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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回程 ...

  •   次日,赵桓领一个不知从哪户人家哄骗来的姑娘进入陈府大院。傍晚时分就从陈府传来消息,一百三十担粮食按市价交易。和荣蔍一听,连连夸赞赵桓办事得力,赵桓对别人的称赞很是受用,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惹得安星蕊啧啧鄙夷。
      和荣蔍忙着找船家租货船,装运三百担粮食。焦宁轲一行四人来岸边道别:“我等在此处甚得其乐,想暂留此地。和老爷此番回程,不知何日再相见。承蒙各位兄台照拂,感激不尽。”和荣蔍作揖回拜:“焦兄客气了。津州和府的大门永远为四位敞开。来日路过津州,务必来和府坐坐。”焦宁轲笑着点头答应。荆红梅拉着安星蕊的双手,恋恋不舍。安星蕊轻柔地抚摸黑风的鼻头,细声软语地说话,黑风会意地低垂着眼,微微转动耳朵,任由她轻抚。吴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言语,转身离开前略略地点头示意。赵桓用手肘推几下站在身旁的和荣蔍小声道:“终于走了,你的小娘子差点被人拐跑了。”和荣蔍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小娘子?我哪有什么娘子。”赵桓憋憋嘴,心道:“就你嘴硬。心里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我还不了解你。”
      三百担粮食装在两艘货船上,和荣蔍与安星蕊宿在第一艘货船上,赵桓与秦懿看守第二艘货船。船只缓缓行进,行出数里,船家开始掌勺做晚饭。看着货仓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粮食,望着船下流淌的河水,和荣蔍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对县衙大人、对津州百姓也算有了交代。月牙儿露头,右厢窗后安星蕊的剪影倩倩,那个害他母亲惨死的仇人的女儿,他似乎怎么也心动不起来。父亲为何会许了这门亲事给他,要不是被退了婚,真不知该如何待她为好。她年轻貌美,心性恬淡却不失活力,素雅稳静,用情至深,用情......对艾勇粟的感情至深。凉风习习,吹上他心头一阵冷意。他心底泛起一丝臆动,如果她不是仇人的女儿,如果她对我用情至深。如果......我和荣蔍为何会对仇人的女儿设想,管她是谁,与我又有何干。这婚约退的真真是太好了。他步回左厢房坐等船家送来饭食。
      暮色深沉,河水淙淙,看不清前路的船家停下货船休整。夜深人静,安星蕊在睡梦中流着哈喇子,迷糊地踢落了被子。刚一翻转身,被一阵乒、乓、呛的声响惊醒。后方船只传来骚乱声,只听得秦懿一声大喊:“有贼。”不一会儿,厢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重重地拍响,和荣蔍焦急的声音传来:“安小姐,你没事吧。”安星蕊喊道:“没事。”起身迅速点亮烛火,披上外衣。出了厢房,见和荣蔍和几个雇佣的船夫拿着木板连接后船。后方货船一团混乱,漆黑中隐约瞧见几个人影打斗,三人围攻一人,那人举着剑拼命格挡。赵桓从另一侧厢房跑出来,冲入战局,帮着那人引开进攻的势头。可见以一敌三的人正是秦懿。
      饭后,秦懿与赵桓分别回到各自厢房安睡。忙了许多天,难得可以睡个安稳觉,脑袋一沾上枕头就呼呼睡去。不知何时,隐约有“滴滴踏”的微弱声音沁入耳中。秦懿因自小习武,即使在睡梦中对声响也极为敏锐。“吱呀”一声木门转动,清风拂面而来,他已醒了半分。不多时,一股冰凉的剑气贴近脸面,才惊觉不妙,一缩身萎进床内,抓起日日放在身边的千封剑挡开两柄差点刺进咽喉的凌厉剑锋。两个身型矫健的黑衣人剑尖直指他脖颈动脉,差点要了他的命。千封剑横扫向前一格挡,“哐当”两声,逼的敌人退开一步。他顺势从床脚溜下,刚要起身,岂料另一人迎上他当头劈砍,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幡然清醒,一个死鱼翻滚,“扑”的一声,剑尖直插入船板。几招间,千封剑差点脱手。他知来着不善,大喊一声:“有贼。”三人已围将上来,每一剑都刺他要害,招招致命,他耍起千封剑护身,一一躲开各路招式,多年习武的惯性在这时派上用场。但终究是以一敌三,手中所持也是把未开刃的剑,只伤得对方皮肉而已,无法克敌。正焦灼,赵桓冲入房中助阵。两名黑衣人死死盯住秦懿不放,与赵桓对阵的人也时不时向他挥砍。显然他们的目标只是秦懿。有赵桓相助,秦懿稍得喘息,武起千封剑也渐渐得心应手。他每一剑都使杀招,戳向敌人的致命点,不留丝毫余地。千封剑虽未开刃,却也是剑中翘楚,浓稠粘腻的血腥味在房中弥漫开来。厢房外星星点点的烛火亮起。黑衣人余光瞥见前方船只上的船夫搭起木板连接后船。和荣蔍与几名船夫手持棍棒冲上后方货船。
      一晃神,两柄剑尖同时刺入他的手臂,大叫一声:“啊!”。三人见来者众多,已然抵挡不住便冲出厢房,尖啸的胡哨声划破天际,岸边一阵淅淅索索的跑动声,像是训练有素的小分队在撤退。安星蕊跟在和荣蔍身后来到打斗现场,刚一进门就止住脚步。秦懿脸色惨白迎门坐倒在地上,一身纯白布衣洒满血点,一只小半截脚趾飞在门前,鲜血淋漓,他身前木板上殷红的血浆铺了一地,左脚第四根脚趾前半部分被斩断,血液汩汩往外流。白衣艳血,触目惊心,厢房内已没有迈步的余地。和荣蔍疾步走到他身边:“秦懿,你......”话还没出口,秦懿举起染血的千封剑道:“要不是没开刃,非卸了他的手臂不可。一只脚趾换他一条手臂,也不亏嘛。等老子把千封剑开了刃,看他娘的......谁能碰老子的脚趾。”和荣蔍见他强忍着疼痛,于心不忍,忙吩咐和路上岸找大夫。赵桓瞥见安星蕊呆愣在门口,唤到:“嘿,你傻站着干嘛,快拿干净的布来。”安星蕊被一地冒着热气的殷红血液惊地慌了神,木然地望着秦懿。赵桓见状,忙上前拉她一把:“喂,叫你呢,快去拿些布来。”一推之下,安星蕊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泪瞬间滚落下来。急忙转身跑回前船自己的厢房,取来干净的布条,包裹秦懿残缺的左脚。泪水毫无声息地滴落,融进地上的血水中,和荣蔍的心又揪成一团,他见不得女人的泪水,更心疼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扶起秦懿坐在床上,捡起被斩断的脚趾包在手绢里。命船夫清洗地板,清点粮食,查看有无其他损失,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务。他自小便屡逢变故,关键时刻,总是最冷静的那一个。赵桓在厢房里踱来踱去,责怪自己来晚了一步,更痛恨自己武艺不精,帮不了兄弟,害他失了一根脚趾。秦懿见他们个个垂头丧气懊悔不堪,安星蕊更是止不住泪水,安慰他们道:“不就是一根脚趾嘛,这不还有四个呢。你们瞧。”他扭动左脚脚趾,牵连到那根残趾,痛的龇牙咧嘴。众人见状更是懊恼不已,哪还笑得出来。他强颜欢笑道:“你们别一副丧气脸,等爷伤好了,磨亮千封剑,杀他个片甲不留。要不是爷手下留情,能让那些个小贼跑了?”赵桓正色道:“哎,都怪我大意。睡熟了没听见动静。要不是你机警,后果不堪设想。”“那不是,我秦懿能让他们点了命去?这么多年的武可不是白练的。”“艾?那三个人像是冲着你来的?你结了什么仇家?”赵桓问道。和荣蔍道:“不是三个,是一群。岸边埋伏的,少说有十几个。这伙人训练有素,一听哨声火速撤离。原先我以为是来偷粮食的。可粮食一粒不少。”赵桓道:“寻仇的?从小到大也没听说你秦家有世仇啊。难道.......是祖上建功时结下的梁子?”秦懿茫然道:“祖宗帮太祖打天下时,杀人无数,哪里分的清这许多。自官家继位后,天下太平,早就不用打打杀杀了。父亲大人待人接物处处忍让,事事谨慎,生怕官家不悦惹来灾祸,更是念及先祖杀戮过甚,又怕我招惹是非,才不愿我应武举。又怎会轻易结下仇怨。”和荣蔍点头赞同道:“秦爷确实处事小心,并没有听说有什么怨结。”赵桓挠头道:“那就奇了,不是冲着粮食,也没有仇家。无缘无故,哪里来的一伙人想取你性命。到底是什么目的。”
      和路引着大夫来到厢房。大夫给秦懿的伤口涂上膏药,教导安星蕊仔细包扎,以免加重病情。开了几贴方子熬好药喂他喝下,嘱咐众人小心服侍,他身体强壮,不多日便可复原,可这脚趾是万万接不上了。众人低头叹息,英俊魁梧如秦懿,从此后成了个缺脚趾的残人。虽然只是一根脚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缺损了一小块也是大不吉。经这一波折,两船加强戒备,夜晚派人轮流值守,敌人没有可乘之机,一路倒也顺遂。安星蕊每日给秦懿喂药包扎,看着他的残趾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小养尊处优,连受伤的小动物都没见过,哪里见过打打杀杀,更没见过血肉模糊的躯体。她皱紧眉头,强忍泪水轻轻撕开被血液黏住的布条,想别过脸去,又怕太用力弄疼他的伤处。小心翼翼地在脚趾断面上涂好膏药,用干净布条缓缓包扎好。她的战战兢兢、心疼害怕被秦懿尽收眼底,身上的疼痛仿佛少了几分。甚至开始暗暗庆幸终于有人心疼他这个一向只会习武,不会舞文弄墨的大老粗了。他希望自己的伤口愈合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他从衣袋中取出手绢,断趾丑陋不堪,更传出难闻的气味。他将这个已不属于他的东西抛向窗外,这个离了他就失去意义的东西,不值得留恋。安星蕊随他的举动望向窗外思索,她什么时候能像秦懿这样坦然放开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和物。
      两日过去了,船只缓缓驶入津州地界。和荣蔍刚一站上船头,岸边欢呼声轰然响起,面黄肌瘦的百姓们早已守候多时,大家在岸上跟着船只行进的方向迈开细若竹条的腿跑起来。待米粮卸下码头,百来号人已静候在马道两边向他们行注目礼,眼中射出对食物的渴求,口中整齐地喊着同一句话:“河母显形,通灵四海,保家护原,福泽天下。”。徐大人派来的衙役守护着三百担粮食向粥棚开去。此时,和荣蔍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秦懿跨上管家牵来的马匹,装出一副毫发无损的样子,大大方方地回了家。似乎除了他们一行,没有别人会知道他缺了半截脚趾。
      喊声喧天,远处山坳上伫立的徐大人心下黯然喃喃道:“我一个县衙尽心竭力守护地方,也没见有人颂扬。津州倒成了河母管辖的地界了。这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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