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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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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搁下笔,笑道:“要说你什么?”
宝玉看了薛蟠一眼,方道:“我说了后,薛妹妹可不要随便讲出去。”薛蟠歪头道:“我讲它做什么?”宝玉道:“倒是跟你家相关的,怕你讲给姨妈听见,她不高兴。”薛蟠有些气道:“为何特别跟我说不要讲?既然怕我讲出去,那就不要讲了罢!”说着眼圈红了,拿起花样和绷子,转身要走。
黛玉忙拉住她:“怎么就要走?”薛蟠道:“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人家都赶我走了。”黛玉暗想你倒像我,受不得气,忙安慰她道:“你宝姐姐不是这意思。”薛蟠道:“便不是这意思,我也没意思了,妹妹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今天你既写不成,明天我先带一首来罢!”说着,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宝玉也不留她,等她走了才道:“真是好脾气,将来嫁了人,谁受得了?”
黛玉正色道:“你那些话也别和我说,我也不爱听闲话。”宝玉看她一眼,笑道:“你以为我故意气她?实在是这件事实在不好让她听得。”黛玉有些不耐道:“到底何事?”
宝玉笑道:“我知道你其实也想知道——这事说来可笑,今儿凤姐姐说我也快及笄了,还说我在各贵府之中早有令名,是众人寻媳的最佳人选,说得真是羞死人了——”说着,拿眼偷睃黛玉,见后者一如往常,拿着香袋在绣,好像不曾听见似的,宝玉心道,装模作样,骗得谁来?续道:“接着风姐姐又借我的玉看,好像头一次看似的,看了又看,才说我那姨表哥也就是薛妹妹的哥哥身上,也有一挂金锁,那锁上的字跟我的一模一样,又说什么金玉良缘,天生一对的疯话,你说这可笑不可笑?我又不曾见过他的,哪里就定下什么缘了?”
黛玉若不是看她脸的份上,也早学薛蟠拔腿走了,更不耐道:“这些话何必跟我说?我也不曾见他。”宝玉道:“不曾见得人,也不曾见得诗文,只听探春说起的那样儿,就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了,我哪里看得上他?这必是他也听了外边流传的这些鬼话,巴巴地让凤姐姐来找,试探我是否有这意思。他也算读过圣贤书了,这等做派,真是最等而下之的。再者,他那金锁谁知道是不是真是和尚让刻的?也许是听了我这玉的事,故意找人做了个金锁,也刻上八个字?”
黛玉越听她说,就越想起前世的事,此刻听她这番说法,竟对前世宝钗的那块金锁的真假也产生了怀疑,又想眼前宝玉只是故作姿态,抬高身价,口中的话怕信不得,毕竟前世若不是金玉良缘,又怎么能毁掉木石前盟?只是现在金又何在?石又何在?想着渐渐头疼起来,放下香袋,揉起头来,那宝玉视若无睹,还在房中高谈阔论。
黛玉闭着眼,只觉头疼欲裂,道:“你们的事,跟我没相干,也不必告我,让我休息会子罢。”
宝玉道:“妹妹这话就不对了,既来了这里,就是自家人,我虽自诩不输男子,可毕竟是女子,平日我倒跟风姐姐好,可这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我便不能和她商议了,想着你同我一般,也是女孩儿,帮我出出主意也好?”
黛玉没好气道:“既是金玉良缘,也是前世的缘定,你便应下了罢?”
宝玉道:“我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只怕所托非人呢!”黛玉听她说,也知道她在这里死磨硬泡,就是想自己跟她去偷见薛宝祡,此事万不能答应:“你还没及笄呢,他住在这里,总有碰面的机会,何必急在一时?”
宝玉道:“即便见不到人,见首诗也好。”黛玉道:“刚刚薛姐姐在这儿,本可托她替你看看的的,你又把她气走了。”宝玉道:“那又怎样,她不过是个妹子罢了,迟早要出嫁,还能管得到我?再者我若现在对她太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讨她哥的好呢!”
黛玉道:“如此你是打算让我找她要诗了?”宝玉喜道:“妹妹难得知心,我正是这个意思。”黛玉道:“那好吧,不过我可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宝玉道:“你愿意就好了,总不会超过一个月去。”
黛玉正要再说,白鹭进来道:“宝姑娘,我家姑娘昨晚头疼病又犯了,以前来家里的名医叮嘱说每日要睡个中觉,多休息方得好的……”这本是昨日里黛玉跟她说好的,只要宝玉来略坐会子,便叫她来送客。只是她话还未完,宝玉一眼瞪过来,黛玉有气无力地道:“宝姐姐,今日就不留你了。”唤紫鹃道:“紫鹃,你送宝姐姐出去罢。”
宝玉便往外走,一眼看见几案上放着首诗,拿起来就看,看了道:“什么烂诗。”揉成一团,往纸篓里一扔。黛玉忙叫道:“宝姐姐扔我东西作甚?不欲要薛大爷的诗文时,连这屋里也不要来了!”
宝玉全无心肝地道:“一首烂诗,有什么稀罕?你要我给你捡起来罢。”又从那纸篓里检出来,随手丢在笸箩里。
黛玉冷笑道:“我这诗且不说,倒是昨日那墙该早糊了好,免得遗臭万年。”
宝玉呵呵道:“你懂什么,只帮我要了诗,别的也不与你相干。”黛玉也笑道:“既不与我相干,那你找薛姐姐要去。”宝玉道:“就说你们女孩儿小里小气,多大事,值当这样么?”说着便摇摇摆摆,一个人出去了,剩下黛玉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忙把那纸卷拿来,好好展平,想想自己又抄了一遍,同那原稿一处放着,吩咐丫鬟们道:“以后但凡她来了,有好东西都藏起来罢。”
黛玉自绣花不提,却说薛蟠回家去,想了一肚子的借口,只等着哥哥回来,薛姨妈道:“急什么?你妈也没你急。”薛蟠也不说什么,只是笑。
好容易夜间宝祡回来,母女俩纷纷说起自己的事,宝祡笑道:“等我吃了饭再说。”薛蟠道:“那你边吃,我边说。”薛姨妈以为她要说早上的话,忙道:“也使得,我在旁边听听罢。”忙唤人把饭菜移到自己房中,宝祡边吃,边听薛蟠道:“哥哥每日里都说自己文采盖世,认得的人里都没超过你的,我却不信。”
宝祡笑道:“凭你不信罢,你又不懂诗文,叫你学你却嫌麻烦,平时只读些儿杂书,哪能领会其中的奥妙?”薛蟠道:“这么说,就是哥哥自己吹牛,我也不知道。”
宝祡仍笑道:“那你要怎么才信?”薛蟠道:“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评诗论诗都是一等的,你把你的诗给她看去,她若说好,我才信了。”
宝祡奇道:“你平日不大出去,又能在哪里认识什么人?”薛蟠道:“你且别管,只管把诗给我,也别得意过头,她指不定还要出题考你呢!”宝祡道:“既是你认得的,莫不是个女子?”
薛蟠心道:怪道说你聪明,就猜出来了。忙道:“是宝姐姐认识的人,男女我也不知道。”宝祡听了宝玉的名字,冷笑道:“若是她的诗,就不必给我,我已看过了,也不怎样好,多看几眼反污了眼睛。”
薛蟠又忙道:“绝不是,到时你看了他的诗就知道了。”宝祡却不信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这会儿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还不快说出来。”薛蟠笑道:“哪有,哥哥你最会消遣人了!不说旁的,万一她有那么好,你怎么说?”
宝祡哼道:“当真有这么好,我就把平日你总找我要的那套墨玉嵌金宝石榴杯给你。”薛蟠喜得拊掌道:“真的?那我可拿定了。不过人家也要看看你的能为,今晚先写首诗给我罢。”
宝祡笑道:“他能有多大能耐,还要新写的?你把我诗稿里面随意择一张给她就是了。”薛蟠待要再说,薛姨妈在一旁道:“若是女子,只要相夫教子,有才也未必好,岂不闻女子无才便是德?”
宝祡也不太抬头,正色道:“妈妈这话我懂得的,昨夜老太太问来问去,我也知道要问什么了,却不知妈妈今天的话,是听了老太太的话说的,还是听了姨妈的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