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幕》青史话本

18、冥炎

　　久久不见银翼有任何行动，王翦终于耐不住性子，跑去银翼所住的山洞内，人却不在，可能是暂时出去了，王翦便在原地等着。出去找银翼是不可能的，虽然被放出来，到处都有监视的人，唯一的办法，只有等。
　　银翼不知去了哪里，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人回来，王翦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躲在暗处，看看银翼是否有异样的举动，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幸亏山洞十分大，藏身的地方有很多。
　　如果见到银翼和血貂在一起，气味是无法隐藏的，王翦只得主动现身，就说是发现有人跟踪他，本来就是危险人物，被监视跟踪也是正常。只能碰运气，希望血貂没有在银翼身边。
　　与此同时，山牢内，吊桥落下的咯吱声突然想起，打破黑夜的沉寂，又是无常的人，与看守交代了几句，便进来提人。
　　等那人走后，听见看守议论道：“最近怎么提走的人，都是支脉反叛主脉的人？”
　　一人回答道：“管他呢，咱们做好分内的事，其它的事情想管也管不了，还是小心自己的头吧！”无常的狠厉在毒王寨，每个人都耳熟能详，谁也不愿去招惹。
　　昨天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雨，虽说比不上暴雨的量，但在条件恶劣的山牢内，足够里面的人受一番折磨。山牢本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不可能会花费功夫在建立舒坦的环境上面。
　　山牢内，地面有些地方形成了大小不一的水洼，山壁上不断有水浸出，石床上虽没有地面潮湿，却也难以入眠。山洞内气温本就偏低，现在到处是水，使得洞内气温更低。即使是习武之人，如此环境下，身体也会受不了。
　　自从上次察觉饭菜被下毒之后，发现只有每天晚上的饭菜才会有毒。这种毒是慢性毒，会逐渐渗透进体内，短时间不会看出任何异样，服用的次数若是少，也不会慢慢集聚成致命的毒素。
　　王翦见时辰已晚，迟迟未见银翼，盘算了一下时日，离开山牢后，将近十天，不能继续等下去。银翼说过他有自己的计划，但毒王突然闭关，结果什么也没有做。而王翦想暗中调查，这时银翼就成了最大的阻碍。有些东西可以自己去毁坏，容不得别人插足。
　　几日来，王翦并非什么事也没做，毒王寨的守卫情况，已经观察仔细。守卫看似森严，但都是表象，就像在外面看，绝不会知道房屋的掩盖下有如此多的山洞。最棘手的一点是一些机关，一旦触碰，喷出的毒液和毒粉，能够瞬间要人命。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王翦只能冒险一试。听银翼所说，山牢也建有通风所用的洞口，不过位置隐蔽，且从修建之后就没有人去查看过，此时应该成了死路。出口只知是在毒王寨所在的山后方，具体在哪里，恐怕只有毒王知道。
　　龙阳曾说过山后面是一座湖泊，也许洞口早被湖水埋在了下方，故此称为死路，无人在意。不论如何，如果能找到，就能就出嬴政和龙阳，王翦决定冒险去寻。
　　幸好银翼当初为了便于行事，给过王翦一颗药，以防碰到晚上需要行动。只是翻上山顶，无需在寨内行走，遇到的危险会少得多，只需留意别被人看见。
　　晚上巡视的人比白天少去一大半，毒王寨周围障气稀薄，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山顶，王翦一路向着毒王寨背面而去，脚步声空旷回响。石块与树木交错纵横，没有路，又似到处皆是路，随意走向何方。树木偏矮，即使看不到前路，抬眼望着阴云密布的天上，偶尔出现月亮的影迹，也不会迷失方向。
　　脚步放至最轻，走了有半刻钟，还没找到出路，一直没有碰到其他人，王翦的戒备渐渐松懈，脚下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异声突然传来，与四周显得格格不入，还有人在此，王翦闪身隐入身旁最近的石块后，这时才仔细去辨别来自何处，是何声音。
　　前方目所能及的范围内，与刚才走过的地方相差无几，隐约可以见到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暗，似乎要到湖泊所在的山崖前了。空气中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很微弱，像是身患重病而垂死的人在喘息。
　　大半夜，谁会在毒王寨山顶上？王翦悄无声息靠近声源。
　　待走近，王翦见到在夜色下，仍旧可见一身血色的赤貂，正围着地下蜷缩成一团的人，不停的走动。
　　王翦第一瞬想到那个人是银翼，随后又觉得不可能，且不说银翼怎么会在此，看那人的模样明显有伤在身，在这毒王寨，有谁敢伤他！血貂向来与银翼形影不离，还从未见它对其他人有好脸色，如果不是银翼，会是谁。
　　在发现血貂的第一眼，王翦便准备离去，动物的反应更为敏锐，又不似龙阳那样不怕血貂之毒，走为上。
　　夜风吹过，正好从王翦身后吹向前方，血貂立时闻到空气中别样的气味，两只眼睛散发出血光，霍地盯着王翦所在的方位。
　　王翦见事态不妙，想逃已经来不及，血貂窜动的速度比他在林内行动还快。横竖都是一死，千钧一发之际，王翦突然奔向地上的人，与人还可谈条件，与兽则是无话可讲。
　　王翦正想说什么，看到那人转过来的脸，陡然停下脚步，血貂还在逼近的事早就忘到脑后。惊异、恐惧使得王翦差点被脚下的石块绊倒，狼狈的退后几步，才稳住身形。
　　“赤貂......。”血貂听到呼唤，立即回到银翼身边。
　　许久，王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维，“你、你怎......？”
　　“很吓人吧。”银翼声音早已嘶哑得听不出与平时有任何相似，头发披散，凌.乱散落，脸上和颈上的皮肤呈现青蓝色，明亮的双眼也被染上色，看起来浑浊不堪。银翼这幅模样，若不是身旁还有血貂，皆会以为是见到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可以看出银翼此时很难受，此时竟还能挂起一丝笑意，全然掩盖方才第一眼见到王翦时的杀意。
　　良久无话，银翼转头望向离悬崖更远的地方。
　　银翼蜷缩的身.体微微颤抖，血貂警惕的盯着王翦，此时的银翼毫无还手之力，任何人，只要有兵器，不用手接触银翼，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置于死地。
　　王翦想要离开，听到脚步声，银翼勉强说出极为简短的一句话，“留下，否则死。”看到此番景象的时候，王翦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银翼这样说，也在意料之内。
　　直到天际开始出现光亮，银翼脸色才有所恢复，能看出一些属于正常人的脸色。披散的头发被重新挽起，昨晚夜色昏暗，而且脸色难看，甚至可以说恐怖，王翦丝毫没有发现银翼是女子。
　　相对于昨晚，银翼嘴角虚假的笑容，没有昨晚那样勉强。“既然你昨晚看到了不该看的，现在有两条路。一，死。二，永远追随本少主，保守此秘密。”
　　王翦想了几秒，两条路都没有选，“救出大夫后，任由少主给王翦安排哪条路。”在蜀地内，能从银翼手下成功逃离的几率，几近无。
　　银翼目光从王翦脸上一扫而过，忽地想起进入毒障山，从山涧绳索上走过时，那时王翦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有连死亡都不怕，才能克服一直以来的恐惧。银翼说道：“你还真不怕死！”
　　“保护大夫是王翦的职责。”
　　银翼讥诮一笑，没有再说话，虽然觉得王翦这样的做法很愚蠢，正是因为这种愚蠢，更有利于他的计划。
　　“少主现在能否告诉在下，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何？”王翦问，到了这种地步，银翼没有继续瞒着的必要。
　　“我想毁了毒王炼制的所有毒。”银翼脸色沉下，望着山崖，确切说是透过土壤、山石，直视陈列在崖壁上的悬棺。
　　“难道，你身上的毒是因为......？”
　　“冥炎。”想起毒发时带来的折磨，银翼身体不由自主一颤，脸上却带着他一如既往的“笑”，接着说道：“像是来自幽冥的火炎，触之必死，烧毁一切。”
　　当时的冥炎还未练成，银翼五岁时娘亲就去世，毒王对其管教特别宽松，当时银翼就是一个小魔王，完全没有应有的模样。毒王寨任由银翼出入，不料跑到毒王炼药的地方，误服了冥炎。
　　银翼因从小接触毒，深得毒物的真传，一般的毒已经不能威胁他的生命，才在误服冥炎时，毒王拼尽毕生所学，才留得一命。每个月会毒发一次，熬过便意味着又多了一个月的命，熬不过就是死。无时无刻，都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毒王将炼制的毒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从银翼误服毒药之后，任何人不得靠近炼药之地。毒王寨内，无人敢违逆毒王的命令，银翼身中冥炎，正如他所说，他此时不惧的毒只有冥炎，面对毒王布下的机关，也是束手无策。
　　见到龙阳，一个不会被至毒冥炎所伤的人，银翼便决定带领几人前来毒王寨，没想到嬴政正有此想法。顺势半推半就，不着痕迹，以打赌为幌子，将三人带到毒王寨。
　　“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王翦嗤笑，即使不在朝堂，也少不了明枪暗箭。知道银翼身中冥炎，日日承受着死亡的威胁，本有些怜悯，但知道被人欺骗，顿时没了好脾气。
　　“彼此彼此，你们到这里的目的，也不是如此简单吧！”银翼很欣赏的看着王翦脸上的变化，玩味道：“反正本少主对你们的目的也没兴趣，事成之后，杀人灭口，一切都解决了。”
　　王翦眉头紧皱，完全相信银翼说得出做得到。
　　“哈哈哈。”银翼心情显得极好，将三人的未来好好盘算了一番，“你要是跟随本少主，就免你一死。看你又这么忠心耿耿，本少主大发慈悲，将你保护的那什么大夫，挑断手筋和脚筋，仍在这毒王寨内。至于月关，死活都别想离开毒障山，本少主到哪他到哪。”
　　银翼的话一时真、一时假，王翦本能的觉得最后一句话是真话，之前的打赌真假参半，而真的那一部分，就是以龙阳为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