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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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拿到相片是两个多星期之后。
塑封好的照片上方印着一排“朝阳小学2000届育红班毕业留念”字样的烫金字。与她前世弄丢的那张毕业照上的排版近乎一模一样。
刘子滢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头像，难以抑制上扬的嘴角。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放学，东西两队在校门口分头，她远远看到等在大柳树下的姥爷。老先生身形清瘦站姿挺拔，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逡巡，时不时推推瓶底厚的棕框大眼镜。
刘子滢甩开程小胖的爪子，一路高歌朝姥爷前进：“姥爷~姥爷~姥爷~”
姥爷跨上他的二八大铁驴自行车，将她放到车身横梁上，语调平静缓慢：“今天学什么
啦？”
“学了算数、生肖还有手工。”刘子滢认真掰着手指头清点，忽然掏出书包里的照片，变魔术似的举到姥爷眼前，转动手腕带动不同的角度，意欲引起注意力，“姥爷快看，我们拍的集体合照，我摆的姿势酷不酷。”
姥爷用身体支撑车身，单手扶着她，抽出一只手来接过照片，将每个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中肯评价道：“还是我们子滢最漂亮。”
刘子滢傲娇地抬起下巴，小表情很是得瑟。
回到家，刘子滢迫不及待将照片给全家人传阅。
刘树江坐在院里的石头圆桌旁，咬一口水蜜桃，对着相片含混道：“还别说，咱刘子滢还挺会摆姿势，瞅这小手比划的，挺像那么回事哈，这小孩脑瓜子咋想的呢，还知道比个胜利。”
赵喜凤忙着从晾衣绳上摘晒干的衣服，随口应道：“你闺女会摆的姿势多了去了，上回我给她跟曹爽在胡同里拍照，她还教人家‘比心’呢。”
刘树江新奇地哦了一声，追问道：“啥叫比心啊，你给我学学呗。”
赵喜凤将衣服丢给他，双臂拱起，手背相对环绕于头顶：“就这样，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什么哈特哈特。”
“这个”赵喜凤把手揣进兜里，掏出来时拇指食指交叉，“叫送你一颗小心心。”
刘子滢走出厕所就看见油腻的一幕，她爸跟他妈跟疯狂对彼此发射爱心。
“我天。”
刘子滢掩面，在被发现前躬身飞速逃离，又悄咪咪藏到爸妈的视野盲区，在门口暗中观察。
算算年龄，爸妈也才二十六、七岁，搁到后世，这个年龄段的大多人都还是安稳缩在父母羽翼下没淋过雨的孩子，难免保有几分少年人的顽皮心性。但这份恋爱心情总是在面对女儿时被遮掩的很好，完美诠释了中式传统父母内敛含蓄的刻板印象，一副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除了打架必要的肢体接触，人到中年了，在她面前牵个手都扭捏得不行。
刘子滢恍然大悟，原来爸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腻腻呼呼如同热恋的小情侣一般呐。
她又真相了，再次领悟自己是这个家多余的一份子。
乖乖甩起的尾巴有节奏地砸在她的脚面上，她与那双圆溜溜的黑豆眼对视片刻。
用嘴型无声刻薄道：还有你，单身狗。
***
刘子滢回过神来已经人在车上了，她怔愣地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物，摸了摸头上沉重的头饰。
可能是那张集体照给刘树江注入了灵感，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台胶卷相机，在饭桌上自信心爆棚地宣布，周末要带他们娘俩去水上公园拍照。
刘子滢那时的注意力全放在她妈炖的香香猪蹄上，埋头扒饭，对她爸时不时发作的三分钟热度毫不理会。
大早上六点，被赵喜凤从床上挖掘出来时，她还陷在深眠的状态，对于拉扯她头皮梳小辫的行为在梦中进行了抗议。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清醒的意识对她目前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太阳穴两端一抽一抽地疼痛，久违而陌生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滚，惟有掐紧手心，咬紧牙关，才能勉强压下喉间分泌的酸味津液。
难闻的皮革和汽油味争先恐后窜入鼻腔，刘子滢只能默默憋气，憋到嘴唇发白。
距离喷发，只需一个急刹。
偏偏这时候赵喜凤还捅了下她的腰，招呼她看车窗外倒退的城市掠影，兴奋地介绍：“闺女快看，那是解放桥，以前叫万国桥，我小的时候我的姥姥也就是你的太姥姥，经常带我跟你大姨上这边喝油茶面来。听说桥那边要建起一个大钟表，咱天津的标志物又要多了一个啊。”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赵凤喜，疑惑地转过头，正对上刘子滢藏食仓鼠般圆鼓鼓的脸颊。
近在咫尺的距离令她下意识避开，闪身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在刘子滢面前抖落开。
“快快快，吐这里！”
刘子滢弯腰，把胃里未等消化的存货一股脑地呕出去。
霎时间，车厢里充斥着煎饼果子和豆浆混杂在一起的奇异味道。又因为经过消化，味道的确称不上好闻。
司机悄悄降下驾驶位旁的车窗，风灌进来时，刘树江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惋惜地对刘子滢道：“哎呀，刚吃完的早点呢。”
吐完轻松不少的刘子滢顺了顺胸口，拧开保温杯漱了漱口，懒得搭理她爸，顺势倒在赵喜凤的腿上，堪堪闭上眼假寐。
车辆一阵颠簸，将睡梦中的刘子滢晃醒，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赵喜凤紧紧拥在怀里。女人分明大气不敢出，行为却像护崽的母鸡。
面的司机仗着是私人黑出租，突然翻脸不认之前谈好的价格，行驶在半途中想来个坐地起价。
刘树江气不过，便跟他掰持起来，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推一搡眼看要打起来，纷乱中司机一拐方向盘，汽车被迫停在隔离带边上。
赵喜凤见她醒了，怕吓着孩子，急忙抱起刘子滢跑下去，担忧地劝和道：“要不算了吧，多给点就多给点，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
这无疑助长了司机的气焰，他轻嗤一声，像是给自己找到合理的筹码似的：“就是，我这车可是上个月底刚办完手续的新车，算上你们家才拉了第二趟，这就给我吐车里了，多晦气啊！加钱，必须得加钱。”
刘树江眼眉倒竖，纠正他的措辞：“我闺女没吐车里，吐的是袋子里。”
司机摆明了不讹人不罢休，将汽车手动挡一摘，大有你奈我何的混不吝姿态，余光瞥见见刘树江黑中带红的阴沉脸色，竟好心情地吹起口哨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司机赌这僻静的路段不会有其他空车路过，有恃无恐地跟他们三口耗起时间来，就在刘树江松口妥协的刹那，一辆红色捷达轿车停在了刘子滢母女的身侧。
“嫂子，你怎么在这站着，我哥呢？”
张海斌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动作幅度大到连同蓬松的卷发都跟着乱颤。
“小斌子！”刘树江推门，见到救星，一溜烟地跑过去告状。
张海斌越听越气愤，他摔门下车，对一脸惊诧的黑车司机伸手，隔着车窗揪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沉声道：“你知道我拜把子兄弟是谁么？”
司机咽了下口水，磕巴道：“谁......谁啊？”
“哼哼”张海斌的手指点了点地，“就是这个片区的派出所所长周伟！”
“你最好识相点，要么退钱，要么......”张海斌眯起眼，五指并拢在脖颈处做了个切割的动作，“我可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子滢一家美滋滋地坐上捷达，刘树江数着到手的钱，问张海斌：“你什么时候有个当所长的兄弟了？”
“嗨，我一说你就真信啊！”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从后视镜里看到刘子滢崇拜的眼神，笑出脸颊上的猫咪纹，“我这也是现学现卖，刚才我听上一个大老板打电话说他晚上要跟周所长有饭局什么的。实际我跟人家八竿子打不着，也就唬一唬那个臭傻......”
碍于刘子滢这个未成年在场，张海斌生生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口头禅。
“话说，你儿子该上一年级了吧。”刘树江自认为很自然地转移话题。
提起总爱调皮捣蛋的儿子，张海斌桀骜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慈爱：“是啊，羡羡今年都大班了，老师总跟我们夸他聪明的很，古诗听两遍就会背，从1数到100不打呗儿。现在他妈在家没事儿就教他识字，都认识好些了。”
赵喜凤感慨，点了下她脑门：“刘子滢，你听听人家。”
刘子滢嘴角抽动，怎么，孩子间的攀比是什么固定节目吗，再说，这有什么可比性吗，她都没拿比尔盖茨跟爸妈比，算了，还是不说了，说出来她爸妈该破大防地同心协力收拾她了。
到了水上公园，赵喜凤说什么都要多买一张票给恩人张海斌。纵使他百般推辞，拿“都这么大人了，不爱玩”当借口，依旧被刘树江半拖半拉了进去。
刘树江在入园处的植物景观前给妻儿照了张相，信心满满地对几个人说：“今天的天不错，光线很好，可以多拍一些。”
碧空如洗，目之所及处坠着几朵软绵的云，时不时飘过来遮挡住太阳的光线，给与暴露在空地上的游客短暂歇脚的时机。
是难得的好天气。
“咱们先去玩那个吧。”赵喜凤指着远处刚停下的旋转木马。
此时上一波刚结束，游客们稀稀拉拉地从小门出来，排队的人也不是很多。这个项目对年龄限制比较大，太小的玩不了，太老的不想玩。
刘子滢在两位男士局促的目光中，很有孩子气地欢呼一声：“好耶好耶，我就喜欢坐这个。”
然后和赵凤喜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过去。
Still unfolding story......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