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飞澜

11、外篇

　　「还喝吗？表哥。」半倚墙，女子端起酒碗向前一敬，然后潇洒举至唇边饮下。

　　这、这是第几壶酒了？听着身旁传来的招呼声，唐珪出神的盯着手中酒碗，终于感到脑中有些晕晃晃的。但经过整晚饮酒，身旁的人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仍是极具趣味的自饮自酌。

　　「嗯。时候也差不多了。」女子微微一笑，突然举手掩上灯火。

　　唐珪一怔，同时听见远处传来戌时正的报响。

　　随着报响声传来，不远处一阵碰撞，然后似有什么人自地上站起，匆匆离去。

　　除了方才离去身影传出的细碎衣衫声响，此刻几乎是安静的，绝对的安静。

　　然后，他见到莫兰轻轻放下掩灯的手。

　　「多谢表哥今晚相陪。」

　　见着表妹一笑，然后耳边传来她的声音续道。

　　「时候也晚了，表哥早些休息。」

　　「诸葛他……」旁人见了都替诸葛朔发急，看莫兰今晚的模样，分明早就料到姊姊会一个人待在小枫庭内，也料想到诸葛会来见她。

　　否则有谁会在院外墙角摆放这些东西？身下席垫，几上酒菜，脚边小炉……像是开始就打算在这儿待上一整晚的。

　　「嗯？」莫兰回应一个微笑，指间银光一敛，像是将兵器收入袖中。

　　太快，竟连他也没能看清动作。然后表妹的声音又响起。

　　「再过两年吧！反正没人推诸葛大哥一把，恐怕他可以再拖上十年。」

　　嗯。这话也不错，听说诸葛每年都是这副样子，然后一年拖过一年……唐珪见着表妹整好衣装，将半盆清水淋入炉中。

　　焰灭。

　　这就举步要离开了吗？那院外这些东西……

　　「表哥不必在意，这些自然会有人来收拾。」

　　这儿是天剑门……莲儿今晚缺席可以说是冒昧行事，但兰儿在开席后失了踪影，不知道有什么说辞……

　　莲儿自十三岁起经营莫家生意，莫府偌大的事务总揽，几年来没出过半分错。兰儿年纪还更小，但筹划驭下手段比起莲儿犹有过之。

　　「呵。表哥多虑了。」莫兰似乎笑了一声，又道：「走吧！」

　　兰儿连他正想什么都料到了么？这番心略……了不起。

　　月色暗，莫兰送他又出了两个院子，然后才转身回小枫庭。

　　夜风里，唐珪似乎听见表妹愉快的转身，回去途中轻轻唱了一首新曲。

　　哎……风凉着啊，他突然有些感慨。

　　饿狼逐羊求食，二犬墙外守之……但怎么今天晚上最快活的，好像是真的醉了的莲儿，还有没醉也像醉了的兰儿呢？

　　他今日应该只是来喝喜酒的才是啊……

　　○

　　隔日，新娘子的长兄发现，昨晚失踪最受瞩目的人似乎是自己。

　　失策……他竟忘了成亲的是自己的小妹，他只顾着看诸葛和莲儿的热闹，竟让兰儿给拐了。

　　尤其当他见到诸葛望恹恹的趴在石桌上，一副有冤难伸的模样。莲儿揉着额角，大呼头痛时，只有莫兰微笑站在一旁，像是从头到尾只是看客的模样……

　　原来，除了诸葛朔和莫莲，恐怕自己和诸葛望也参和了一回。只有莫兰彻头彻尾是个看客。

　　「二哥吃不下吗？这儿有紫苏汤，喝一些吧。」她说。

　　咦。诸葛望该是一日没吃过东西了吧……在场真的不知诸葛望受了什么罪的怕只有莲儿了，兰儿这样关切的取来紫苏汤，佯作不知的模样让他有些惊讶。更可怕的是，兰儿看上去还没有半分虚假……

　　「大姊还头痛吗？喝些葛花汤吧。」她说。

　　「昨晚……诸葛朔是不是说了什么啊？我怎么都不记得了。」莫莲抱着头，一边喝着葛花解醒汤，一边感觉依然神游太虚。

　　「大姊应该问诸葛大哥才是，我怎么会知道呢。」她说。

　　唔。兰儿怎么会不知道呢！

　　「嗯……大表哥也要喝些葛花汤吗？」她笑。

　　唐珪一扯脸皮，微笑。「不必了，我喝的酒不多。」

　　真的不多吗？或许和兰儿比起来他喝不多……但看现在她像没事人似的，反而自己依然有些头疼。唉……有这样的妹子，真是让人又怕又爱啊。

　　「哦，那就好。」莫兰放下药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莫莲笑道：「对了，诸葛大哥有一样东西要我转交给妳。他今早先走一步了。」

　　「什么东西？」莫莲挺直腰，惊讶又好奇。记得昨晚好像和诸葛朔说了很多话的啊，可是她怎么从夹菜给诸葛朔后就没有半分记忆了？

　　莫莲接过锦盒，一旁诸葛望也是好奇又好奇的模样，丝毫看不出被大哥突然抛下是否受到了任何打击。

　　「啊！」莫莲惊叹。

　　风吹涟洢起，春光正好。

　　嘿……唐珪突然想起昨晚听见兰儿唱得是什么词。是那首玉楼春吧……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呵……将惜此时，不负春光吗？当一个这样的看客似乎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