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者时代》山穴来风

14、第七章(上)

　　等上了路特里斯等人才意识到卡尔文叫来马车的行为是多么的睿智——天上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不大，却也够烦人的了。如果他们要在这片雨幕中走到地老天荒……特里斯拒绝想象。

　　马车出了皇宫，向东方行驶。特里斯这才想起来贝亚里德说过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在海边，这让他不免想到了弃民之地的海滩浪潮。不过这次他清醒的很快，只不过目光坚定了一些。海上复仇之火号，这个名字大概应该是属于沉船的……不过那么多载岁月流过，谁知道呢？

　　于是在旧典里它成为了一个孤岛。

　　露娜正在试图跟三皇子讲话，这个皇子似乎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半长的头发，仰头坐在马车的一角——不得不提一句，这辆马车确实够大了，比起外观的华贵，内部明显更加适合休息。暖色的毯被以及香木的固定桌椅，卡尔文甚至悠闲地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抽出了一本书……关于枪械的书籍，看了起来。

　　马车的缓冲设备很不错，马车驶上泥泞的窄道也很少会有震感。

　　露娜放弃了与这个看上去除了枪械啥也不感兴趣的年少皇子的交谈，转身问闭目养神的贝亚里德：“这一路我们要怎么走？……去往海边的话，路途可不短。”

　　贝亚里德睁开眼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凭感觉吧？”

　　特里斯惊呆了：“难道就……一直跟着一个方向走？”

　　“要不然呢。”贝亚里德懒得理他：“复仇之火号存在于旧典里，它是一个幽灵，我们只知道它在海上，大概在东方的那片海。我们能不能找到还得靠运气，要是有人知道它在哪儿的话……大概就轮不到我们过去了。”

　　这也倒是事实——除非无奈，盖雯教的那群黑鸟怎么会放弃发源地？

　　特里斯企图拯救些什么：“那我们……”

　　“我们只是寻找一种可能——你难道以为这是使命吗？”神使露出嘲笑的神色，“我大概跟你说过了，我们只是去看看。收起你的英雄梦吧特里斯。”

　　这真是太糟糕了——背着巨剑的少年愣愣地看着神官，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似乎是觉得两人的谈话好玩，三皇子卡尔文慢悠悠地开口了：“不过我们走的这条路很有意思……唔，出了圣城，就是佣兵活跃的地界了。”他把书合上，兴致勃勃地道：“因为到海边还会经过大森林，那里是佣兵们最活跃的地方。并且，直穿的话还可能经过三不管的格鲁贾德奇——你们听说过的吧？”

　　露娜捂住脸：“我觉得我们应该绕行。”

　　贝亚里德难得同意了傻缺二人组（？）成员之一的提议：“对，我也建议绕行，毕竟格鲁贾德奇太危险了，殿下您……”

　　唯有特里斯来了精神：“啊，是传说中的强者墓地吗？”

　　在圣城的日子里他听过那个地方的名讳……由于太过接近大森林，格鲁贾德奇被各大教廷干脆的抛弃了，没人愿意吃力地打理这块废土。不过这是之前，到了现在，这个三不管地带已经自发形成了小型的势力团，但是他们太过顽固，教廷们只能放弃这块肥起来的肉。

　　格鲁贾德奇的称号有许多，除了最为著名的强者墓地，还有死亡门、黄金都、阿斯拉天梯等等，无论褒贬，都能体现出它的强大魅力以及……凶残度。

　　卡尔文没有正面回复几个人的话，只是微笑着重新翻开书，回了句：“到时候再说吧。”

　　皇权在上，于是这个话题被一句话扼杀了。几个人都有些恹恹的，各自找事儿打发时间。

　　……
　　…………

　　到了晚上，马车才来到圣城之外。这里已经是神圣军管辖地之外，几人由三皇子挑了间酒馆，将一整袋的金币丢进了老板的怀里，换来了三间上房。

　　毕竟这是自由地界，无数的佣兵每天进进出出，流动人口大了，酒馆的生意自然好。特里斯一行人来到这里时，内部已经爆满了，满屋子的酒香和醉汉。台上还有唱歌的歌女，酒馆的灰色墙面上还贴着佣兵任务。

　　这家酒馆就剩下这三间上房。至于下等房……卡尔文没有付钱的意思，更何况无论是神使、龙化少女还是特里斯，他们的钱包都瘪瘪的，毫无底气。

　　卡尔文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实话说也无须担心。他挥挥手转身上了楼，丢下一句毫无负担的话：“我占一间。”

　　露娜眨眨眼，一边溜走一边说：“我是女的，我也要单独一间。”

　　特里斯和贝亚里德对视了一眼，傻笑道：“啊……那怎么办。”

　　贝亚里德压抑住把特里斯丢到大街上睡觉的冲动，深呼吸，然后假意淡定的回答：“那就住一间吧。”

　　如果这个家伙睡觉的时候太恶心……那就踹下去睡地板好了，贝亚里德理所当然的想道。

　　两人上楼后不久，一身黑袍的少年也来到了这家酒馆。尽管他看上去瘦弱、几乎不存在似的，却意外的没有醉汉来打扰他。

　　他们下意识地避开这个少年。

　　少年叫奥利弗，身份未知。他将一袋的金币放在桌前，低低地说：“一间房。”说话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二楼的阶梯处——那是特里斯刚刚经过的地方。不过奥利弗很快移开了目光，这次他注视的方向是酒馆门口。

　　一个棕发的正太，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色大衣就进了酒馆。不少客人忍不住偏过头看着这个奇怪的来客……谁家孩子丢了？

　　不过男孩儿似乎毫不在意这些目光，环视了片刻，蹬蹬蹬地跑到奥利弗身边的位子坐下。那张年少的脸上全程带着懒洋洋的冷笑，看上去刻薄又布满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成熟感。

　　奥利弗觉得奇怪，男孩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龙族？

　　男孩儿也看了奥利弗一眼，心中一惊。面上却是撇撇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互不拆穿……别试着向我打探什么。”

　　奥利弗冷漠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谈何拆穿。”

　　男孩儿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身旁那个毫无畏惧的人，眼底隐约跳动着炽热的火焰。

　　*

　　与此同时，圣都内。

　　联盟军的离去导致圣城累诺被抽空似的冷寂下来。被打扫干净的街道上几乎看不见教廷的侍卫，人们依旧继续着原有的生活轨迹。特里斯熟悉的早市依旧是那样，甚至连全素的菜谱也丝毫没有变化。

　　信徒们也只是在空闲之余祈祷，偶尔眺望天空，似乎在期待满天的黑色鸟儿都掉落在地，象征着自己的神明的胜利。

　　当然这只是白日梦，作消遣罢了。

　　比之人们，教廷内部就繁忙的多。毕竟这次不仅仅是权势的碰撞，更是信仰的战争。没有人希望失败，没有人愿意失败。每时每刻执法者似乎都想派遣出传达消息的骑兵，又不得不按捺。但在他们心中，胜利已然注定，他们只在乎时间的长或短。

　　班兰待在家中。这几日的他意外的疲惫，大概不仅仅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至少那浓浓的黑眼圈就能说明很多。教廷内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位冰寒与刀刃之神柏戈的神使的不对劲，但是没有人愿意多想——他们不可能去怀疑一位德高望重的神使有什么异心。

　　此刻，晦暗与锁链之神的神使前来拜访班兰。这令班兰十分吃惊，他看着这位向来神秘的伙伴，心中疑惑，同时不安。

　　这位神使开口了。他从身上的不知哪个角落摸出了一支短匕，材质如同兽骨。他干瘦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光滑的刀面，半晌说：“班兰，这是元素之神的遗物？”神使的语气咄咄逼人，黑袍之下的双眼里闪烁着寒光。

　　“是你欺骗了我们，还是神明抛弃了我们？”黑衣神使将这把看似特殊的短匕抛给班兰，望着对方隐隐发青的脸，冷笑道，“我未曾在其上感受到分毫的神恩！”

　　班兰的脸色煞白。他可以用“需要感悟”来迷惑其他的神使……他早该想到的，唯独达科恩不行。这个家伙的能力甚至在自己之上。这件事的漏洞太多了，事态紧急，当时他也只想到这种方法。

　　之前班兰还心存侥幸，但是如今……没有退路了。班兰努力让自己更加镇静一些。他的手触摸到了刀柄。

　　“达科恩……你在质疑我。”刀柄被粗糙的手掌握紧，班兰的四肢发力。

　　达科恩冷笑了一声，似乎班兰只是个丑角，他已经洞穿一切。黑衣神使握住了黑袍内的武器——灵链。这种无法定义是进攻还是远程的武器再加上晦暗与锁链之神的天赐，曾使达科恩战无不胜。

　　他将灵链提了出来，说道：“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做出欺骗古尔薇格的蠢事！”

　　这一次班兰没有回应。面上闪过矛盾、狰狞、悲伤或悔意，最终归为麻木。他提着那把长达两米的宽刀，凶悍地劈了过去。刀势带起房间内几乎要凝固的沉重的风。

　　不过达科恩避开了，黑色的灵链在神使低声地呼唤下扭动起来，就像是死物被赋予灵魂。

　　嗜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