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落成海·纽约》樟檀柳

6、第六章

　　旁侧的舞厅飞梁照壁，盛大的圆顶上精描着《创世纪》的“上帝创造世界”，鬼斧神工的赝品，却只做装饰而用。
　　门口的侍者一遍遍向即将走入舞池的舞侣确认着名讳，又一遍遍向整个舞厅报出他们的走位。
　　“艾先生携艾夫人，左三。”
　　衣着讲究的侍者微躬身至生华面前，低眉顺目：“打扰了，这位小姐，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么？”
　　“赫拉.生，先生。”
　　“谢谢你，生小姐。”侍者回身宣读：“陈先生携生小姐，右三。”
　　陈靛同生华相携步入舞池，陈靛支着手杖立在右侧，右手伸到身前牵起生华的右手，生华的左手落在陈靛握杖的左手上，五指的凉意渗入他的指缝。
　　陈靛温言：“放轻松，像我们从前跳过的每一支舞一样。”

　　像从前跳过的每一支舞一样。
　　庄重的提琴奏鸣响彻舞厅，成对的舞侣叠步散开在舞池中央，陈靛握着手杖，缓慢却并不拖拍，在你以为他跟不上那一步的时候，他的手杖却精准的落在了节点上，金黄的鹰头手杖代替了他身下那条笨拙的假腿，举重若轻，掷地有声，像从前跳过的每一支舞一样。
　　在人群的赞叹声里，陈生二人与对面的艾氏夫妇交相行礼，错身而过，伴随着律动的节奏，陈靛左手握杖，右手环上生华的腰肢，翩然起舞。
　　生华一手搭在陈靛肩头，一手扶在陈靛的左臂上，姿态亲昵了些，却并不妨碍两人交舞的旖旎缱绻。
　　旁人惊异于陈靛不拘于身体的束缚，反而技胜一筹，二人进退有制，如入无人之境。
　　生华的眼神在起承转合间与陈靛交汇，仿佛回到从前空无一人的瑜伽教室，他口中反复强调的侧近斜退从四面八方敲击着她的耳鼓，轻重缓急，仿佛这世上唯有他二人相拥而舞。

　　那是陈靛复健结束的一个月后，在医师的建议和介绍下他开始做每日的瑜伽练习，因为身体特殊的原因，一位印度裔的瑜伽大师为他量身制定疗程并亲身授课。那些日子，她还不似如今这般为毕业而疲于奔命，他偶来校园里听课也载她归家，陪他在城市南边的瑜伽课堂，渐渐她也开始和隔壁的女孩子们去上热瑜伽的课程。
　　四十摄氏度的高温让她享受汗流浃背的快感，他总是比她结束的早，在教室外静静的看着她阖眼流汗的专注神态。在伦敦没有人不认识陈靛，可女孩们并不知道这位身份尊贵、年轻有为的绅士看得到底是哪位姑娘，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只是每当她独自走出教室总是被一双大手虏进暗处，青草味的大浴巾将她裹了个严实，生怕着了一丝丝的凉意。
　　伦敦的夏夜天长的出奇，如同《小王子》里点灯人的星球，一直一直的走下去，要白天有多长它就有多长。她的小王子在落日的余晖里并不忧伤，他温柔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玫瑰花生长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没有刺也没有山羊。
　　那时的他在下班前会去CCU的茶水间里拿一些杏子口味的马卡龙放进薄荷绿的长方形盒子里，他不喜欢甜食，四个酥软的点心成为她窝在他轮椅里一身汗湿后的余兴节目，时间久了就成了她身材走样的罪魁祸首。
　　不知是从哪一日起，也不知是谁先说的，他们开始在放课后空无一人的瑜伽教室里恣意纵舞。
　　傍晚的伦敦城里荣归寂灭，夕阳写意，勾勒出彼此眼角岁月的痕迹，他早已不是那个在丁字巷头的路灯下牵她共舞的潇洒男子，他的身体被禁锢在手中的那根黑色手杖里，鱼肉刀俎，身不由己，几次三番的试图放弃，她的双手环在他颈侧，从未让他在静好的岁月里得逞过。
　　事实证明她的坚持是对的，陈靛受过良好的行舞礼仪，从缓慢悠长的美式方块舞他们五指相合到社交上实用的麦斯克兰扎，从无聊的康特雷斯到英国人喜欢的卡德里尔，哪怕是陈靛再也无法跳的小步舞，他都悉数教授给了她。
　　他们跳累了就倒在木质的地板上，她枕着他的胸膛，闻他心跳，踏踏实实，证明他活着，真真切切的活在这世上，活在她的生命里。空气重浊汗水黏稠，他们在冷气关闭的夏夜里交.欢，远方的大本钟记载着在一起的日子，那时从未想过未来，因为认定未来还很长。
　　生华回忆起来，那一段时光依旧像仲夏夜里的一缕香气亦或是吉普赛女巫的一段传说，她是夏洛特.勃朗特笔下的女人，周旋于他的上流社会和自己一方学业的净土。可幸福是真实的，因为想得很简单——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丫头，三点钟方向，横移，左转，运步一周。”
　　似是看出了生华的心不在焉，陈靛终于矢口提示道。
　　生华如梦初醒，完成一个旋身回来正好对上他深邃的一双眼，他右手收紧，贴在她耳侧：“跳完这支舞，我有话同你说。”

　　他的死里逃生让她尝到了这世上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快乐，可从那段时光里走出来，痛苦会消弭，快乐亦是。半年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的日子把他们从颠沛流离的十载生生拉向现实里绵长的感情生活。她开始担心冰箱里储奶的数量和他在CCU加班的天数，也会偶尔为超市里变贵的洋蓟和马丁太太聊一个钟头的有机蔬菜，更可怕的是，当她有一天发现，她终有一日要去好好审视自己的人生。
　　毕业后成为他的陈太太似乎成为了所有人对她的定位，最开始的时候几乎连她自己都这样笃定的坚信过，然而随着日子的临近，随着毕业的步调拉开校园外另一重生活的帷幕，生华渐渐迷失了方向。若果只是为了拿着一纸学历成为陈靛的女人那她何必坚持隐瞒他们在公众眼中的关系？
　　倘若自己甘愿就这样嫁给他那她又何必追求一番学业？辞严色令，竟是冷血无情的否定了她当下的全部生活。
　　问出这句话的生华着实把自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说半年前的生华只要一想到她心爱的男人还活着就可以笑着整夜无眠，那么半年后的她想要的却更多。半年前的自己面对陈靛对身体的隐瞒尚能心疼的原谅他，可半年后的她却再也无法容忍陈靛这种自以为是的无意义牺牲和无聊的深情。
　　他们何时已走到了这步田地？她不再会因为和他共舞而脸红心跳也不会因为价值观的偏差而争的面红耳赤。她开始怀念，怀念彼此甜蜜起来不管不顾的日子，怀念不那么贪婪的自己和不那么坚强的陈靛。
　　她开始疯狂的想念从前的他们。
　　她就想他们能好好的。
　　她和陈靛，到底是怎么了？

　　陈靛在生华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焦虑和疑惑，她紧紧攥着他的肩膀，泪眼婆娑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丫头，要到对面去了。”
　　生华惊醒，搭着站定的陈靛旋转一周半，在他蓝色的目光里与旋身而来的陈末擦身而过落入艾枕书的臂弯。
　　艾枕书展臂托腰，将生华尽数收入身前。
　　“晚上好，二嫂，您的这身礼服可真美！”
　　平息顺气，生华再抬眼时一扫抑郁落落大方：“多谢夸奖。”
　　艾枕书还是一副眉目春风的模样：“下午的时候小末举止欠妥，有失礼数，二嫂切莫和她上心。”
　　生华莞尔：“小末生性烂漫，我自然不会怪他。”
　　“二嫂这么说，枕书就放心了。”
　　生华目光投向对面，陈氏兄妹言笑晏晏，虽然和陈靛跳舞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陈末也频有瑕玷，不过二人毕竟兄妹手足，倒一点瞧不出尴尬疏离。

　　“二嫂，有些事，枕书不知当讲不当讲？”
　　生华收回目光，艾枕书温和浅笑，只是与之对视的双眼却皎洁了几分。
　　“无妨。”
　　“那......二嫂，不知您如何看待二少实行全企业双层股权结构的做法？”
　　生华知艾枕书笑面夜叉，不过自己妻兄的算盘他倒不见得会打，只是此时莫名问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生华多少有些介怀。
　　“CCU股份庞杂，虽是实业为基础的老牌工业企业，几年来，尤其是拖垮陈氏重立门户以后，CCU的股权架构更像是大型科技公司，这样，新型的双层股权结构可能会更加合适。”
　　“二嫂这样说也就是认为二少这样做是为了夯实自己对CCU的控制权是么？那么——二少近些年来风投了若干科技公司、组织甚至是个人，就对单个单位而言，二少似乎因为双层股权结构的事反而失了不少话语权吧？”
　　生华一惊，被艾枕书一点自己反而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便强作镇定，掩饰道：“陈靛素来为人清耿，科技创新摒除商业，他只是尽其所能把那些优秀的极客创客的利益最大化。”
　　艾枕书观色听风，自然听得出来生华话里有话，却也不急不愠，反倒言笑自若：“那二嫂怎么看CCU副总西门.斯科特以公司创始人之一的身份持双倍股权的事情？”
　　再一次被艾枕书问得哑口无言，生华自觉打脸，脸色泛白，西门的事生华一直都心存芥蒂，陈靛任人为用，只是唯有西门这里他却一反常态。
　　艾枕书一笑，也不为难生华：“不知二嫂想过没有，哪怕这里的人不是西门，也会有迪安、尤瑟夫、艾利克斯，二少他手腕清奇，下的是一盘很大的棋。”
　　“怎么说？”
　　“二嫂一定还记得CCU创立前的一些事情，二少为了忤逆陈老爷子自立门户装疯卖傻，甚至连二嫂您也被蒙在鼓里，二少自知命不久矣，他希望创造新的陈氏，哪怕那个陈氏不再属于将死的自己。而二少如今之举与那时几多相似，他城府极深，调停两用，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生华蹙眉：“你是说......陈靛想的是如果有一天他还是......”
　　艾枕书却笑着摇了摇头：“二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人对事看法不免异于你我，是否如此也只是枕书妄言。之前的二少选择背水一战将名下股份签署他人，如今的他却深知自己任重道远，只是不再逃避死亡这个话题。两年前一劫，二少怕是比任何人都看得清自己想要什么。”
　　生华沉默，艾枕书的一番话波涛汹涌，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也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二嫂蕙质兰心，只是关心则乱，枕书一个外人只是受人之托，胡言乱语不足为题。二少心智胜于凡人，面对您，该是比您所想，要顾及良多的。”
　　艾枕书是个聪明人，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可生华全数听进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你......”
　　“枕书今天这番话说给二嫂，二嫂就权当听听且罢，他日二少问起来，妹夫枕书早已贻笑于世人，这一辈子能娶到令妹过门，已是以德报怨，再无他求。”
　　“枕书你何必......”生华望着面前那个总是笑的、话很少的艾特集团执行董事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的确如艾枕书所说，世事难料，浮华万象，一个人真假善恶岂非他人揣度，何况经风历雨，心思越发深沉难测，譬如艾枕书，譬如陈靛。

　　“二嫂当心，下一小节就要回去了。”艾枕书浅笑，一句话堵了生华的嘴。
　　生华还想说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旋身再一次与陈末擦肩而过，回到了陈靛怀里。
　　和双腿健全的艾枕书一番行舞，回到陈靛艰涩的脚步前并不流畅，可生华只是把身体贴的更近，因为觉得有些思念这些熟悉又笨拙的步伐。

　　“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什么？”
　　“如果......如果我们回到两年前，就是你查出肾衰，准备创立CCU的时候，你......是会选择我，还是......还是像那时一样，选择CCU？”

　　良久，生华没有得到回答，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陈靛紧紧蹙着眉头，眼眶竟然红了一圈，他揽着她腰的右手微微发紧，似是努力地在平复着什么情绪。

　　“生，我......我选——这辈子你从来没有爱上我，这样，我就不会辜负你十二年。”

　　布鲁克林大桥。
　　天气预报显示，一股来自加拿大的强冷空气横扫水牛城于今晚午夜即将降临纽约城，东北部的市民们将要迎来一场白雪皑皑的感恩节。
　　不远处的桥头上，旅客们和带来好消息的巡警欢呼雀跃，街头艺人们在冬夜里奏响一片节日的欢乐。远方的曼哈顿下城灯火通明，彻亮的楼宇间是闭市沉寂的华尔街里水汽缭绕的地下狂欢。这个城市代表着老派的美利坚，金钱被玩弄于股掌，却又时时刻刻对一次次的大萧条心有余悸，可大桥对面的自由女神像是真实的，飞旋于曼哈顿上空的直升机也是真实的，霓虹下的盛世繁华，和站在光晕里的爱人，都是真实的。
　　生华在陈靛眼中是美的，这么多年，那美从来没有变过。那种每次都会双眼迷离，都会微微哽咽的美。陈靛怔怔站在不远的人行道上，曼哈顿为背景，东河上的长风带起她的发尾，她穿着黑金相间的束腰长裙，裹着黑珍珠的狐裘披肩，碎发被挽在细白的耳后，露出熠熠生辉的一对耳坠和姣好的脖颈，脖颈上盘着一串白金的链子，链子上是和耳坠同款的项坠。她失神远眺着海湾上的自由女神，却在他眼里生生站成了不渝的女神。
　　陈靛扶着手杖向生华走去。他偶尔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生华太美好，美好得他都怕自己配不上她，这个女子这么聪慧美丽、独立要强，却要夜夜给他喂药揉腿，时时为他担惊受怕，自己要是能给她再多点就好了。
　　陈靛来到生华身边，把手杖立在一边，把右手指间夹着的两只透明酒杯一左一右的摆在栏杆上，取下手里握着的酒瓶上的木塞，往杯子里各倒了些酒，然后将酒瓶推到一边，拿起左手边的杯子递给生华，自己则端起另一杯。
　　生华仿似才回过神来，接过酒杯，将飘飞的碎发挽到耳后，在陈靛的杯沿轻轻碰了一下酒杯，自顾自举起来浅抿了一口。
　　“堂堂CCU的总裁是怎么偷了香槟却拿着干邑杯在媒体的围追堵截下从大纽约委员会跑出来的？”
　　生华的语气里有些调侃的意味，嘴角噙着妩媚笑容，眼里有些迷离。
　　陈靛握着酒杯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他们说......我像个逃兵。”
　　话，是玩笑话，可说话的人，神情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生华望着陈靛的侧脸，夜晚的光里棱角分明。她敛了笑容，转身又去看向远方。
　　“靛，咱俩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陈靛一滞，想了想说：“十三年。”
　　生华摇摇头，转头指了指陈靛又指了指自己：“不，不要算以前，是——这样的你，和这样的我，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陈靛的目光落在生华眼底：“将近一年。”
　　“一年......”生华闻言喃喃自语，然后又转身靠在栏杆上，若有所思道：“你果然，把那时当做一个分界点。”
　　陈靛并没有再说什么，他依旧目光沉静的望着水面。
　　“一年的时间......远远不够读懂你啊，靛。”
　　天气很冷，桥上还有风，生华鼻尖冻得通红，脸颊却生白一片，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靛，我用一天的时间，想了想我们这一年，也想了想我们这十三年。”
　　生华呼出口白气，窈窕的身段慵懒的靠在一侧，美得像幅超现实主义的油画。
　　“其实昨晚，一开始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这一年来我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而且就在那之前，我都没想过我会那样生你的气。之后我回房睡觉，做了噩梦，我下午告过你了，我梦见以前在医院那时候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可是足够让我难受的没法冷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办法见你。我想，早晨的时候你在门里也听见了，杨医生说你醒了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你，我拒绝了。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不肯原谅你，可是现在想想，其实我是怕，就像你知道我昨晚后来为什么走了么？因为那时我一看见你我就会想梦里那个快要死掉的你，想一年前那个就快要在我面前永远消失的你，我怕见你，怕再也见不到你。后来中午餐会，我和你说想分开一段时间也是这样，我没有给你解释的机会，其实我那时已经不生气了，可是我难受，我看见你我就心里难受。我就想我分明这么爱你我怎么就会难受呢？”
　　生华哽咽起来，她用手指蘸掉泪珠，努力平复自己的语气。
　　“可是我又不能和你说这些，我只能说我做了噩梦，我能看出来你特别难过，我不想说这些再来伤害你。我走了，扔下你走是我不对，你走不快，着急又犯哮喘，我不该这么冲动，可是我没办法，我也是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难受，我不能任凭自己这么难受下去。
　　“你问我纽约好不好玩？不好玩，很不好玩。人多，挤，吵，地铁脏，还有骗子。可它给我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思考，这一年来我终于尝试去独立的思考，才发现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去哪里？要干什么？我在人群里随波逐流，我和你在一起，却失去了很多我自己独有的东西。
　　“那么你呢？我在马瑟送我回去的路上看了一则新闻，关于CCU涨停和近几天CCU的一些事迹，我才意识到，你很好，你向来都不会乱阵脚，哪怕我生华像只无头苍蝇几乎失去自我，你陈靛依旧还是陈靛。很好。有个人告诉我你下的是很大一盘棋，对，你从来都喜欢下一大盘棋，两年前搞垮陈氏，如今买断新硬件技术，再到你的双层股权结构，我读不懂你，就像你昨晚闭口不言，今天却要解释，我说要分开，你却想装作若无其事。我不懂你陈靛。
　　“你曾经问我毕业后想干什么？那时候虽然有些顾虑，但我还是选择就此嫁给你，因为我曾经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们已经不能分开，我需要你一直一直支持我，而我要好好照顾你的身体。可是今天，我觉得我压根就不应该来纽约，你其实很好，计划早已完善，哪怕杰瑞这边出了意外，但严谨如你备用方案也足以应付。我这样说并没有怪怨你，我是真这么想的。如果我不来纽约你就不会情急摔伤自己，也不会争吵和冷战，更不会犯哮喘生病，我来是想帮忙，却帮成了倒忙。我才发现你其实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依赖我。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懂你。
　　“今天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要用双层股权结构，我忽然发现我没法解释这个问题，他告诉我因为你在为死亡做准备，因为你清楚自己是个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你的双层股权结构给了你的CCU、CCU投产的企业以永不会因你的死亡为崩溃的防线，他说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你最清楚自己珍视的是什么。跳舞的时候我让你重新选择我和CCU，其实我是想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你的答案永远出乎我的意料。包括我刚才让你定义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正式交往的，你选择在你病危以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是和CCU抢你，是你，是你下了一大盘棋，我却不懂你的深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