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传》依**襟

17、陌生人

　　从三网村连夜举家奔逃的张氏三人，日夜兼程早已疲惫不堪，本就以榆溪镇为中心向南奔逃到尽头，到了三网村没过上多少安乐日子，这回倒好，惶恐不安地逃回榆溪镇一路向北，经过了黄谷村、柳村，再一看大路口的石碑上写着被雨水侵蚀不清的字样，仔细辨认过后，像是青桃村。
　　“大娘、二娘，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呀？”张少卿整个身体趴到那块路碑上，头脚不着地的对着石碑发问。
　　“别耽搁，只管向前走便是，你下来。”听风累得抽出一巴掌，软弱无力地拍上张少卿的屁股。
　　“和从前比起来，咱们脚力算快的了，想当初要抱着这孩子，我俩从山上下到榆溪镇再往南走到三网村，数起来也有7个村子，如今她自己走，算算我们这回头路走的也走过9个村子了，不知道青桃村可否能落脚，真是累坏人。”望月往张少卿身上一扶，沿着路碑的侧面直接坐到了地上，揉起腿来。
　　“还得向前，才过了镇外的两个村子太近，一个尽头住不了，就找下一个尽头。”听风走了开去，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饥肠辘辘的张少卿被坚硬的路碑顶得胃疼，她紧抓着望月的肩膀，趁势一滚，头枕在望月伸直的大腿上，仰脸问道：“二娘，我饿了。”眼睛和望月对视一眼后，可怜巴巴的转向望月右肩膀上挎着的布包，如果里面还有大娘听风做的干粮的话，她使劲地咂了咂嘴。
　　望月扭头，不做回应，一脸尴尬地看向听风。听风也愣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抬手揉着眼睛，边揉边喊道：“快走快走，这儿风大，吹了我一眼的沙子，难受死了，进了青桃村找到歇脚的地儿，我们再吃。”
　　“对，找到歇脚的地儿，我们再吃。”望月抱住张少卿的头往上一抬，迅速站起身来，看都不看张少卿一眼，一副忙着赶路的样子，心里暗忖，幸亏听风反应快，这孩子是头一回自己赶路，时不时的喊饿，所有的杂粮饼子全是她一人吃光的，两个时辰前她要走了最后一块完整的饼，布包里的饼渣子丢了可惜，听风和望月两人偷偷分吃了权当充充饥，这就彻底地完了。饥饿这种事情，人都有感觉但可以忍，而且旁人说不得，尤其是在赶路的时候，谁要是先提了饿这个字，这一路便只有受饿着也无力走完接下来没有目的地的路了。
　　“大娘、二娘，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一直奔走在路上？很像逃亡。”
　　“就是逃亡。”
　　“为了活着。”听风答着，朝嘴快的望月翻了一记白眼。
　　“为什么？”
　　望月这回悻悻地不出声了，张少卿的问功她在布吉岛的大船上真是领教够了，也该让听风尝尝她那磨人的问功。
　　“因为不逃便只有死。”听风扫去一眼被望月避开，心中便猜到了几分，硬着头皮回答。
　　“为什么？”
　　“因为你爹有仇家，他就是不逃才死的，你要是想死你也可以不逃。”听风冷静地说。
　　张少卿眨巴着她那双眼睛，一脸惊骇之色。望月也惊讶于听风居然会这么作答，顿时嗔怪道：“你怎么能和孩子说这些，她还那么小。”
　　“她迟早要知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爹爹的仇家住哪儿？姓甚名谁？”张少卿挺直了身板，咬牙握拳地问，脚步紧跟着听风没停。
　　“不知道。”这回听风和望月异口同声地说。
　　张少卿低头片刻，皱着小眉头，小声地嘟囔道：“我们不认识他，难道他还认识我们不成？我要去拜师学艺，我要报杀父之仇！总是这样逃，何时才到头？”
　　听风看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只要管好你身上的遗物，不再轻易示人，我们就不需要逃，直到可以报仇。”
　　望月狂点头，顺手往张少卿头上摸下一片飞叶。张少卿张了张嘴，黑眼珠轱辘一转，瞬间辩解道：“即墨公子治好了我的腿，我不相信龙小布一家是坏人，她是我同窗呢，她人很好，而且她长得那么美……”说起龙小布，张少卿喋喋不休地夸起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了解龙家多少？”听风话一出口，加快了步伐，她不想再说话了，保留体力要紧。
　　“三位客官是远道而来的吧，瞧你们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是往哪儿去呀？喝碗茶再赶路吧，往前可就没有歇脚的地方啦。”麦包包迎着三人招呼着，她看着浑身脏亏亏的三个人，心里暗自好笑，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娃娃，怎能允许自己脏成这副德行，女人不都该特爱拾掇自己的么？当她的目光扫过张少卿腰间挂着的小香囊时，越发殷勤的招呼起来，龙家的人那可轻慢不得，就算现在落迫得无银付账，只要到榆溪镇上的不二药铺去讨要，那里的东家必定加倍地赏回来啊，她也不管听风、望月的尴尬，拉着两人的衣袖就往茶棚里落坐，转个身又是殷勤地端茶和各类茶点，外加一盘热气腾腾地大肉包子。
　　听风、望月相视一望，拘谨地不敢碰，早饿得不行的张少卿，也不顾手脏抓起一个大肉包子，在两只手掌里颠来颠去，哇呜一口咬下去又给烫得唇形不停地变。
　　“掌柜的，其实，其实我们付不出茶银。”听风飞快地看了麦包包一眼，低头说道。张少卿闻言，一口带肉丝的包子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哈哈，龙家的信誉，这关外谁人不知，三位既是龙家的人，区区茶银自然不必忧心。”
　　“这……掌柜的，此话怎讲啊？”望月发问了，她们三人怎就成了龙家的人了？
　　“客官放心，我麦包包行走江湖以来，自然懂规矩，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都有分寸。三位去往何方我不问，好吃好喝的我悉数照应，只需在三位离去之时，挑下龙家锦囊上的一截金丝，足矣。”
　　张少卿扯落自己腰间的小香囊来，细看了一番，一截金丝就可以换吃的？那这正反两面全绣满了金丝啊，她把香囊递给了麦包包，放心地啃起包子喝起茶来。听风和望月来不及阻止，只见麦包包迅速拔下自己的发簪挑出一条金丝，用力扯断一截，又递了回来。听风、望月面面相觑，默默地收起那个香囊，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
　　“莫急莫急，茶棚简陋，但不缺吃的。”麦包包干笑着，又转身张罗了些食物送上桌来。
　　离开了麦包包的茶棚，吃饱喝足的三人在青桃村外的破庙里，就地拾了些干柴，生起火来，看着外面黑透的天空，一轮明月在薄云中游走，听风撑着脑袋坐在庙门槛上发呆。麦包包说的都是真的吗？龙家虽然不算富可敌国，但却是关外药材商中的首富，若进了中原内陆，或许能认出龙家香囊的人不多，但在关外，随便上哪儿只要以一截金丝交换，吃喝不愁。那位龙岛主不过是个卖药材的商人，她怎舍得为自己的岛民如此下血本呢？这就太不像商人了呀。
　　“我就说了嘛，龙小布一家不是坏人，坏人可收不到陌生人馈赠的礼物。”张少卿轻轻抚摸着麦包包临别时送的一大包干粮还有三个牛皮水囊，一脸得意。
　　“可我们毕竟不是龙家的人，我们是张家的人，欠别人的终究是要还的。”望月拨了拨火堆。
　　“嗯。少卿你要记住，陌生人的馈赠是献给龙家的，龙家的恩惠却是我们受的，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做人可不能贪图了便宜忘了本。”听风从门槛边上跨了进来。
　　“知道了，大娘，我可不想贪龙家的便宜，我就是想证明龙小布全家都是好人嘛。”张少卿垂下头去，想到龙小布，忽儿又笑了起来，她自顾自地摆了摆手，埋下头去继续乐她的。
　　破庙的屋顶上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音，传来老鸦嘶哑的几下叫声，三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齐刷刷地望着没有庙门遮挡的那一小片夜空，不一会儿，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很乱也很慢，渐渐地近了。望月拖起张少卿往墙角处一抱，听风把火堆附近的布包和水囊全抛丢向那个墙角，顺手扯起一根正燃烧着的木棒，慢慢退到望月身前，紧盯着破庙的大门，一脸戒备。
　　一个醉态十足的男人出现在破庙门前，他扶着门框，一副欲倒又不倒的模样，摇晃着身体，往里面看了又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这才开口道：“咦？你们是谁？要在我家借宿竟然不先行和我打个招呼，胆敢擅自生火！”他说完打了几个酒嗝，又长呼出一口酒气便摸进门来，熟门熟路地摇晃到只有半截神像的神台前，一阵悉悉索索地乱摸之后，拿出两根蜡烛，就着地上的火堆一点，往墙角里照去。
　　“你们是人是鬼啊？人模鬼样的。”他晃着蜡烛晃了半天，眼看没人回应，‘呼’地吹熄了手中的蜡烛，放回原处藏好，嘟囔道：“不管你们是什么，竟然不怕火，赶紧走吧，别扰我好梦，糟蹋了我的干柴，我也不愿再糟蹋了我的蜡烛。”他往火堆边伸手烤了一阵火，又把双脚伸到火上烤了烤，席地睡倒，不消半刻呼噜大作，就在他翻身的瞬间，那半茬破袖子一挥，眼见他的破袖子要扑盖上火堆里点着了，可那一挥之间竟把整堆火都给扑灭了。

作者有话说

　　包包催更,我甩啦~你成功亮相了,可爱的小包包.