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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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这里的东西都哪去了？”刘子滢倒扣书包甩了甩，又伸手进去摸了摸，各个袋子都翻遍了，里面干净的跟新买的一样。
赵凤喜盘腿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在看电视剧。
刘子滢跑到她面前又问了一遍。
赵喜凤咬了口脆桃，注意力这才从屏幕上移到眼前人上，眼珠转向左上方，沉吟道：“哦，上午我收拾东西来着，我看你书包里都是一堆废纸，那时候正好你爸出去倒垃圾，我就叫他给一块给扔了。”
“扔了？”刘子滢音调上扬，一脸难以置信。
“啊，对啊。我还专门翻了翻呢，全都是你画完的废纸，还有没做完的手工，我以为没什么用呢。不是，你要它干嘛?”
赵喜凤对刘子滢的反常感到震惊与好奇，她闺女每天放学书包里都装回来一堆废纸，她也每天都给她清出来，一直这么干从来没见她有什么异议。追着刘子滢离开的背影，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探头张望，不过很快又被精彩的剧情吸引。
刘子滢开门走到墙根底下的垃圾桶边。离近了看，上面泼了一层剩饭剩菜，油乎乎的在高温炙烤下散发出阵阵腐臭味儿。
她从李奶奶家垒好的柴火垛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干树枝子，捏紧鼻子小心翻动，功夫不负有心人，梁晨曦那张花边信纸掉了出来，她拨拉开粘上面的碎骨和菜叶子，穷尽认知才辨认出上面是两个穿裙子扎俩小辫，手拉手的小人，画面左侧配了一辆小汽车，右边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大字。
“再见？
刘子莹念出声。
***
暑假里，刘子滢生活作风愈发懒散，窝在风扇凉风的范围内可以半天不动弹。刘树江叫她出去玩，她也装听不见。
“你过来看看电视，吃点西瓜。”赵凤喜招呼已经躺在床上一天了的刘子滢。
“看腻了。”刘子滢终于换个了姿势，没有空调、没有wifi，她尽量避免运动产生额外的热量，像一条搁浅的鲸鱼似的，趴卧在凉席上，艰难地呼吸着。
刘树江对赵凤喜提议：“村里凉快点，要不把她送老家去吧。”
刘子滢眼睛一亮，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好啊好啊，回老家回老家！”
她以前在老家有许多狐朋狗友，追随者众多，是村里东头一带有名的黑|恶势力，都是她带着别人掐架，一拳一拳干出来的。因为大排行第二，道上有个诨名叫二折哩（音同啫喱）。凭借仅在寒暑假刷新出来的季节限定村霸这点影响力，都做到了村里人可能不知道刘树江闺女是谁，但是一提这个响当当的外号，全都知道是她刘子滢的程度。
刘树江早就想把她打包发走了，指挥赵喜凤赶紧给她收拾行李，生怕她晚一秒又瘫回床上去了。
刘子滢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坐在了摩托上。
沿路风景看了二十几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动，唯有田里的农作物随着四季更替。最近正是麦收时节，鼓热的夏风煽动颗颗饱满的麦穗，制造出翻滚的、纯粹的、油画般风吹麦浪的浪漫景象。
刚到村口的单行桥，已经有不少村民认出刘树江，沿途全是热情的招呼声。
“这是二江呐，回来啦！”
“嚯，小滢都这么大了。”
“回来前也不说一声，一会儿上大伯子家吃饭去啊！”
三口从摩托上下来，刘子滢率先跑到老宅，农村夜不闭户，家家都敞着大门，她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厢房，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正在接自来水的奶奶。
村里用水不如镇上便捷，基础设施相对落后，只有早上两小时的供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家家户户得提前准备好盛水的桶和大盆，接水时必须得有人守着，以维持每天的日常用水。
她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贴到奶奶后面，使出丹田之力：“奶！”
奶奶直起腰，赶紧擦擦手上沾的水，回身道：“哎呀，你大娘前脚刚说你们三口要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去地里摘菜呢，这就来了。”
奶奶领刘子滢进到正屋，浓厚的老房子味道徐徐扑散到鼻腔。
屋里重要的大件都摆设在原位，东屋的大衣柜老太太用了几十年，小时候刘子滢不懂事，调皮爬柜子，下来时没注意，踢翻了旁边桌面上供奉祖宗牌位的香灰碗，差点吓哭，奶奶知道了没有骂她，还安慰她还原好香碗以后，只要嘴里说“不知者无罪”就没事了。
供桌上也供奉着刘子滢没见过的爷爷，据说他在刘树江很小的时候，突发心梗作古西去了。奶奶22岁当了寡妇，上要伺候刁难婆婆，下要拉扯仨孩子，带完孩子又带孙子，给刘家做了一辈子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她凝聚了万千传统农村妇女的缩影，她们面朝黄土背朝天，麻木而机械地穿梭在田间地头，围困在农村的囹圄。目不识丁的她们也曾受到过新时代的感召，却被贫穷与饥饿裹挟，将嶙峋变形的双手探入汗水浇灌的泥土里，再拔出来将生命的延续高高托举。
“这次多住些日子吧，上回才来几天，就让你爸给接走了，奶老见不着你心里还怪想的。”
刘子滢望着奶奶直挺挺的背影，点头道：“嗯。”
奶奶这时候腰还没弯，后来大娘有了儿子，奶奶为了带孙子，再也没能直起腰。
没有堂弟之前，她是奶奶的掌心宝，毕竟不是在身边长大的，亏欠成分更多一些，这些亏钱如数转化成偏爱，刘子滢之所以能在村里横着走，也脱不开奶奶的无底线纵容。
“刘苑姐去哪啦？”
刘苑是刘子滢的大堂姐，按照血缘，她们是最亲近的姐妹。
“不知道去哪疯了，中午吃饭该回来了。”
刘子滢仰头对奶奶说：“那我找大玲玩了，您忙吧。”
奶奶叫住刘子滢：“你说的是你大姥她们家李香玲？你怎么认识她的？”
刘子滢呆住，懊悔居然忘记五岁的时候，跟李香玲还只是我在我家玩，你在你家玩的关系呢，情急之下，选择已读乱回：“呃呃呃......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绕过两条小胡同，大玲家标志性绿铁门映入眼帘，确认没锁门后，她熟门熟路地踏进去。
有时候李香玲在放假的时候会和她姥姥姥爷一起去沿海的港区小住，因此十次找她，可能有四次不在家。
“这小孩，你找谁？”院子里大姥爷正擦自行车，听见动静，一瞅是个不认识的小娃娃。
“我是二江闺女，找大玲玩来。”
大姥爷恍然大悟，遥遥一指东南方向：“今天大玲跟她姥姥上市场赶集去了，没回来呢，要不你坐屋里等等？”
她有些失落地往回走，出了胡同口，冷不防瞥见一团黑影，心道这不老熟人嘛，村里有名的傻子，因为一年到头总淌着鼻涕，喜提花名刘大鼻涕。
论辈分，他得算她爷爷，不过刘子滢从来没叫过，刘大鼻涕家也不会拿这种事跟一个小孩过意不去，反正村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这么喊，没几个人知道他原名叫什么。
刘大鼻涕身世还挺坎坷的，刘子滢这么些年从村里人的闲言碎语里得知，刘大鼻涕是很小的时候跟着亲妈改嫁到这个村的，没过多久，他妈又给他生了一个傻弟弟刘二鼻涕，气得他后爹天天追着他妈打，终于有一天，他妈不告而别，留下两个傻儿子。他爹也懒得管，又碍于村里人戳脊梁骨的道德绑架，只能有一口没一口地糊弄着，没想到居然把俩人拉拔大了。
在刘子滢的印象里，他好像挺喜欢音乐的，总是蹲在石头墩子上哟哟哟的唱，听起来还挺有节奏，后来被她跟班之一的小楠告知，他那是因为先天肌肉抽搐。当时刘子滢努力维持住表情，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笑点和道德感在疯狂打架。
回到大爷开的小卖部，刘树江和一帮人聊的正high。
小卖部用大爷家的前厢房改的，与后院直通，与老房仅搁一条小径，逢年过节赶上生意忙，奶奶便过去帮忙。后来小卖部迁移到老房子前院，又重新翻盖成石砖房。她最后一次过年回老家，大院子里堆满了杂货物，乱糟糟的一点也下不去脚，以前那种瓜果盈香恬静院落的氛围感了也消逝得无影无踪。
大娘眼尖，最早发现刘子滢，特别热情得过来牵住她的手：“这不咱们家小滢嘛！”
刘子滢仰头对大娘憨厚笑两声：“大娘~”
刘子滢爱回老家有部分原因是她大娘，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女人集合了儿媳妇操持能干的能力，以及作为一个长辈的慈爱，每次她回家前，这个习惯精打细算的女人，都会装上满满一大兜子零食塞给她，站在街口目送她走。
连赵喜凤都承认，她这嫂子虽然在外名声不好，但对刘子滢是打心眼里的好。
“妈，我回来啦~唉？老伯（音同：掰）老婶，你们怎么也在。”
刘娥还没有变声期后的粗鸭嗓，此时的声音脆甜悦耳，闻者都对她多了几分喜爱。
刘子滢走到刘苑面前，控制不住地笑出来：“刘苑姐。”
堂姐刘苑在大家族里是出了名的傻大姐，智商完全继承了她爹。
奶奶一生育有三个儿女，刘子滢的大姑和大爷傻的都快流口水了，她爸插上尾巴就是猴。
有段时间，刘子滢喜欢顺着梯子坐在老房屋顶上发呆，某天正好瞧见隔壁刘苑跟大娘在院里吵闹，听了半天，才闹明白是刘苑想上中专，大娘不让，理由是她考得分数太低，要是贴近中专录取线还行，一差差了百八十分，绝对没门。
后来刘苑一气之下去首都学化妆，学了一半老板跑了，学费全被卷走了，只好回本地的影楼半工半学。
如是过了几年，经人介绍认识了隔壁村的适龄青年，她辞去工作，顺理成章结婚生宝宝，做了几年全职宝妈。
她结婚时，刘子滢是第一次当伴娘，那天实乃大开眼界。
出嫁前一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大娘吵起来，直接嚷嚷说不嫁了，简直把身边的刘子滢和她妈吓个好歹，赵喜凤一个人两头劝，好不容易费尽口舌才在接亲前把人给哄好。
她生孩子时，又赶上高一期末考试，听消息火急火燎奔到医院。
平时生龙活虎的堂姐生产完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虚弱至极。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喝水吃饭，姐夫只能拿棉签沾水为她擦嘴唇，也没堵住她的抱怨，骂他们家又抠又坏，不让她打麻药。
多亏堂姐，刘子滢对人生两件大事——结婚生子，充满恐惧。
Still unfolding story......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