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者时代》山穴来风

13、 第六章(下)

　　皇宫内部的繁华令特里斯和露娜赞叹不已。圣城累诺本就已经让特里斯和露娜以为那是整个人类王国最为华美与奢侈之地，古典，宁静，神圣，不可亵渎，不可比拟。然而玩玩没想到的是，在这个皇权统治、神权至上的国家，教会依然保持了对皇室至高无上的尊重，用了大量的黄金修筑宫殿，大量的工艺品装饰皇室们的居所。

　　特里斯和露娜所见到的，也只是皇宫一角。更深更远的地方，他们无权涉足。当然，如果没有贝亚里德在前面带路，他们连皇宫的门槛都跨不了。

　　少男少女跟在贝亚里德的后面，幽僻的道路令他们觉得难得的心旷神怡。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情搞得人的耳根子无法清静。教皇死的时候满城的哭声，盟军出征的时候自信的欢庆声......圣城累诺本就是人多之地，教徒们就算是再虔诚，也无法阻止他们出自内心地抒发自己的七情六欲。

　　因而突然到了幽静之地。特里斯他们对这短暂的体验有了一丝留恋。

　　高高筑起的石墙仿佛把那些聒噪和喧嚣禁锢在九霄云外。

　　虽然人少——据贝亚里德说这条路走的人平时也很少——一路上都有不少做工精致的元素神祗的石像，十分巨大，巧妙地镶嵌在石墙里。看来石墙厚度不小。那些神像不仅形象，旁边都还有或多或少三四只异兽的雕像，若是晚上走夜路，借着月光，大概会把那些石像点缀成鬼怪。

　　特里斯打了个哆嗦，觉得阴森森的，被自己的脑洞吓到......

　　还住在弃民之地的时候，就经常有老人跟特里斯他们一群小孩子讲皇宫里的故事。数个世纪以前的故事，用魔法毒杀亲夫的恶皇后、被将军逼婚从而从城墙上摔下来的歌女、在乱墙之中迷路的军队、从不亲近女色的年轻国王......老人们把王宫塑造成可怕的地方，充满了不费一兵一卒的战争，让特里斯他们吓得直哆嗦，想睡觉又睡不着。后来博莱说，老人们讲的故事，多半是假的，都是把真正的历史改造成充满了主观意图的故事。据说那个恶皇后其实是国王的亲妹妹，有着神赐予的美丽，因此连她亲哥哥也不能自拔，她毒杀国王是因为精神无法承受哥哥扭曲的爱意；歌女被当时的国王看上了，她如果接受了将军的提婚，大概会给心爱的人招来罪名；那支军队其实是背叛了四方王国准备向当时作恶的奥斯维德教皇投诚，被秘密处决在皇宫里；至于那位不亲近女色的年轻国王......他好像的确是个同性恋......

　　“所以啊，明明是充满爱与悲伤的真实历史，被改造成恐怖传说，有点不能忍。”那时是一个秋日的黄昏，金色的夕阳照耀着金色的麦穗，金色的谷堆上博莱对已经长成大孩子的伙伴们讲着这些他们已经不再感兴趣的事情。

　　连记忆也是金色的。

　　博莱还说过：“可能老人们是想让我们一辈子呆在弃民之地吧，所以才把外面说得那么可怕。可是不见识过大千世界，是没有办法知道一切的真相的。”

　　——那个打起架来老是会输的博莱，居然也会说这种话呢......

　　“特里斯，愣着干嘛，赶紧走啊。”

　　露娜的声音把特里斯从金色回忆里拉了回来，前方，贝亚里德和露娜已经走到了一个拐角处，而特里斯离他们还差着一大截的路。

　　“哦哦，马上来。”特里斯揉了揉眼睛，把液体在衣服上擦干，快步跟了上去。

　　路曲折，亦繁华。贝亚里德带着露娜和特里斯走到了最后一扇门——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了其他可以走的路——那扇门并无复杂的花纹，造型简朴，与皇宫的基调格格不入。不过看上去一尘不染，露娜推断是用极好的材质打造的，才需要经常保养。

　　“卡尔文殿下。”贝亚里德呼唤着要见的人名字。他穿着白色教服的身躯挡住了特里斯和露娜的视线。直到他进去后，后面两人才得以看见这房间里的真面目。

　　里面的家具自然是王国上下顶尖的工艺制成。几乎都是木制的。特里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很容易燃火——“火”这个词把他拉回不久前被焚烧的弃民之地，但他很快便从这悲伤的记忆里把自己拉扯回来。露娜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各种雕像。都是木雕。雕座上有难以辨认的雕刻家的签名。露娜不止是感受到了木雕神圣的质感，她也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两个年轻人像土包子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赞口不绝之时，贝亚里德已经坐在了房间的主人的旁边。他们之前隔着一张木桌。穿着宫廷贵族服装的长发少年随手为贝亚里德倒了一杯红酒。

　　“我选了最好的枪具。‘全境征服者’，十年前的限量款，特点是可以适应所有类型的子弹。这样就不用愁路上买不到子弹了。”少年附身说着，束起的黑发的末梢垂到手腕处，差点落下一两根头发到酒杯里。

　　“衷心建议你选一把快准狠一点......”

　　“啊——天啊——”楼上传来露娜的惊呼。贝亚里德未说完的话尴尬而止。他吃惊地看着二楼楼梯口站着的特里斯和露娜的背影，这才想起自己带了人来——关键是这两个累赘居然不知不觉从旋转木梯上了二楼！

　　......这要是在神权衰弱的年代，贝亚里德估计自己要被砍头了。

　　“呼。”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心跳逐渐平稳，同时主神古尔薇格的尊严被他在内心感谢了千百遍。

　　“那些都是极其稀有的弓具和枪具——”长发男子毫不见外地朝楼上吆喝，转眼又把视线转移回贝亚里德这边，“那是你带来的？”

　　“嗯，之前信里跟你说过的特里斯和露娜，我们此行的伙伴。”贝亚里德紧张地点头，“......听爱丽丝大人说卡尔文殿下你已经准备好了？”

　　“唉，我知道你丢了权杖，不过也没必要带这么多保镖吧，我一个人保护你就足够了呀。”说罢，卡尔文站起来，撩起把王袍撩至腰间。贝亚里德看见了一把枪，和一把□□，还有一个小袋子“我准备好了。袋子里有的是金币，东西就路上再买吧。我们出发——”

　　“你们两个，快下来，准备走了！！”贝亚里德朝着楼上大喊。要是卡尔文皇子不在此处，他估计已经对特里斯和露娜大发雷霆。

　　露娜从木制防护栏上露出半截身子，“这就走啦？”

　　“不然你还想呆到什么时候！这可是皇子的府邸，不是你家！”贝亚里德只恨自己那把圣晶权杖不在身边，不然肯定顺手把二人轰下来......

　　半分钟后，特里斯和露娜还是乖乖地下来了，一前一后站在贝亚里德和卡尔文面前，像是接受检查的士兵。贝亚里德粗略扫了一眼，确认特里斯背了巨剑、露娜四肢五官都健全后，点了点头。

　　“可以出发了，卡尔文殿下。”贝亚里德示意。贵族在面前，他要保持礼节，不能自己独占了领头羊的位置......

　　“那就再等等吧。”卡尔文悠闲地坐着。

　　“等什么？”贝亚里德问。他和特里斯还有露娜满脸疑惑......另外他还注意到这两个孩子的表情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不满和耻笑，仿佛在轻描淡写地说着“你还催呢，人家皇子可没打算走”。

　　“当然是等我叫的马车啊。皇宫这么大，转来转去多麻烦，再说了，我们不可能徒步去海边吧。”卡尔文仔细端详着他的酒杯，酒已经空了，透明的杯子看上去造价不菲，上面没有任何的纹路，贝亚里德不知道卡尔文是在看什么，大概也只是打发时间。

　　不久后，一声马嘶在房间外响起。贝亚里德掀开绣满花朵的厚重窗帘，看见的是一辆精致的马车。马匹和车夫看上去都精神抖擞。

　　于此同时，天空开始下起小雨。

　　“教皇大人。他出发了。”

　　盖文教阴暗的教廷里，穿着祭司服的男人掌着水晶球的一面给教皇看。

　　教皇的眼中，特里斯背着那把刺眼的巨剑，身边是两男一女。

　　“这些都是什么人？”

　　“除了特里斯，剩下的三人分别是四方王国的卡尔文殿下、培米雷丁的神使贝亚里德，还有一个奥斯维德的女孩儿。”祭司回答。圣城内的情况他们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身为一个刚晋升不久的祭司，他还不知道为何教皇......还有其他教中的元老，都对那把无名的巨剑十分在意。

　　“他们以为往相反的方向走，就可以避开我们的攻击么？太天真了......”教皇低沉地喃喃，他的声音毫无起伏，语速缓慢而规律，“阿斯拉的神力已经觉醒，古尔薇格已经保护不了她的子民了。”

　　教廷外，黑鸟鸣叫，暗翼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