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幕》青史话本

3、遇袭

　　雨过天晴，天上还有未散去的白云，时不时将太阳遮住，在大地上投下一片荫凉。气温有所下降，经历过昨天的炎热，每个人都有一种万分舒泰的感觉。
　　月关从一家普通的客栈走出，这次没有戴黑纱帽，让女子还逊色的绝世容颜，就那么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一袭玄青色衣袍，没有任何花纹条理的装饰，却透着一种别具一格的感觉。左手提着一把剑，剑鞘上已经布上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剑柄和剑镗被布包裹，看不出剑的好坏。
　　这才是月关本来的模样，在半个月前，他一直是一个人、一把剑，不知来处，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能四处游走。
　　“月关兄。”赵正两兄弟一大早就起来到处逛，恰好见到前方有一个身影很熟悉，试探的唤那人一声，没想到还真是熟人，“这么巧，没想到昨日一别，我们今天又见面了。”
　　赵正先出言问道：“月关兄，这是要去哪里？”
　　“在城内走走。”
　　赵正立即相邀，“正好，我们也是出来游玩的，不如一道？”
　　“嗯。”月关想自己对大梁城内不熟悉，有两个人同行，也是好事。
　　月关对一切事物都是兴致缺缺的模样，赵直征得大哥的同意，贪玩的毛病立即犯了。兄弟两不过相差一岁，从言行上看相差了足有五六岁。
　　大街上人群拥挤，月关和赵直走在后面，见到前方似有什么有趣的事，一群人围在一起，正打算绕道，赵直一溜烟便挤入“包围圈”中。
　　“直儿，别走太远。”赵正在后方叮嘱。
　　话还没说完，赵直已经不见了踪影。赵正无奈，向月关道了声抱歉，便进入人群找人。
　　月关听见整齐的跑步声，街道拐角处赶来一队士兵，为首的人望向人群围住的里面，两个人正在变戏法。
　　为首的官兵头领贾迟，吩咐道：“就是他们，抓起来。”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散，各自纷纷离去，连同远远看到这里情况的人，也是快速离去。七国平静外表下的波涛怒号，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卷入其中的冲突，这个时候的人命最是不值钱。一时间，人群犹如战火中逃命的人，慌张逃散。
　　月关本能的提起十分戒备，逃散的人因慌乱不断撞到他人，幸好月关他反应快，每次都躲开。
　　一柄利刃隐在纷乱的人潮中，悄然刺向月关身后，就在那人以为要得手时，赵正突然出现。一手扼住偷袭之人的手腕，一手将他推开，让月关躲过这一匕首。
　　见没有得手，那人并没有立即离开，不去理会赵正，迎着反应过来的月关而上。月关看这情形，对方不杀他绝不会罢休。月关的剑一直没有出鞘，他也没有要拔剑出鞘的意思，也没有还手，只一味不断闪躲。
　　赵正就只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刚才也是借着人群散乱，才能成功接近而不被发现。赵直就不用说了，不知道现在被挤往何方了。赵正虽现在武功不怎么，却也看出月关没有还手，心里正纳闷。
　　刺杀月关的人并非只有一个，很快人潮中出现两个人，正是刚才变戏法的二人，三人一齐动手，出手狠厉，毫不拖泥带水。凌厉刃锋，只要碰到血肉，立刻会皮肉绽开。
　　一切都发生在片刻间，片刻过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只有三名平民打扮的大汉，对着月关攻击。赵正退在一旁，月关还没有还手，而且躲避的游刃有余，面对三名出手狠厉的大汉，没有任何吃力。
　　官兵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五人都包围在了里面，却没有动手的意思，站在一旁看着场中的“好戏。”
　　贾迟吼道：“这三人是通缉已久的罪犯，弓箭准备。”
　　瞬间，一圈的利箭对准还在拼斗的四人，赵正见情况不对，立即喊道：“等一下，他......。”想要阻止士兵射箭，月关被缠住，不能脱身，如果箭射出，连同他也会被射死。
　　官兵头领完全忽视赵正的话，命令道：“射。”
　　“咻、咻......。”同一时刻飞出的箭矢，至少有三十支。
　　杀手早就没有或者离开的打算，临死前誓要拖上月关垫背。两道身影的速度比离弦的简更快，同一时间出现，前者将飞向月关的箭矢全数劈落在地。
　　月关没有伤到分毫，刺客倒是全被射死。
　　“原来是端木大人与姜大人，小的在此见过二位大人。”贾迟见是端木铮戈与姜少倾两人，拱手行了一礼。
　　铮戈将手中的剑别再身后，笑着问：“贾大人，你不会不知道这位是谁吧！”
　　贾迟闻言，仔细看了看月关，顿时一怔，“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龙阳君莫怪。”
　　月关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平静如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看向赵正方才站立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刚才混乱中，月关看到一个人将他带走，没有从那人身上感受到恶意，更多的是他在保护赵正。
　　大梁街道上发生的这件事，人们在议论一时片刻之后便没有说什么，官兵抓捕罪犯，本来就没有什么。另一则消息才是重点，六年不知去向的龙阳君回到大梁，魏安釐王魏圉听闻此事，准备立即出宫，但时值正午，便将剩余的奏章批完，下午再亲自去龙阳君府上。
　　铮戈一边带着龙阳熟悉府上的环境，一边讲以前的事。
　　龙阳本名为端木宇，与端木铮戈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一家人原本生活在齐国，父亲以教授人武术养家，虽不是极其富裕的生活，但一家人和乐融融，生活幸福美满。
　　九年前，端木家被齐王灭族，幸得父亲的好友毕犴是魏国前任国君身边的贴身侍卫，救得兄弟二人前往魏国投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父亲没能逃出。两兄弟随边来到魏国时，是魏圉继位，魏圉曾见过毕犴，留下了两人。
　　端木宇和铮戈因为家里的关系，从小便习武，这让他们来魏国后不是一无是处。端木宇为保护铮戈，更是不断拼命学习。三年间，端木宇从学习开始，之后随其他大臣一起做事，最后得以跟随出使其它大国。
　　端木宇三年得此成就，与魏圉的器重分不开。待他取得了能让朝堂上臣子信服的成就，赐端木宇龙阳君的封号。
　　六年前，龙阳突然向魏圉辞官，独自一人离去，几年不见踪影，但魏圉对龙阳的器重并没有减少。一个月前，当有人寻得龙阳的下落，立即命人将其从楚国接回来，因为是在别国，此事只能暗中进行。
　　姜少倾是龙阳六年前从魏国与赵国边境带回来，那晚的两军冲突，毁坏了姜少倾所在的村子，让她从此无依无靠。姜少倾想习得武功报仇，便求龙阳收其为徒。当时龙阳已经辞官，不想见到魏圉，将姜少倾交给铮戈照顾之后，立即离开。
　　姜少倾因村子被毁的那晚，眼见箭矢射到自己眼前，受了巨大惊吓。加之之前看到村人被杀，空气里充盈着血腥味，地上的尸体还在淌着粘稠的血液，惨白的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此种景象无疑恐惧到了极点。
　　从那以后，姜少倾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不知是不想说，还是已经不能说。
　　龙阳记得的事，是从一年前开始，记得当时他是从一座山洞出来，随后到处流浪。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记忆。
　　看着眼前这位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龙阳也什么印象都没有，听了铮戈所说的过去，也没有回忆起任何事。
　　走完府上，差不多也到了午饭的时间，虽说今天的气温比昨天低很多，可毕竟是夏季，即使再冷也不会很冷，比起烈日炎炎，这种天气的午后，更让人昏昏欲睡。
　　连日奔波，龙阳好好休整了一番，铮戈所说的那些事，总觉得有很多地方不对劲。且不说才三年时间，一位君王会对一人器重到如此地步，即使有本事又如何，离开六年，除了有莫逆的关系，谁也做不到将这个位置空悬，等一个也许不会回来的人。六年时间，平常人都不一定等得了，更何况是向来莫测的君王。
　　回想今天大街上发生的事，三名杀手分明是直奔龙阳而来，说是巧合，完全不可能。排除这点，就是有意而为，想来这位龙阳君的宿敌还不少，而且不是一般人。此次派人接龙阳回来，魏圉命人保密，能打听到这么隐秘消息的，连一半的权贵都做不到，只可能是......。
　　龙阳想到此处，本不想留在大梁，突然有了兴趣，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和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哪个更有意思？或者说两者纠缠在一起，才是最有意思。
　　突然出现的一队士兵，纷乱射出的箭矢，看似射向三名杀手，实则只要他们一转身，便会从杀手身边擦过，射中龙阳。见到铮戈和姜少倾出现，仿佛绝望般，杀手没有闪躲，葬身箭下。
　　龙阳没有将剑拔出，仔细擦拭着剑鞘，岁月的风霜被拭淡，拭不淡的是剑鞘里面残留着的血腥，也许今后染上的杀戮会更多。这把剑，是龙阳醒来时，身边唯一的东西，珍重之至。
　　人心险恶，行走江湖，哪有不动刀动枪的时候，哪怕只是为了自保，手上也不得不沾染上血腥。
　　魏圉到龙阳君府时，已经是未时。魏圉继位时还很年幼，如今正值而立之年。王袍加身，身形挺拔健硕，透着君王惯有的沉稳，虽有内敛，凌厉气势依旧震慑着所有人。
　　“参见大王。”铮戈行礼，少倾不能言语，与铮戈一样行跪拜礼。
　　龙阳站立在原地，倒不是他胆子大得能够无视眼前堂堂一国之君，而是不知道王公贵族的那套礼节。
　　釐王丝毫没有对龙阳的不敬而生气，对还跪拜着的二人，道：“免礼。”谁都能看出此时的魏圉，心情极好，脸上少见的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