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幕》青史话本

22、见而不识（上）

　　既然是逃生的通道，不可能到了湖岸就没有了出路，毒王已将出路告诉伏钺，天黑之前，成功离开毒障山。
　　随便在山林内找了一个地方夜宿，下午下了一场雨，空气里闷热的气息少了很多。蚊子和飞虫依旧很多，劳累一天，都很疲累，将头一蒙，也不管蚊子还是什么，直接到头就能睡着。
　　银翼要照顾血貂，此时还睡不着，便先守夜，两个时辰后换人。为了安全起见，两个人一起守夜，王翦和叶屠是受伤最重的两人，不便再劳累，由伏钺和银翼守第一轮。说也奇怪，血貂此时竟还未死，而且血已经止住，伤口开始结痂。
　　“连人都不能抵制的毒，没想到这个小家伙挺过来了。”伏钺啧啧称奇。
　　银翼低头不语，在他人面前，极力维持着平时的模样，此时在犹如父亲的伏钺面前，再也装不下去无所谓。
　　伏钺难得细心观察出银翼的心思，想缓解一下沉重的氛围，说道：“第一次见到赤貂还是在泰山，还是奄奄一息的一只普通山貂，那时少主被人所伤，赤貂舔了你的血，不仅没死，体内也染上了冥炎。这次肯定也是一样，毒王暗器上的毒，不一定会要赤貂的命。”
　　“嗯。”银翼从喉间发出一个闷音，听不出是赞同伏钺的话还是反对。
　　两个时辰后龙阳前来替换两人，虽说毒王的死不能怪在龙阳身上，银翼此时悲伤，无法对他露出好脸色。
　　伏钺无奈摇头，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
　　伏钺看了看睡着的人，总不能让堂堂一国之君守夜，两名伤者也是不可能。伏钺摆摆手，前去休息。
　　其实龙阳从一开始就没睡着，听到银翼和伏钺的谈话。“泰山。”龙阳看向被银翼抱在怀中的血貂，双眸沉寂，深不见底。
　　嬴政的身份在几人中已经不是秘密，询问银翼等人今后的打算。伏钺和叶屠都决定跟随银翼，即使毒王寨没了，银翼也不再是什么少主，伏钺一直将银翼当作亲生骨肉，而叶屠因伏钺的缘故，是她唯一可以算得上朋友的人，不是因银翼的身份才跟随她。
　　“我不需要你们跟着，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银翼却拒绝两人的好意。
　　“少主……。”叶屠正想说话，被银翼打断，“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少主，你们跟着我，只会成为拖累。”
　　好心被当做包袱，若是不了解说这话的人，只怕就会相信他所说。伏钺的大嗓门恢复了他以往的脾性，说道：“少主，你既然这么说，俺们也不多说了。什么时候需要人，尽管来找俺和屠子。”
　　叶屠在一旁附和的点头。
　　银翼带着血貂离开，没有说将要去何方，伏钺和叶屠随后也离开。龙阳、嬴政和王翦，开始踏上回咸阳的路。
　　嬴政没有前去渝城调兵护送，一路上，比以往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更加自由自在。王翦没有表明会在，嬴政和吕不韦二者之间，选择谁。不过嬴政能肯定一点，就是王翦绝不会选择背叛他。
　　在渝城买下三匹马，没有惊动郭仞，半个月来，渝城的状况一点点改善，天气转好，不久渝城就会重建，一切都开始变好。
　　作为唯一的护卫，王翦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骑当先，在前方开路。
　　“唉，白忙活一场，结果什么收获也没有。”嬴政叹气。
　　龙阳道：“大王此言过谦了。”
　　嬴政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抓住缰绳，以免笑的太过，不小心掉下去。看似没有任何收获，却比真的招揽到毒王为己所用的收获还要大。且不说明白王翦的立场，整治渝城。毒王寨毁，死的人中有不少支脉的重要人物，毒王一脉从今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威胁到秦国的统治。
　　说到最初的目的，想招揽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凭借一国的力量，让银翼为嬴政所用，还是能办到的。只是需要时间，银翼这样的人是不愿被管束的，而且为人精明，如果逼得太紧，被反击一招也说不定。
　　“最让人开心的不是这些，终于有一段时间，可以不用去管那些尔虞我诈。”至少在达到蜀江城的这段路途，可以没有任何顾忌。
　　一路游山玩水，嬴政故意放慢脚程，明明可以骑马而行，偏选择走路前行。
　　龙阳只希望快点抵达咸阳，然后返回魏国，嬴政始终没有放弃他的疑问，问的次数多了，龙阳波浪不惊的神色，也显出一丝厌烦。
　　嬴政变换着方法，想套出龙阳的话，到底是什么原因，要秦国一名武将相助。不可能毫无理由，嬴政不得不忌惮龙阳，毒王寨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证明此人不简单，那么他所要也不会简单。
　　作为君王，有这样的顾虑，再平常不过，龙阳每次只是一句话草草转移话题。
　　终于赶到一处村落，不再是露宿荒野，房屋没有王宫的宏伟辉煌，卧榻没有皇宫金丝被褥的奢华，膳食仅是农家最普通的一些清茶淡饭。即使如此，这也是进入蜀地以来，为数不多的舒坦享受。
　　几日闷热的天气后，天空开始出现乌云，还未凝结在一起，散落成一团团。月亮在天空的影迹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乌云飘过时，像是一道门户，缓缓将月亮关进另一个世界。
　　村落位于山脚下，周围土石光秃，虽没有植被，好在坡度平缓，不会有山石崩塌的迹象。
　　龙阳了无睡意，坐在半山腰一块凸出的巨石上，巨石上十分平整，长有青苔。平时经常有人到此，被踩出一条路。第一次出现在脑海中的场景，与眼前极其相似，走出黑暗的山洞后，一片灰蒙，远处山影层层，山洞位于一块绝壁上，洞口被树藤遮蔽。
　　泰山！下山后，所有人都是这样称呼那块绝壁所在的山峰。
　　伏钺说过，血貂本是一只普通的山貂，奄奄一息，碰到冥炎，还能活下来，而且不惧毒王兵器上淬的毒。
　　龙阳对自己醒来后，为何会在那样一个地方，一直抱有很深的疑惑。这是唯一的线索，直觉关键就在此，听到血貂本生活在泰山，怀疑这之间存在联系。一切都是猜想，只有等去泰山看过，或许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难得不用受飞虫的困扰，夜深还不休息？”嬴政走来，找了个坐着舒适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毫无君王的仪态，却透着别样的洒脱。
　　“大王不也是。”
　　“心有疑问，难以入眠啊！”嬴政夸张的慨叹，忧心忡忡。
　　龙阳猜测，嬴政又想问武将之事，准备离开。
　　嬴政摁住龙阳还没来得及拿起的剑，说道：“反正都出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龙阳复又坐下，不动声色移开剑，问道：“大王有何事要说？”
　　“八年前......。”从龙阳用极少的话语，概括毒王为何要与之生死一战中，想起一件八年前他所经历的重要事情。嬴政问道：“八年前，龙阳君有没有去过赵国。”既然蜀地都来了，赵国怎么也比进蜀地容易。
　　“忘记了。”龙阳简单回答。
　　嬴政无奈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重要，以致于都忘了龙阳失忆之事。
　　“大王为何问此事？”
　　“没什......。”嬴政突然觉得龙阳的问话有些奇怪，这种事情，若是平时，绝对不会问。计上心头，嬴政话语一转，说道：“八年前，寡人似乎见过龙阳君，那人留下一件东西，没有说明是何用处。”
　　“那东西在哪？”龙阳立即问道。
　　“做个交易如何？寡人既已答应，就不会再反悔，希望龙阳君告知，为何需要秦国一名武将协助。回到咸阳后，寡人便将东西交于你。”
　　龙阳神色沉下，说道：“大王曾说过，即使大王出不了蜀地，只要拿着兵符给吕丞相，同样可以得到我想要的。”言下之意，若嬴政执意问下去，龙阳会不惜杀人灭口。
　　嬴政讶然，怔愣片刻，随即沮丧道：“幸好龙阳君不是秦国臣子，和聪明人谈条件，果然不行，还得时刻提防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大王此言差矣，若是作为臣子，怎会反驳大王，更不敢兵器相向。”
　　嬴政转移话题，不是一国之人，少谈国与国事，因为永远不知道对方是否会背叛你，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加以放大，就可以挑拨两国的关系。嬴政问道：“龙阳君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惧任何毒？”
　　龙阳摇头，“渝城时才知晓。”
　　从白雨，也就是银翼出现在渝城时，被王翦带回城中，龙阳便开始怀疑。没想到银翼自身犹如致命的毒药，银翼伪装的极好，假装刺杀袁摄时，将手中的东西扔向袁摄，与真正的刺杀没有任何异处。
　　“救下”被追捕的银翼，在碰到银翼鲜血的时候，龙阳感觉出异样。当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层内幕，幸亏百毒不侵，否则即使不死，也难逃之后银翼的灭口。
　　嬴政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通体白色，仿佛刚降下的雪，不染意思杂质。其上有如淡金色墨在水中散开，形成丝状的纹路，一眼看过，纹路恍如勾勒出龙纹，仔细看，脑海中所浮现的东西，都能在上面找到一些影迹。纹路上方有雕琢的痕迹，用魏国的文字写着一个字。
　　将玉佩给龙阳，嬴政说道：“这就是那件东西。”
　　“俞。”龙阳接过，看了看上面所刻的字，仔细回想，仍旧想不起任何关于失踪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