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阿录0502

28、28 满月客

　　大姐走后，陈一萍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自己的爹妈，从此自开炉灶。杨军倒是乐观得很，“反正你快要出月子啦。”他高兴地说，言下之意是，等你出了月子，家里就不愁没有人做饭了。
　　月子里杨母来过两次。
　　第一次空手而来，嘴里却不停地念叨：“我不知道你出院了，那天还提着一篮鸡蛋去看你，结果没见你们，只好又提回去。”见良久没人应话，又补充了一句：“欸，把我累的……”
　　陈一萍曾嘲笑过杨母的虚伪：“她要是真有心送我几个鸡蛋，何必提到半路又拎回去？每次来也没见她口袋里装着一个蛋，可见，这些话都是骗人的。”
　　杨母第二次来是陪亲戚们来送礼。爹妈，姐妹，N县的大姨，几个孩子，九十个鸡蛋，两三套手编的毛线衣裤，两个厚围裙，一个小抱被，一块浴巾，黑压压一大片。怕陈一萍误会，大姨连忙解释，N县生孩子只兴送二十六个鸡蛋，不像H城，鸡蛋要送足一百，他们家三个儿子，凑足三十，刚好九十个。
　　一行人有模有样地把礼物摆放在茶几上，还摆出了造型，让陈一萍开了眼界。陈一萍客气的叫杨军带他们出去吃饭，大家假意推辞了一下，就喜滋滋地下馆子去了。
　　陈一萍的母亲后来骂陈一萍：“你这个傻瓜，哪有来送礼你还要待饭的？即便要吃，也只该杨军和他的父母们挺出身子来煮，轮不到你这个月子婆掏腰包招待他们，他们送来那点东西值多少钱？还不值你一顿饭的钱，还摆得那么好看，那是故意在戳我的眼睛，我家又不是招姑爷，轮不到他们那样做，又不是娘家人送朱米。”
　　陈一萍不堪其烦，免不了又要顶撞几句，于是与自己母亲的矛盾日益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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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猫妹就满月了，陈一萍与杨军商量，到餐厅包一顿，叫上朋友和两边的父母兄妹，算是请满月客了。杨军口袋里没有钱，拿不出半点主意，样样都听陈一萍的。
　　可是陈一萍的母亲却不干了，她说：“我自己收的人情钱，我自己会请，你也犯不着再掏钱替他们家挡面子，前次他们来送礼，你不是已经请过了？”
　　于是紧锣密鼓，陈母很快就把酒席安排好了。请客那天陈一萍赌气没去，陈一梅来叫了她几次她也不去，杨军也借口有事避开了。陈一萍后来说她很后悔，爹妈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却不领情。
　　杨家营早放出话来说不请客的，后来可能是收的礼太多，不得不请，杨军的大姐急急忙忙跑来通知，附在杨军的耳边嘀咕了半天，陈一萍看得心烦，只装作没看见。
　　大姐刚走，杨军就底气十足地对陈一萍说：“我们家后天给孩子办满月，你去问问你妈，你家要去多少亲戚，好计划桌数。”前番陈母的举动大大挫伤了杨军的自尊心，现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陈一萍傻傻地跑去问，又被自己的妈刻薄了一顿：“我不去，你结婚前他家也没有过彩礼，我没收到他家的一颗糖，难不成现在还要我大挑小挑的把东西送他家里去，世上哪有这样的规矩？我家的客已经请了，一个也不会去。”
　　请客那天是个阴天，陈一萍和杨军抱着猫妹，提着奶瓶，奶粉，尿片，毛巾等，大兜小兜地来到城里。从面包车上下来，大雨如注，只得在旁边的小卖部前暂避。
　　好不容易雨势小了一些，杨军对陈一萍说：“我抱着娃娃，你去叫辆车来。”陈一萍一听就生气了：“我才出月子，怎么能淋雨？”杨军说：“我还不是怕换手麻烦。”于是把猫妹递到陈一萍怀里，自己冒雨去喊了一辆三轮摩托，一路颠簸到杨家营，算是把那天的场面给应付了。
　　临走的时候，杨母抬出一筛子的糖果，对陈一萍说：“这些是亲戚们送的，你看看你家小囡会吃什么就拿去，剩下的我要留给你大哥家的两个娃娃。”陈一萍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刚满月，除了吃奶什么都不会，婆婆也没说要给大人吃，所以就没拿。”
　　此后十年，杨卫常常把请满月客这句话挂在嘴边，一有机会就在人前念叨，把自己风光得不得了。事实的真相却是，杨家营办满月的时候，杨军的爹叫杨卫拿出了六百元钱，又以生病为由，逼杨军拿出了六百。他对杨军说：“我前两天在厨房切菜，不小心刀掉下来，被刀背打了一下脚，医生说要一千二百块，你哥哥已经拿了六百了，你再拿六百给我。”
　　陈一萍不知道钱是怎么到杨父手里的，反正这些话都是他后来自己说出来的。“怪不得生了你之后你爸花钱如流水，三个月就用了我六千块钱，我一个月才挣一千块的工资，那都是我的血汗钱啊！”陈一萍心疼地对猫妹说。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陈一萍天天生活在象牙塔里，别说没什么心计，就是有心计，怎么玩得过杨家那些老江湖？在陈一萍变得越来越世故之后，她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十分地难过，她对杨军说：“你爹太会算计了，请个客他都不忘赚一笔，大儿子那里拿六百，小儿子这里骗六百，加上收来的礼金，卖鸡蛋的钱，一顿饭请下来，少说也有上千块的收入，还把骂名丢给了我们，让我们一辈子欠他们的人情，可谓是一箭双雕。”
　　杨军说：“卖什么鸡蛋，你别乱猜！”
　　陈一萍说：“你家这么多亲戚，难道没人送鸡蛋？鸡蛋不卖放在哪里，莫非是放在我嘴里，还是留着发臭？可怜我一个鸡蛋没吃到，就白白损失了六百块，而且这钱还不是名正言顺拿去请客的，是付你爹的医药费。你爹被刀背砸了一下脚，要一千二百块，鬼才相信，即便到了医院里，顶多也就搽点红药水吧！”
　　杨军听了默不作声，脸色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