死了，这一看就是晚上那群人喝醉了闹出来的，你这点儿警惕性麻烦在我和盖雯教的主神单挑的时候再出来提醒我该躲哪些技能。”

　　贝亚里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好的，殿下。

　　内心却是翻滚着无数黑暗：要不是你是皇子，早就把你轰下去了！

　　“特里斯，露娜，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去收拾行李吧，既然殿下还想再喝一会儿咖啡，你们就慢点儿收拾好了。”使唤不了皇子，这两个傻缺还是可以使唤的。

　　这时，露娜却拿起了一块三明治，“啪嗒啪嗒”地吃了起来。

　　“露娜？”贝亚里德有些不敢相信。

　　“人家卡尔文殿下都说了不用急了，为什么你就那么烦呢，让我把三明治吃完会死啊！”

　　“是啊，”卡尔文竟然也唱起了帮腔，“你为什么就要刁难一个女孩儿呢？贝亚里德。”

　　“......”神使气得有些脸红，但是也无可奈何，“既然如此，特里斯......”

　　“我也有些饿了。”特里斯理直气壮地说。

　　“好好好！你们慢慢吃！我一个人去收拾！！”神使把袍子往身后愤怒地一甩，既潇洒又狼狈地回房了。

　　特里斯往楼梯口走去，回头问露娜和卡尔文：“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不用担心，享受早饭是古尔薇格赐予每个教徒的权力，也包括龙的女儿。”卡尔文说得头头是道，当然他也没有忘记露娜和他是异教徒这一点。

　　接着他扯着嗓子往楼下喊：“小二，收拾一张桌子出来。”

　　房间里的贝亚里德听后狠狠地踩在了特里斯换下来的衣服上。

　　三人在靠近窗边的桌子坐下。咖啡还有余热，白烟袅袅。侍者又为特里斯端来了一杯他要的柠檬水，以及三人份的培根、奶酪煎吐司、白煮蛋和面包。

　　“没有煎蛋么？”特里斯接过杯子大喝一口，凉凉的，洗尽了一夜之后的困顿。

　　“您要的话，马上给您做。”侍者道。

　　“不用这么麻烦了，这些已经够啦。”特里斯心想吃不了多久贝亚里德估计就收拾完了。

　　“我想要煎蛋。”露娜举手。

　　“那就给露娜小姐做一个煎蛋吧。”卡尔文道，“以后想吃什么直接说‘我要’就可以了，不用说‘我想要’。我的钱随时都可以给你用。”

　　卡尔文别有深意地朝露娜眨了眨眼睛。

　　“哦。那我要两个煎蛋。”露娜很坦诚。只不过表情并没有为之动容。

　　“......你们皇家人真会玩儿。”特里斯轻声吐槽。

　　在贝亚里德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侍者才刚好把煎蛋摆在露娜的面前。那时，桌子上其余的食物已经被三人扫荡干净了。

　　神使看了一眼摆满空盘子的桌子，轻轻地扬了扬眉毛，无声地走向厨房。早就知道三人不会给自己留丝毫的情面，特别是露娜和特里斯，有卡尔文殿下撑腰后似乎品尝到了使唤自己的乐趣，这份屈辱一定要在旅途结束之后加倍奉还！

　　——即使为了这个理由也让你们几个活着回来！然后品尝地狱的滋味！

　　贝亚里德走着走着发出莫名的笑声。侍者以诡异地眼神看了他一眼......

　　一分钟后，贝亚里德端着面包和咖啡回来了。

　　见其余三人也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侍者终于放心地去料理其他事情了。年轻的侍者走到那个依然昏睡的少年的面前，极不情愿地摇着他的身体。

　　“客官，您倒是醒醒啊。您可别死在这儿啊。”

　　听见“死”字，贝亚里德不自觉地回望了一眼。

　　“他怎么了吗？”神使一边嚼面包一边发问。

　　“昨晚有一干佣兵进来，想在这儿找到神使，这个少年和他的同伴似乎是神使的手下，但是他们死也不说出神使的下落，佣兵团就动用了暴力。没想到这个少年受了那么多打还没死，佣兵又怕一刀砍了他就真的套不出神使的下落了，就走了。”侍者回答，同时担忧地看着地上的少年，“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看样子是做美梦没醒，”贝亚里德道，“他的同伴呢？”

　　贝亚里德并未表明自己是神使，另外三人自然也不敢乱说什么。

　　“他的同伴把他扔给佣兵团的人打，自己偷偷回房间了，佣兵团的人似乎以为那人跑了，所以并没有一间一间地查房。”

　　还好。贝亚里德想。不然自己可能就被查出来了。

　　这时，从地下的下等房往上的楼梯里，走出来一位黑发黑袍的少年。

　　“什么啊，你还在这儿啊。”他径直走向熟睡的少年，蹲下去自己的端详着。

　　“居然卖队友，这种人也太过分了。”特里斯咬牙切齿。

　　他并未注意自己说话的音量，更有可能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

　　“过分？”黑发少年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特里斯，“我的剑哟，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过分。”

　　“你想干嘛！”特里斯自觉来者不善，警惕地握住了背后巨剑的柄。毕竟少年的打扮和那个袭击了无信仰民的黑魔法师大为相似。

　　少年没有理会特里斯。他目光再次回到了地上的棕发少年那里，直接几个耳刮子扇了过去，毫不拖泥带水。

　　“赶快给我醒！”又是几个耳刮子。

　　吃早饭的一桌人和侍者都惊呆了。

　　终于，地上的人有了反应，慢吞吞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哎哟我的腰啊——”他扶着腰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粗略地环视四周，“怎么浑身这么痛呢，我衣服呢奥利佛......”

　　“奥利佛？是盖雯教那边的神的名字吧......”特里斯小声嘟囔，手再次握上了剑柄，“果然，盖雯教已经跟踪我们了。”

　　“别担心。”贝亚里德悠闲地喝咖啡，“那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妈还叫古尔薇格呢。”

　　“奥利佛你看，他妈也叫古尔薇格。”棕发少年揉着自己青肿的腹部。

　　贝亚里德差点儿没把咖啡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