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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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逍遥山庄的易井，江湖年轻一辈中佼佼者，一杆长、枪挑遍各大门派好手，我头回在武林大会便是败在他手下，我们武艺本在伯仲之间，有一两次我也不过是险胜。
他面无表情：“我只要丁绫性命，她既已嫁入逍遥山庄，便是山庄之人。丁真我敬你是个对手，识相就莫管这事，速速离开。”
我向前逼近一步：“这事我非管不可。”
他眼中眸光一闪，挑抢刺来，我再抬剑抵挡，趁此空挡连忙抱住丁绫后退，直至退至一丈远，才放下丁绫，拔出臂中剑，交到她手中，又腾身上前，接住他直追而来的长、枪。
因着跟他交过几次手，对他的枪法路数我也略知一二，他的招式如他的人，干净利落，分毫不拖泥带水，招招直逼要害。起初我还能跟他打个平手，但由于左臂失血过多，我的行动开始迟钝，在他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我渐渐不支，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只有勉力招架之力。
又一回剑枪相交清脆之声，他冷声道:“住手吧丁真，负伤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我此行目的已然达到，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有几人绑着丁绫走到他身后。
“我无意趁人之危，等你伤好我们再战。”
我二话不说，倾身挥剑:“休想带走丁绫。”
易井舞动长、枪，接下我几招，一面和我周旋，一面对手下人道:“带她回逍遥山庄，听候大长老发落。”
又转而对我道:“你既要阻挠，莫怪我不留情面。”
眼见几人就要带走丁绫，我无心与易井缠斗，只想越过他，从几人手中救下丁绫，但易井却像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过半步，只眨眼间我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惊雷一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丁绫背影越发模糊，仿若将被大雨淹没，我情急之下，剑招变得无章法，只胡乱劈刺，易井寻此破绽，打落我手中剑，枪头直向我咽喉，我只得一推再退，却还是避之不及，就在枪头将没入我咽喉之际，远处逍遥山庄几人忽然应声倒地，接着从雨幕中蹿出个人影，刀刃雪亮，向易井砍来。
易井只得收势，转身接他这一招。
我趁此机会一个翻身拾起地上剑。
易井挡开韩冲，连退几步，瞧着我和韩冲冷笑道:“以二敌一？”
韩冲戏谑道:“便是以二敌一又如何？能打得你屁滚尿流那便是个好的。丁绫已归我六扇门管辖，你若再要插手丁绫之事，就是妨碍公务，与官府为敌。”
韩冲哼笑一声:“你们逍遥山庄可想好了？”
易井权衡片刻，瞟我一眼收枪离去。
韩冲走到我跟前:“可还能撑住？”
我淡笑道:“无事。”
言罢，他朝丁绫方向走去，正当他离丁绫还有几步之遥时，我突然暴起，纵身出剑。
他横刀一挡，趁两人僵持，我偏头对丁绫道:“走。”
韩冲快语道:“丁真你果真要跟我兵刃相向？你别糊涂，你就算放走丁绫，从今往后，她也会过上四处逃亡的日子，她颠沛流离无处可去可是你盼望的？”
他见我有所动摇，接连道:“她跟我回六扇门，我能保她不死，至于其他，也可从长计议。”
他眼神真挚，看不出丝毫虚假，我犹豫再三，终是放下了剑，亲眼看他带走丁绫。
“帮我照顾她，劳烦你了。”我在他身后抱拳道。
他回应道:“既是你的托付，我自当尽全力。”
而丁绫至始至终未曾看我一眼。
八
半月后。
我到京城六扇门看丁绫。
牢中阴冷潮湿，细听之下还有老鼠吱吱四蹿之声，像极了我幼时所住的窝棚，却又比窝棚更逼仄几分。
她侧对我，灯光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我慢慢靠近她，轻声道：“丁绫，别怕，我就救你出来。”
她不做声，亦不看我，只呆呆坐着。
两人间无尽沉默，我也不知自己在牢前站了多久，只察觉到狱卒又来添了几次灯油，我跟她说：“现今剑庄名声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人愈发多了，前不久才又收了几个门徒，可比从前你我在剑庄的时候热闹多了。”
她依旧不应我。
我说：“丁绫，你跟我说说话吧。”
“你想让我说什么，”她看向我，她眼中无丁点光彩，像是一潭死水，“我无话可说，你走吧。”
她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握紧了自己的剑，我说：“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我走出大狱，韩冲翘脚坐在圈椅上悠哉悠哉地品茶。
我开门见山道:“如何能免丁绫之罪？”
韩冲放下茶杯:“丁绫只受三年牢狱，你帮我办十个案子，”
我蹙眉:“我要让丁绫尽快出来。”
韩冲摊手道:“兄弟我也是没办法，上头盯着呢，我还是得做做样子，顺便堵一堵逍遥山庄的嘴嘛。”
我思索片刻道:“成交。”
我告别韩冲，缓步行走在街上，大约是临近岁首，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转角处还有几个儿童围在一堆做游戏，他们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
我突然想起那个孩子。
这些年来，丁绫慢慢远着我，那个孩子我也只粗粗见过两三次，只记得有回他躲在树后，怯生生看我，那双丹凤眼和丁绫几乎是一个模子里的。
不知不觉我走进了酒楼。
小二走过来，堆着笑问我：“客官，要点些什么。”
我眼前晃过丁绫满是恨意的眼，又忆起韩冲说过酒能解千愁，鬼使神差道了一句：“给我来壶酒。”
不消多时，小二把酒端到我面前，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觉得滋味不算好，却又忍不住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杯复一杯，仿佛这样就能平息自己内心的汹涌。
又是几日，我去探望丁绫。
她更消瘦了，关节间骨节凸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韩冲说她这三日都在绝食。
“你怎么又来了。”她淡淡道。
我说:“丁绫，你不可不进食。”
她静静望着我不言语。
我与她对视:“如果你要死的话，我就毁了剑庄。”
她瞪大了眼，神色中带了些惊惶:“剑庄是爹一生的心血，你怎么可以……”
“我说到做到。”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丁真！”她拔高了嗓门唤我。
“丁绫，你听好了，你要活下去，我答应过师父要好好照顾你，我已经食言了，如果这次我还不能做到的话，我就算毁了剑庄，成为忘恩负义的小人，受万人唾骂也在所不惜。”
她双手握拳:“你不能决定我的生死。”
“所以我只决定剑庄的存亡。”
“我恨你。”我离开前她说。
我脚步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九
翌日。
韩冲安排我尽快跟他手下捕快去苏州查办命案。
我担心丁绫继续绝食，打算回绝。
韩冲承诺道：“你尽管去，我自有办法，保管还你个活生生的丁绫。”
我这才动身去了苏州，这一路上狂风骤雨天气恶劣又加案情错综复杂，一去就是两个多月。
之后又赶忙去了趟逍遥山庄。
我一回到京城，就听韩冲说丁绫已经开始进食。
我再到监牢去看丁绫，她比上次气色好多了。
她看了看我手臂上包扎好的剑伤处，问道：“你受伤了？”
我回答道：“不过小伤，已无大碍，倒是你别再折腾自己了，师父泉下有知该多心疼。”
她忽的一笑道：“你变了，丁真，你从前不这样。”
“那我该是什么样？”我问她。
“说些话来能把人气个半死，剑庄里就数你最不安分，偏就要和我作对。”她似陷入回忆，跟我谈到了往事。
我坐在牢门边，跟丁绫絮絮从过去两人不和聊起，再到这些年我在江湖所见所闻，一直聊到日落时分。
我谈起我去逍遥山庄之事:“此次外出，我已和逍遥山庄达成协议，只待择个吉日就能把平儿迁回剑庄。”
她猛地抬头，凝望我颤声道:“多谢。”
“何必客气，我没能为你做什么，仅此而已。”
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临走前，她对我说：“还有几天就是爹的祭日，你替我去拜祭下他吧。”
“好。”我应道。
我一出大牢就撞见了韩冲，我问他：“你跟丁绫说了些什么？”
韩冲一挑眉道：“没也什么，就是对她说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而已。”
“倒是你，如何让逍遥山庄大长老那老家伙妥协的？”
我暼他一眼：“你偷听？”
他抬眼风流一笑:“好奇而已。”
“他养了外室，外室也育有一子，我也仅是放话要把这事让他那母老虎夫人知晓，他便让步了。”
“你竟有空闲打听这等闲闻逸事，哈哈。”
我斜瞄他道:“有备无患。”
沉默一阵，我抬脚欲走。
韩冲问我：“你去哪？”
“去喝酒。”
韩冲跟上来：“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我答道：“也没多久。”
韩冲嬉皮笑脸道：“一个人喝多寂寞，算上兄弟我一个。”也不由分说，就拉我去了酒楼。
三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丁绫出狱那日我恰好要去办个案子。
在此之前，我在京城外购置了房屋和几亩薄田，田地雇了人耕种。我将房契地契都放在韩冲那儿，教他在丁绫出狱之后替我转交给丁绫。我将丁绫安置在京城，也是希望今后我来回京城时方便照顾她。
我将走那日，把此事告诉丁绫，我道:“屋里我布置了一番，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丁绫低头叹息道:“爹果然没看错人，你决计不会抛下自己亲近之人。”
我盯着丁绫看了看，直把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我道:“丁绫，我好像记得你从未夸过我，这还是头回。”
她怔忡了一会儿，才道:“莫非你害臊了？”
我哼笑道:“你何时见我害臊过。”
“我倒忘了你向来脸皮厚。”
两人对视一笑，丁绫忽又问我：“剑庄里我屋子可还在？”
“给你留着，分毫未动，还是你走时候的模样。”
“为何突然提起这事？可是想回剑庄了？”我问她。
她笑笑，摇摇头没说话。
之后我便走了。
等我回来却不见了她的踪影，韩冲将房契地契归还给我，一脸无奈道：“我拦都拦不住，丁绫没提及她将去何处，也不让我跟着，就只给你留了封信。”
他把信递给我。
我将信展开，熟悉的字迹落入我眼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