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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大雁胡同 ...

  •   陈家大院占据大雁胡同的小半片街区,陈家掌握着青州三分之一的粮食买卖。和荣蔍意识到陈家在青州的势力不可小觑,忙写了拜帖差人送去。商量着明日一早去陈府拜会,赵桓推脱有事不去,安星蕊在一旁瞅见赵桓狡狯的神色,也推说身体不适在驻店休憩。
      和荣蔍与秦懿一早出得门去,在陈府管家的引领下来到后堂。陈家陈老爷迎上前来客套道:“和老爷来陈府,陈府蓬荜生辉啊。”“久仰久仰,这位是秦家二公子秦懿。”和荣蔍引荐道。“哟,是津州武将世家秦家?了不得了不得。二位请上座。”和荣蔍作揖还礼道:“谢陈老爷。”“不知二位前来所谓何事?”“陈老爷,小侄在津州时就听闻青州陈家的威名,今日能拜见陈老爷实属荣幸。”“艾,哪里哪里。津州五大门楣,今日两家驾临鄙府。更得见当今官人都敬重的秦家二公子,老夫才是荣幸之至啊。有话但说无妨。”“是。前些日子津州突逢大灾,良田淹埋,树倒房歪,民怨载道。县衙大人正急着筹措粮资安抚百姓。我等也想着尽些心力,来青州采买米粮,可市面上的粮食远不够所需数量,故来叨扰陈老爷,看有什么法子能采买到一百三十担粮食。”“一百三十担。”陈老爷在他们来之前,已派人暗自调查他们此行的目的,对买粮一事有些心理准备,可一听还差一百三十担,也吃惊不小微微皱眉沉思片刻道:“一百三十担可不是小数目。二位有所不知,青州素来以附庸风雅著称,文人墨客纷至沓来。这原是件好事,可这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整日里舞文弄墨,欢酒吟诗,鲜少下地种田。有下地者,也只种自家口粮,几无多余。故而青州的粮价比其他州县要高出一两成。”和荣蔍与秦懿对视一眼,仿佛已猜到陈老爷之后会说什么。陈老爷道:“我陈家这些买卖,都是高价雇请农人耕种,去佃租,配好米,也是一人难求。每年的粮食除去上贡,外州借调,供酒家客栈、商户通货,要确保阜市通畅,防止商贾抬价,稳定市值,备粮也是所剩无多。津州适逢洪灾,临州几个大家已将市面上的粮食采买一空。不瞒你们,我已拿出往年的备粮供应十几户小门铺,不然他们恐怕熬不过今年就得关张。这一百三十担,着实棘手。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将供给小门铺的五十担粮食延一延,先给你们置办。但这价钱可比不得市价了,一担得加一成。”和荣蔍一听,心下了然,陈老爷想趁火打劫,陈府是青州第一大粮商,通货往来不计其数,周转自是巨大,可筹不出区区一百三十担粮食却并非情理之中,只怕是陈老爷推脱之词,市面上已收不到粮食,眼下也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谢道:“五十担粮食也能救活几十条人命,和荣蔍在此谢过陈老爷救津州百姓于水火。”秦懿一拱手谢道:“谢陈老爷。”“艾,好说好说。”陈老爷摆手道。
      陈管家领和荣蔍与秦懿出的厅堂,和荣蔍上前套近乎:“小侄听闻管家跟随陈老爷近二十年,不知是否属实?”陈管家自豪道:“是是是。小的来陈家已经二十年有余,老爷待我不薄。”“小侄今日来的匆忙,略备薄礼,不知是否合陈老爷心意。”和荣蔍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小心地递在陈管家手里。陈管家见他出手大方,对他彬彬有礼,笑道:“我家老爷见两位爷来很是欢喜。”和荣蔍小心试探道:“不知陈老爷平日里有甚喜好?我等下次来拜访也好置办。”“老爷在青州那是一等一的富户,要什么没有。吃食玩物都不缺。只是子嗣不多,娶了几房太太也不得用。”和荣蔍点头道:“此事有所耳闻。”陈管家像是想起些什么道:“倒是......哎!罢了罢了。”和荣蔍见他欲言又止,知是难言之隐,不好打问。便谢过陈管家,与秦懿出的门来。在附近找一家酒肆坐下,叫来店家点了几样大菜,配一壶上好的酒水。店家喜逐颜开道:“官人尝尝我们这儿的胡麻鸡吗?好吃的很呢!”秦懿附和道:“好!来一个胡麻鸡。动作麻利点。”
      “好咧!”“艾,店家!”和荣蔍叫住转身走开的店家问道:“你这店宽敞,食客也多,不知这味道如何?”“这位官人,不是我吹,我这店开了许多年,是大雁胡同里最好的了,不信您待会一尝便知。”“哟,开了很多年了?那得大吃一顿。”秦懿道:“艾,不知这陈家老爷是否也爱吃这菜。”“陈老爷哪爱吃这个呀。倒是他三姨太太喜欢我这酸梅子酒,每月都要打几斤去。”“酸梅子酒?既是三姨太太喜欢的,那便也来上一壶。”“好咧。”“这三姨太太私下买酒,陈老爷不管管?”“嗨!官人有所不知,这三姨太太本是青楼女子,喝酒唱戏那是常事。娶进门几年,也不见得子。听说陈老爷最近又看上了花倚院的如玉姑娘,三姨太太还大闹了一场。”“如玉?”“可不是嘛。人家如玉姑娘虽是院中女子,却是头牌中的头牌,多少富家子弟排着队讨好。连见上一面都难,何况娶进门。三姨太太原也是此行中人,如玉姑娘要是进了门,她不是矮了一截。”“哦?还有这等事,陈老爷可是个惜花之人呐!”“惜花护花,咱就不懂了。咱也没这福分,怕是陈老爷也没这福分。”“这话怎么说?”“一看官人就是刚来青州的,如玉姑娘常伴袁门袁大公子遛弯,连花倚院妈妈都管不了。说来也是,谁敢得罪袁家大公子。”“这袁大公子什么来头?”“袁府在青州的房舍大了陈府十倍,袁老爷出入京城各大府门,陈老爷哪里得罪得起。”和荣蔍心想:原来如此,陈老爷急切地想要绵延子嗣,如若圆了他的美梦,剩下的八十担粮食不愁买不成。如玉姑娘是青楼女子,原本出银子为其赎身就行,但袁府势力庞大,不是说得罪就能得罪的。再说如玉姑娘怕是也不愿意跟着这个陈老爷。现下这事可不好办。
      安星蕊在客房呆坐,听得“吱呀”一声,旁边的客房门开了,从门缝里瞄见赵桓穿着整齐出了门。她赶忙换件男式大褂,盘起发髻,女扮男装出了客店,跟在赵桓身后。眼见赵桓熟门熟路的来到花街,嬉笑着环抱迎上来的姑娘,进了花倚院。安星蕊心想:适才讨论去陈府时就见他支支吾吾,胡诌个理由留在客店,这时倒大摇大摆地来花倚院。肯定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亏得我留了个心眼,大家一路奔波,他却只知道风流快活,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赵桓点了一位姑娘,在二楼花满阁落座。安星蕊在大堂听曲儿,被周围的淫词艳语闹得慌了神,想他一时半会出不来,越发恼恨。她挺直腰板,装作大爷模样,踏上二楼楼梯,倚靠在花满阁门前的栏杆上,装做欣赏楼下的歌舞。耳中飘来花满阁内咿呀的欢笑声,赵桓逗弄得姑娘嘤嘤娇笑。她靠近大开着的木窗,朝里张望,内屋的纱帘后人影绰绰,一身材曼妙、凹凸有致的女子衣着清凉,缓缓地靠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赵桓,赵桓淡然接纳,没有推拒的意思。她上半身探进窗户,伸长脖子,想听清楚里面的对话时,一只大手拎起她的后襟,把她从窗中拉出来。她被抓的生疼,“啊哟”一声喊叫出来。“你个小贼,给我抓住了。哈哈”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朝她脸上喷酒沫子。浓妆艳抹的姑娘站在一旁媚笑着上下打量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小崽子,毛都没长齐。来这儿偷看什么。啊!”男子紧抓她的后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她的脖颈被衣领嘞得喘不过气,闷声喊道:“放开,放开我。”男子醉晕晕地眯着眼瞧她:“细皮嫩肉,脸蛋瓜子像个娘们儿似的。比你还娇嫩。”他朝倚在门柱上的姑娘挤眉弄眼,举起右手朝安星蕊的脸上摸来。安星蕊下意识的想别过脸躲避,不料一个趔趄,朝花满阁门内倒去,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他是我弟弟,可不是什么娘们儿。”赵桓在屋内听见一声喊叫,以为是嫖客耍弄姑娘,又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出来一看,一酒醉男子正探手去摸另一个男子的脸盘儿。定睛一瞧,那人不是安星蕊,是谁。他眼疾手快,右手一把搂住安星蕊的脖子,将她拉过来。嫖客醉的稀里糊涂,一把没摸着,有些着恼,指着她道:“这小子在门外偷看,不是个好人。你瞧他白白嫩嫩,小脸儿红扑扑的,真像个小娘们儿。”下意识地朝她胸口抓去。赵桓左手挡开他的脏手,右手加了一把力将安星蕊押在腋下,凑到嫖客耳边玩笑道:“我这兄弟,年纪小,还没开窍,就爱在窗下偷窥床笫之事。”他轻拍嫖客肩头贱笑道:“咱小时候不也这样?”嫖客会意地点头连连称是。安星蕊被他箍在怀里,左半边脸贴着他的胸膛,抬不起头,憋红着脸,想说话。奈何他见她挣扎,顿觉有趣,暗自用劲越箍越紧,生怕她出声暴露了性别。安星蕊透不过气来,只得挥舞着右手朝他胸口捶去。嫖客歪着脑袋,环着姑娘走开:“他还没看够,你好好教他。嘿嘿。好好教他。”赵桓陪笑着按住安星蕊的头道:“是是。我定然好好教导他。”安星蕊见嫖客走远,无所顾忌,双手狠命敲打赵桓。赵桓吃痛,放开手来骂道:“哦哟。我好心救你,你还打我。”安星蕊整整衣衫,大口喘气,红透的脸蛋秀着娇艳。和赵桓打情骂俏的姑娘揶揄道:“这公子哥儿美艳的很,比的上我们院的如玉。”已然看出她是名女子。“哪有你美艳。去去去。”赵桓挥手支开她。担心安星蕊再有意外,拉她出了花倚院。
      “你来这儿做什么?”赵桓问。
      “你还问我,他们去陈府,你倒好,跑来这里快活。”
      “关你什么事。”赵桓不爽。
      “要不是我发现,你们就......”
      “就什么?”赵桓嘲笑道:“是啊,要不是我,你就被那老头拉进房里拿下了。”
      “你......”安星蕊的脸蛋又“扑”的一下红起来。
      “你什么你......你不跟着和荣蔍,倒跟起我来了,怎么......对我有意啊?”
      “谁对你有意了。”安星蕊嗔道:“我是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出去,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出你所料?你料得什么了?要不是你,我早就套出来了。”
      “套出什么?什么意思?”星蕊疑惑。
      “艾!你不懂。”赵桓摇头。
      “套什么?你说啊!说不出了?竟会糊弄人,明明看见美人垂涎欲滴。”星蕊厌恶地斜睨他。
      “你懂什么。秦懿的剑会平白无故的丢失?花倚院肯定有问题。要不是你捣乱,差一步我就套明白了。”赵桓还她一个白眼。
      “我捣乱?我不捣乱,你都被人扒了衣服了。”
      “艾?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他嘚瑟的笑到,露出一副贪馋样:“再说了,我还乐得高兴呢,你没瞧见她薄衣轻纱,窈窕饱满,还有她的腰肢那叫一个细若......”
      “啊呀......”她羞涩地双手捂起耳朵往前跑。
      他哈哈大笑着看她跑远,心想那老嫖客说的一点没错,这小娘子还挺有意思。
      安星蕊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拿起柜上一个蓝色丝线编织,扇形贝壳吊坠下一颗白色莹亮珍珠点缀的剑穗问道:“店家,多少钱?”
      “二两。”
      她掏了半天口袋,出门太急,又换了男装,身上只有些碎银子,不够二两。
      赵桓看她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凑不齐:“怎么要买这个?你买这个做什么?”
      “秦懿的剑穗丢了,不得买一个?”星蕊解释道。
      “你还操这份闲心?”他嘴上唠叨,心里却想她是天生爱操心哪,还是个博爱的人。
      “你有钱没有?”星蕊问。
      他不作声,大脸朝天翻个大白眼。她瞧他一副塌皮相,放下剑穗自顾自走了。
      回到驻店。和荣蔍与秦懿早已回来,见他两都不在房内,便在荣蔍屋里等待。赵桓一进门,从衣袋里取出安星蕊看中的剑穗递给秦懿说:“给你。”秦懿奇道:“给我的?赵大哥何时想起给我买物什了。”赵桓指指安星蕊道:“小娘子给你的。”“你买了?你不是没钱吗?那时为何不拿钱出来?”星蕊质问。和荣蔍与秦懿见他们一起回来,已是心生疑窦,又见安星蕊一身男装更是摸不着头脑。又听他们吵嚷甚是疑惑。“我怎会没钱,你也没叫我拿啊?你叫我拿了?”赵桓反问。“你耍我?你......”安星蕊被问得哑口无言。“你什么你。还钱。”“还什么钱?我又没问你拿钱。”“你送他的,要我出钱?你的情义也太假了吧!”赵桓嘘道。“我问你有钱没有?我说要买了?我叫你买了?”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嘿。”赵桓见讨不到她的便宜,转头问荣蔍道:“还钱。你家小娘子坑了我二两银子想赖账。”荣蔍不信道:“你也有被坑的时候?往常不都是你坑别人嘛。”“哟呵,你们一搭一唱,你家小娘子不但坑我的钱还坏了我的好事。”赵桓控诉道。“哼哼!”星蕊噘起半边嘴唇鄙夷地哼哼,是坏了你坐拥美人的好事儿吧。和荣蔍与秦懿不明就里的听着他二人吵吵完,将今日去陈府买粮一事娓娓道来。
      “如玉姑娘。”赵桓纳闷:“我去了两次,倒是都没能会上这如玉姑娘。她好像并不接客。”
      “方才店家说时,我才想到爹曾提起过袁家。确是有些名头。”秦懿道。
      “上次在酒楼与如玉姑娘一起的,莫不是袁大公子?”安星蕊道。
      和荣蔍与秦懿点头赞同。赵桓道:“是一对璧人。可这袁家大门大户,与京城各家又有来往,是不会让这样的女子进门的。”“哎!”安星蕊重重地叹口气,如玉姑娘和自己一样是个苦命人。“你叹什么气?你又不在青楼。”赵桓调侃。“关你什么事。”安星蕊想起当时被夹在他咯吱窝下的窘境,不禁脸红起来。
      讨论半天,赵桓提议再去花倚院,安星蕊见他死性不改,拼命摇头。和荣蔍了解他心性,知他必有用意道:“你想去探探虚实?”
      赵桓道:“对了。陈老爷想传宗接代想疯了。花倚院的姑娘个个娇嫩,对房中之事更是个中里手。陈老爷去过几次花倚院,又听闻袁大公子看上如玉姑娘,免不了动心。”
      和荣蔍点头道:“嗯。如若陈老爷并非真的看中如玉姑娘,无非是想生几个儿子,那我们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秦懿拍拍大腿道:“有理。甚是有理。”
      赵桓在房中踱步道:“我们只需投其所好,找个门户低微的姑娘,请几个窑姐儿教她些闺房秘术,不愁生不出十个八个。”
      “你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嘛。”星蕊驳斥道:“陈老爷都娶了三房了。”
      “怎么是火坑?”赵桓理论:“陈府在青州是大商贾,衣食无忧,百来个仆人伺候着,小门小户的丫头哪里攀得上。能做个姨太太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来年生个大胖小子,还不被宠上天去。女人家家的,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星蕊渐渐习惯了他的刀子嘴豆腐心,自言自语道:“那......不也得时不时独坐空房嘛。”
      坐在一旁的和荣蔍听见她言语,知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因父亲娶了二娘被冷落,心里难受。赵桓已然抢白道:“哪家大户不是三妻四妾的。小娘子想让荣蔍守着你一人不成。”
      安星蕊怪道:“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哟。难不成是想让我守着你一人?怪不得跟我去花倚院,是担心我娶个四姨太进门哪。”
      “好啦。”和荣蔍见他得寸进尺,责怪道:“你好好想想去哪儿找个丫头。我们时间不多了,耽搁不起。”
      秦懿道:“对。窑姐好寻,这清白人家的丫头可不好找。”
      “就是。我们得赶紧回去。可不能让你天天去花倚院耍。”安星蕊插上一刀。
      “你......。”赵桓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荆红梅敲门进来,坐在安星蕊身旁道:“我们来这儿几日,找了些门路,待你们筹得粮食返回时,就要与你们道别了。”星蕊知晓他们终究是要分开的,但这几月来,她和爹爹道别,和勇粟道别。现在又快要和他们道别了。她心下黯然,勉强挤出个笑脸:“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是啊。”荆红梅感叹道:“我们那儿有句话,待云开雨散之时,便是相见之日。待鹰飞草长之时,便是相爱之日。待红霞霜露之时,便是相守之日。”安星蕊在心里默念。荆红梅笑道:“总会再见的。”星蕊郑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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