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风鉴

2、第 2 章

　　第二章

　　这周是放假周，照例取消午休，上完最后两节课就可以背着一书包试卷回家。果不其然，那个小个子男生从门外探进身子来，带着他特有的略显尖细的高音量，叫了声：“课代表去办公室数下试卷！”话音未落已没了踪影，约摸是跑去下个班带“噩耗”了。

　　各科课代表便稀稀拉拉地从班级各个角落里冒出来，身上肩负着同学们满是悲悯的目光--当然，这份悲悯大部分是给自己的。同时沈琦的同桌也要说话了。

　　“大慈大悲的语文课代表~记得少拿一份，我那份不要了！”

　　往日里沈琦总会温温一笑，而这次他却毫无反应，推开桌子径直走开。同桌见他冰冰冷冷地不理人，暗暗吃了个瘪，又听后面说道：“生物课代表还没来。”

　　这时沈琦早已走出教室，一路下了四楼，拐了几个弯来到资料室，找到自己的科目开始数试卷。他指尖捻动，正在快速地数着试卷。“三一、三二……”忽然一个阴影靠上前来，直直铺满他的头顶和半张试卷。

　　“生物在哪儿？”

　　那巨大阴影的主人发出话来，声音低沉而严肃，隐隐有种压抑感。沈琦一顿，脑中一片恍然，抬起头来仰起脖子看着对方，愣了愣，又转头去看白花花的试卷堆，指了个方向。

　　“那里。”

　　对方低声哦了声，他正要离去，又停下步子拍了拍沈琦的肩膀，说：“你等我下，我和你一起走。”

　　不容拒绝，沈琦就没有说话，低头去看手里的试卷。对方见他没有拒绝，却一阵欣欣然，顿了几顿才走到一边去。

　　等到这迟到的家伙数完，沈琦已经抱着一摞试卷站在一旁等了很久。这个慢踏踏的人还边数边说：“你不帮我数吗？”

　　沈琦却没有一丝动作，一直静静地抱着试卷站在一边，安安分分地看着他修长而笨拙的手指一张一张地慢慢捻动。

　　那人见他抱着试卷，手上动作不加快，嘴上却又要说话。

　　“那你把试卷放下来等一会儿吧，抱着多累。我数得慢，你又不肯……”

　　“全班都在等你，你最好快点。”

　　毫不留情的打断，甚至不带一点温度与委婉。

　　这人听了，心里明白他是在把别人的气撒在自己身上，又不肯死心，说：“你别生气。你不能生气。”

　　沈琦听了这话，忽然啪地一声把试卷重重放下来，走到那人身边低头弯腰数起了试卷。这家伙看了沈琦几眼，见他唇线抿紧，恐怕就要真的生气了，这才彻底闭了嘴没再说话。

　　刘新晨走进来就看见沈琦站在试卷堆前，那个高大得根本无法被忽略的大块头苏锦正从沈琦手里拿过一摞试卷放到自己怀中。沈琦仰着脑袋似乎还在和他争辩着什么，而苏锦垂着眸子看他，眼神温温淡淡。

　　刘新晨大步走上前来，张口就道：“你们两个试卷还没数完吗？要数到放学是不是？”

　　苏锦听他满是冲劲，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冷冷淡淡地说道：“我们正要回去，你来晚了。”

　　刘新晨紧紧抿了抿唇，见沈琦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来看他，又对苏锦道：“那正好，把试卷给我。”说着伸出手来。

　　苏锦看了看，摇头笑说：“不用了，我和沈琦一块儿回去。走吧。”他回头看了看一直安静的沈琦，没有再管刘新晨的脸色。刘新晨没有收手，瞪了苏锦一眼，又扭头去看沈琦。

　　沈琦低着头，忽地转身快步离去，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刘新晨正要去追，苏锦却一步跨来挡住他的去路。刘新晨咬了咬牙，瞪了苏锦一眼，却听对方说道：“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

　　刘新晨听了，斜了他一眼，低低笑了笑，说：“你知道就知道，能把我怎样？”

　　苏锦却摇起头来，目光紧紧地逼视着他。刘新晨皱了皱眉，说：“你要说什么？”

　　苏锦抿了抿唇，眼中突然透出一丝犹豫，可又忽然展了展眉，说：“没有怎样。只是关于沈琦，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比你清楚一点。”

　　刘新晨闻言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面露凶意，恶狠狠道：“你特么又在放什么狗屁！你能知道他多少事情！”

　　苏锦眼见他生气，却偏要继续说些含糊不清的话，又说：“不多，只比你多一点。就是……”

　　他见刘新晨的眼睛倏然睁大，就微微一笑，略显戏谑地说：“不行。我答应了他，他要我不告诉你的。我可千万千万，不能告诉你。”

　　他在“不能”上下了重音，听得刘新晨顿时勃然大怒，一把甩开苏锦，骂了声“傻X”，跑出门去追沈琦。

　　刘新晨才跑到三楼，就看见沈琦弯着腰站在台阶上。他快步跑上去，轻声叫了声沈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白着一张脸，抱着试卷正在不停喘气。

　　刘新晨就把试卷强行抢过来，抚了抚沈琦的背，见沈琦扶着护栏，一手按在胸口，微微佝偻着身体，垂着头呼吸粗【河】重。他扶着沈琦的手轻声说道：“走太快了是不是？先上来，站在这儿太危险了。”

　　沈琦这时也是顺从，被刘新晨扶着走到楼梯转弯口，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又迅速把刘新晨的手甩开。刘新晨也不再勉强，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微微下移，又迅速地离开，不敢去看。

　　等着沈琦好些了，刘新晨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对沈琦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告诉苏锦的？”

　　沈琦的身体明显地震了震，刘新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地不高兴，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居然告诉他也不告诉我！”

　　这声音压抑得十分低沉，仅限两人之间，生怕有第三人听见。

　　沈琦扭过头去，紧抿着唇，一副抗拒交流的模样。刘新晨不依不饶，又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不和我说，却去和别人说。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他说这话时很是激动，一手按住沈琦肩膀，身体不停地贴上前来，动作里满是占有的味道。

　　沈琦一听他说“两个人的事情”，顿时心中一酸，那天的情景依旧还历历在目，不停在他脑中循环重演。沈琦咬了牙，一句话也不肯说，也不肯去看刘新晨，心中渐渐发苦。很快，他眼眶发红，鼻尖发热，强忍住喉咙里的话，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出来。

　　刘新晨气得要命，余光一瞥，看见苏锦不知何时站在楼梯下。刘新晨毫不客气，隔着十几阶台阶瞪视着苏锦，似乎这个动作能把他心底的怒气传递到苏锦身上让他痛不欲生。苏锦见状，却一阶一阶地慢步走上来，说道：“沈琦，你怎么还在这里？回去发试卷了。”

　　沈琦听了这话，立刻挣开刘新晨的怀抱，抢回他怀里的试卷，快步走上楼去。刘新晨又吃了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锦，慢慢抬起手来，比了个手势。之后就追着沈琦跑上楼去，又怕沈琦着急，还不停说着：“你慢一点，不着急。”

　　沈琦自然也跑不快，和刘新晨前后脚进了教室，一口气也没有歇下就开始数试卷。刘新晨两手空空地进来，没有法子，暂时先帮着别人一块儿数。

　　无奈沈琦刚刚跑上楼来，气还没喘匀，一份试卷数了好几次也数不开来。他正头疼脑热间，忽听大家“啊”的一声叹息，抬头就见苏锦抱着一大摞试卷慢悠悠地走进来。

　　他走到沈琦身边，想要和他靠近些，却不想试卷太多放不下，反而把沈琦挤到讲台上，和刘新晨站在了一块儿。

　　这下试卷如雪，白花花地下满了整个教室，在各种呜呼哀哉声、试卷抖动的哗啦声以及各科课代表拼命点数的刺啦声交错盘旋、萦绕不去时，正在清数试卷的沈琦忽然停下动作。刘新晨转头看去，见他右手捏住点了一半的试卷，身子微微前倾，像要遮掩什么似的。而左手慢慢下移，却又被沈琦的右手挡住了视线。

　　刘新晨知道那里，正发生着很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